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信仰

    在杜林的一片发泄怒吼声中，塔米克没有退缩，也没有生气，他只是站直听完后，给出了杜林他的答案。

    “队长，我知道自己相比您，相比很多骑士团的大家，都还很弱小，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我确实不懂很多事情，但我唯一懂的就是...”

    “身位骑士的我，要谨遵神女的教诲，要以斯修缇娅大人作为榜样，我要保护比我更弱小的大家，我要阻止浊厄的扩散和肆虐，我要...坚守我的信仰！”

    “这，就是我懂的！”

    年轻骑士挺起胸膛，银灰色的圣十字架，在他骑士制服下仿佛也跟着在灯光下隐隐闪烁，遥相呼应。

    可惜。

    “呵...呵呵，神女？教诲？我警告你，别他**在我面前提“神女”两个字！这个世上已经没有神女了！就算神女还真的存在，她也早就堕落了，早就和黑暗丑陋混*——在了一起！”

    “在我心里，五百年前的圣国神女已经死了，而现在的这片大地上，已经不存在信仰了，你口中来自斯修缇娅的教诲和格言就是个笑话，懂吗？笑话！”

    杜林发出了嘶声竭力的呐喊，整个人都因此而涨红了脸，从前的他还一直抱着希望，哪怕很微弱，但他也幻想，黑窟只是因为地方偏僻，所以才让那位神父钻了空子，才让神女大人的圣光没能普照到这里，但终有一天，终有一天恶人会受到制裁，会得到他应有的惩戒！

    然而，结果呢？

    结果就是今天的神父狠狠打了他的脸，结果就是连直系神女，直系那位斯修缇娅大人的“荷光者”都选择站在了神父一边，就为了「遗物」的力量，而抛弃了信仰。

    那一刻的杜林，真的感到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连教会的最高层都已经如此。

    那他们这些底层的小人物们...

    又还在坚守着什么呢？

    “杜林，我需要你为刚刚自己的言辞，向斯修缇娅大人道歉！”这是塔米克头一次，直呼杜林名字，没在后面加上队长两字。

    年轻骑士的脸上，罕见地也出现了怒火，对于杜林，对于他的师父，塔米克什么都可以忍，唯独不能忍的就是杜林亵渎神女，侮辱他的信仰。

    “哈，怎么？生气了，翅膀硬了，要跟我来打一架？好啊，来啊！让我看看你的神女大人，能不能赐于你力量，把我**的揍趴在地上！”

    眼看着两人之间越加剑拔弩张，双方都失控的情绪，险些既要把局势恶化，向不可挽回的地步发展之时...

    吱呀...

    病房的门被打开了一个小缝，穿着病房的金发女子虚弱走出来，她望着两个已经急红眼了的骑士，对着其中年长的那位摇了摇头。

    “杜林...别这样...”

    如果说还能有什么，是让这位骑士队中瞬间放下一切的，那只会是他的妻子了。

    “苏，苏珊！你怎么跑出来了，该死！都怪我，都怪我太大声了，一定是把你吵醒了吧！快，快回去！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下床！”

    苏珊没有听焦急中的杜林的，一脸虚弱但仍打起精神的金发女子，转头望向了在场的另一位。

    “塔米克...对，对不起，不管你师父他说了什么，我相信那一定都只是气话，我...我代替杜林为你道歉，为刚刚他所说的那些话，向斯修缇娅大人道歉...咳咳...咳...”

    苏珊说到最后一阵咳嗽，能看得出来，她的身体是真的很不好，现在支撑来到病房门口，制止两人的争吵，已经是用尽全力了。

    “不...不不不，苏珊姐，是我的错，不怪师父，是我...我太激动了，是我懂得太少了，没能理解杜林队长的话。”

    “我已经没事了，您还是快听杜林队长的，赶快回床上吧！”

    苏珊的地位显然在塔米克心中，比杜林还高一点，在金发女子的温柔话下。年轻骑士也立马停下了一切争吵，不过在最后...

    “师...杜林队长，我就不打扰您了，但我还是想告诉您，对于卡勒瓦那件c级浊厄物品和廖纪先生的调查，我是不会放弃的！如果骑士团不允许我这样做，那...”

