第一百二十章 斩敌头颅,且铸京观(一)(4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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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平五年五月,帝升朝于南宫却非殿。 本该喧闹的朝堂之上此时却是无人言语,不少在朝堂之外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于此时更是屏气凝神,小心翼翼的看着龙椅上那个正在观看奏章不见喜怒的帝王。 灵帝手中拿着的是一份来自永昌太守曹鸾的上书。 奏章里的意思也简单的很,无非党人多是人杰,请求灵帝解开党锢。 方才灵帝已然让张让将奏章上的内容给众人念过一遍,故而此时他们才会脸色铁青。 朝上官员都是在官场上厮混惯了的人精,能走到如今的位置上,自然没有哪个是傻子,他们自然也想解开党锢,只是他们却也知道此时时机不对。 灵帝打量了殿下群臣一眼,笑道:「诸卿为何不言语?以为曹鸾所言之事如何?」 他看向一脸铁青色的袁隗,「袁卿,袁家名门,门生故吏遍天下,这曹鸾也是你的故吏,莫非此事是你授意不成?」 袁隗立刻上前几步,身形颤抖,出班而奏,「曹鸾虽是袁家故吏,然臣凡有所举荐皆是出于公心,非是谋求私利,此事曹鸾也并未提前与臣言语。」 「袁卿果然是大忠之人。」刘宏笑了笑。 他忽然勐的起身,将手中奏章狠狠甩了出去,怒道:「曹鸾一个小小的永昌太守,竟敢出此大逆之言,莫非他以为山高皇帝远,朕便奈何不得他不成?莫非是昔年的党人又要再起不成!」 殿下众人不敢言语。 蔡邕想要上前劝解一二,却是被一旁的刘宽拉住了衣袖。 灵帝发泄已毕,转身重新落座,指了指一旁的张让,「给朕把曹鸾押入雒阳,朕倒要谁是他的幕后之人。严查之前那些党人,朕倒要看看他们还能做起什么风浪。」 他笑眯眯的看向袁隗,笑道:「袁卿,朕如此作为,你可有异议?」 袁隗赶忙应道:「臣无异议。」 原本想要出言阻止一二的刘宽见状只得摇了摇头。 如今袁家在朝堂之中权势极盛,若是他与袁隗联手,即便不能阻止灵帝,可多少也能压制他一些,可惜袁隗终究不是袁逢。 ………… 雒阳城北,贾诩的小院里,贾诩正盘腿坐在台阶上,仔细听着史阿带来的消息。 自打将史阿收入麾下,他们已然在雒阳城的市井之间建起了一道颇为牢固的消息网。 如今女儿红卖的正好,刘备身后又有程家支持,钱财自然不是问题。 而钱财能解决这世上大半的事情。 「如此说来党人确是要忍不住了。」贾诩笑道。 史阿点了点头,「如今看来确是如此,派去缉拿曹鸾的人已然出发,此人多半没什么好结局。」 「党人还是太心急了,不过也由不得他们不急,他们多半身负才学,出身门第之家,本就心怀大志,这么多年不得踏上仕途,自然是要急的。」贾诩面上有些嘲弄之色。 …. 选孝廉也好,提拔官吏也好,凉州那些边地之人自来入不得这些人的法眼。 史阿问道:「咱们可要有所动作?」 贾诩摇了摇头,笑道:「一动不如一静,如今陛下实在是对党人厌恶透顶,党人想要翻身,除非发生翻天覆地的大事,不然只怕是难喽。如今玄德不宜掺和到这些事情里,就让他在山上过些安心时光就是了。日后也可未必有这般机会了。」 史阿点头了点头。 「还有一事。」贾诩笑道,「要你送的那支丈八蛇矛可曾送到幽州了?」 史阿闻言也是一笑,「自是送到了。不过我观那蛇矛非是臂力惊人之人不可用,难道 玄德的三弟也如云长一般臂力惊人不成?」 「云长常言他这个三弟是万人敌,只怕不是虚言。」贾诩站起身来,「可惜我这个文弱读书人禁不住你们武夫一拳。」 「贾君虽身弱却智足。」史阿笑道,「若是算计起人来,只怕此人死到临头,尚且不知得罪了何人。」 贾诩一笑,「我便当你是在夸我了。」 ……… 缑氏山上,自打当日在辟雍辩经之后,原本整日里四处游荡,唯有不读书的刘备似是突然改了性子。 如今无事之时极少下山,卢节的讲经更是次次不落。闲来无事之时,除了与关羽等人在院中饮酒,便是去往落云亭前钓鱼。 甚至还在山上开出了一块菜地,整日里跑前跑后,对菜地悉心照料,如今菜地之中的野菜倒是长的不差。 只是如今他却也多了些新烦恼,便是前几日他发现菜地里的菜无缘无故总会少上一些。后来经过他几日蹲守,这才发现原来是山上书塾的同学之人半夜偷偷过来将他菜地里的菜偷了些去。 他自然不能忍,带着关羽在菜园里蹲了半夜,终于将那些同学来了个「人赃并获」。 能在缑氏山上读书的人,自然不会连野菜都吃不起,他们来偷刘备的野菜也无非是来寻个乐子。 刘备也只是收缴了他们身上的钱财,将几人教训了一顿了事。 只是有件事令山上之人有些遗憾,那便是如今刘备虽然在山上呆的日子久了,可再也不曾做出如白马篇那种诗篇。 「云长以为文和之言如何?」 山上的小院里,刘备正饮着自制的冰水。 关羽本是袒露着胸膛正在那里反复举起青龙刀练习臂力,闻言开口道:「贾文和智谋出众,他所言的多半就是真相了。羽也以为党人是急了些。」 刘备心中感慨一声,党锢哪是那般容易解的,后来若不是有了黄巾之乱,灵帝要用到党人的力量,只怕终灵帝一朝都不会解除党锢。 「如今咱们也就能在山上看看热闹。」刘备笑道,「能安稳已然不易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 「玄德,出事了。」简雍从院外跑入,只是嘴上虽然说的急切,可行动之间却是不见半点急促。 「何事?」刘备笑问道。 「何事?」简雍苦笑一声,「还不是益德搞出来的事情。」 他将一封书信塞到刘备怀中,「本以为他在涿郡安稳的很,这不就搞出事情来了。」 刘备将手中的信展开,与关羽凑在一起观看。 片刻之后,他将信收入怀中,如简雍一般叹了口气,「云长如何看?」 关羽倒是一笑,「像是益德会做之事。」 「益德做下这般事情倒也算不得奇怪,他本就是这种性子,当时若是换了你我在场只怕也是如此。」刘备摇了摇头。 他揉了揉额头,「只是让我头痛的是益德信上所言的另外一事。」 「檀石槐有异动了。」 ………… 156年,檀石槐统一鲜卑各部,分其地为三,右北平以东为东部,右北平到上谷为中部,上谷以西为西部。 三部各置大人管理,直属檀石槐。 乃立庭于弹汗山仇水上,去高柳北三百余里,兵马甚盛。 南抄缘边,北拒丁零,东却夫馀,西击乌孙。统一后,鲜卑连年侵扰东汉边境。 数月之前,幽并边境,代郡以北,高柳附近。 一行几十骑正策马行于旷原之上,而于这些人身后还牵着不少无人乘坐的空马。 为首的汉 子颇为雄壮,身后还扛着一杆造型极为古怪的蛇矛。 他们自然便是刚刚自北方贩马而回的张飞一行。 原本之前的生意张飞都不会同行,只是派人与张世平同行而已。 只是最近几次不知是出了何事,他每次都要与张世平同行。 「益德,这次咱们收购的马匹都不差,日后卖出去定然能大赚上一笔。」在张飞马后刻意落了半个身位的张世平笑道。 自从苏双得了「重病」,原本的生意都交到了张世平手中。独掌大权自然让张世平高兴,可难免也存了有朝一日会与苏双一样得「重病」的担忧,故而如今他对张飞都是恭敬的很。 张飞自然也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刻意不去点破,让张世平怀有敬畏之心也不是什么坏事。 「张君说的是。只是你不觉得此次咱们和那些鲜卑人谈价钱之时,他们应下的有些痛快了吗?」张飞笑道。 张世平一愣,他还真不曾注意到此处。 他到底是长年在塞外做生意的,稍一回忆便想起些当时不曾注意到的细节之处。 这次他们找上的那些鲜卑商人似是急于将手中的马出手,谈价钱时确是十分敷衍,而且他们去之前那些人似是在收拾行囊。 「张君想到了?」张飞笑了笑,「之前在涿郡时就听说过檀石槐的名头,如今一看果然是个厉害人物。」 「益德之意是?」 「我记得自去年这个时候他便派人入寇幽州,可这次咱们的交易是在幽并边界上。看来鲜卑人又要来了,只怕规模比上次还要大上不少。」 …. 听闻有战事,张世平彻底慌了手脚,「咱们要不要派人快去传信县中?」 「我已经早就让人去高柳县中传信了。」张飞摇了摇头,「只是从之前鲜卑寇幽州之事来看,双方的战力相差太大,高柳县中能自守已然是幸事了。」 「咱们要不要去帮忙?」张世平沉默片刻后还是开口道。 张飞闻言一笑,拍了拍张世平的肩膀,「张君,你虽才智不如苏双,可忠义却远胜过他了。」 「不过你看咱们这些人手,满打满算连百人都不足。即便是去了高柳,也无非是送死而已。」 张世平如今也知道了些张飞的性子,张飞此人颇爱行险,即便是说一句胆大包天也不为过。 若是有几分胜算,他无论如何都会冒险一试,如今这般说,那便是真的做不成的。 「好了,张君也莫要难过,人力有时穷,有些事,即便是你我拼尽全力也是做不到的。倒也无须悲伤。」张飞一笑,「人之生死,自有天数。」 「三爷,你看。」同行而来的周冲忽的从后策马上前来,指向东北不远处。 张飞等人随着他的指引看去,只见那处火光冲天,似是起了一场大火。 张飞皱了皱眉头,沉声道:「过去看看。」 众人所乘的都是精心挑选的幽州良骑,脚力极快,很快便来到了那处火起之地。 张飞盯着眼前的景象,面色铁青,握紧了手中的蛇矛。 身边的骑士也都是满脸愤恨之色。 张世平转过头去,不忍直视。 原来此处是一处村庄,可如今只能依稀看出些之前村庄的样貌。 村庄之中大半屋舍已被大火焚毁,火焰此时已然消减了不少,在村庄之外还能听到从村庄中传来的哀嚎之声。 张飞等人翻身下马,沿着哀嚎声步入村庄中。 沿途之上尽是陈横的尸首,女子多是衣不遮体,还有不少尚未成年的少年人。 张飞顺着哀嚎声来到一处屋 前,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正瘫倒在血泊里。 张飞凑到她身前,小姑娘死死捉住他的手,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小姑娘已然说不清言语。 只是哪怕衰落至此,小姑娘那双不曾沾染世事的眸子依旧清澈,只是其中也带着些迷茫,似是不知为何那些强盗要突然闯入她家中。 张飞没有言语,只是静静的跪坐小姑娘身前。 这个历来自诩铁石心肠,做了不少阴暗事的汉子此时却是面色温柔。 此时张世平带着骑从们寻了过来,只是见到这般场景都是不敢凑上前来。 张飞就跪坐在那里,直到小姑娘最终没了生息。 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来,转身望着张世平等人,扯了扯嘴角,「想来那帮畜生还不曾走远,如今不知这些人人数多寡,若是由着我的性子,自然是要立刻带着你们追杀上去。」 「只是兄长和我说过,不得强迫手下之人。如今我给你们选择的机会,愿随我去杀贼者,踏前一步。」 短暂的停顿之后,除了张世平,其他人皆是踏前一步。 张世平沉声道:「益德,你方才说过,人之生死,自有定数。」 「我确是说过。」张飞点了点头,笑道,「可兄长和我说过,我信之时天数才做数。我不信之时,天数又为何物?」 张世平叹了口气,也是上前一步。 张飞将蛇矛扛在肩上,满面阴沉。 「入我汉家地界劫掠,如何能让他们就这般安稳回去!」 「诸君,且随我拿下他们的头颅,铸一座京观。」 落子争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