    “我就选择退出骑士团！就算扒下了我这身制服，又如何！？”

    “或许您说的对，神女大人的确不在了，斯修缇娅大人...也已经没法再向之前一样守护我们了，可那又如何？我所信仰的，我所坚守的，我所懂的，不是神女或者斯修缇娅大人本身，而是她的意志，五百年前她为我们驱逐浊厄，为我们开辟圣国净土的这份决心！”

    “肉身或许会消亡，但神女大人的精神永远不会消失，就算教会中的所有人都忘了，但至少...在我，在我塔米克这里，我还坚守着！那神女就没有离去，斯修缇娅大人就还活在我的心中！”

    “以上！第二百八十七期见习骑士塔米克，告退！”

    放下这番话后，年轻骑士对着杜林敬了个标准的骑士礼，然后也不给杜林再开口的机会，便头也不回地直径离开医院。

    心疼地搀扶着苏珊，赶紧重新回到病床躺下，盖好被子后，杜林的手被女子拉住。

    “杜，你不觉得...他和你很像吗？”

    “什么！？苏珊你脑子烧糊涂了吧？我和那种臭小鬼像？开什么玩笑！”杜林爱腻地抚摸着女子的金发，故作夸张表情，想要逗女子笑。

    而杜林的确也成功了。

    扑哧！

    ”咯咯咯...你看，还说不像，你们这股子倔劲和嘴硬，简直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咯咯咯..咳咳！咳...”

    “苏珊你别说话了，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对了！快，把这个药先吃了吧！”

    杜林见妻子没说几句话就又开始咳嗽了，心都快揪出来了，随后的他拿出了神父给的药，小心翼翼就水喂给了苏珊。

    “老婆，放心！这是我特意托人找来的特...特效药，只要咱们坚持吃，你的病就一定会好起来的！怎么样，是不是一下就感觉好很多了？”

    看着一脸关心自己的丈夫，苏珊先是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又摇头起来。

    她盯着病房的天花板，突然喃喃道：“杜，你知道吗，在我今天做手术的时候，其实我没有完全昏迷，我能感觉到无论那些医生再怎样帮我，我体内的生命力，都在快速流失，就像个...戳破了的气球，那一刻我真的觉得，我要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咳咳...”

    “老婆你在说什么丧气话呢！你这不是还好好的呢吗！相信晨辉的医生！还有你别再说话了，好好闭目休息吧！”杜林有点生气地责备。

    但金发女子却执拗地摇了摇头，强忍着不适也要继续开口道：

    “不...听我把话说完，杜...咳咳...就在我感觉...真的快要不行的时候，你知道我...我看到了什么吗？是神女，是斯修缇娅大人...”

    “苏珊，那是幻觉，你该...”

    “那不是幻觉，因为...咳咳，其实这并不是第一次，每次我在病发的时候...我都能看到神女大人...是她用圣光包裹了我，每每都能让我...起死回生，被抢救回来...咳咳...”

    “苏珊...”

    “杜，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相识，相爱的吗？我们相识在教会的...神女雕像下，我还记得当时的我在...研究论文，论文的题目是...斯修缇娅大人和大帝的恋爱史...咳咳，现在回想起来，年轻时真的好啊，即便是那么羞耻幼稚的，也能真的全身心投入进去。”

    “我们每天都约好在...黄昏...一起讨论我的论文...我还清楚记得，你当时是多么面红耳赤，在跟我争论，说你的神女大人是纯洁无暇的，是绝不会...恋爱的...还说斯修缇娅绝不会喜欢那位大帝...咳...咳咳咳...”

    苏珊再怎样咳嗽，被病痛折磨，却也仍掩盖不了，在女子脸上回忆过往时的美好。

    “我真正对你的心动，其实是我们第一次的约会，杜，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精心打扮，满怀期待的我，在约好的地方等了你两个多小时，结果最后等来的...是一个手上绑着绷带，灰头土脸，在衣服上还沾着血迹的楞头骑士。”

    “你向我不停抱歉，说因为突然接到了报案，一家的小孩被人贩子给带走了，等你带队把孩子从犯罪份子的手中，追回来后...才记起来了还要和我约会...咯咯咯...每次一想到那个场景我就想笑...咳咳..咳...”

    “是啊，我当时还在心想，完蛋了，这下彻底没戏了，结果，没想到你，你居然...”杜林也跟着苏珊的话被勾起了会议，直摇头叹气。

    “嗯，我吻了你，杜，因为你不知道在那一刻的你，在我的眼中有多么闪耀，是多么的帅气...这才是我喜欢的杜，一个会为了维护神女，和我争吵不休，一个会为了守护民众，毫不犹豫把第一次的约会都抛到脑后...”

    “我说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告诉你，杜，我翻阅了很多书籍查到，在没遇到大帝之前的神女大人，是很脆弱的，是很残缺的，正是那位大帝才弥补了斯修缇娅大人的某些空白，而如今，五百年过去...大帝的消失，我相信一定会对神女大人，打击不小...就好像如果我哪一天不辞而别的消失，你会怎样，杜？”

    “我能感受到，神女的力量已经一天不如一天...斯修缇娅大人在苦苦支撑，这时候的我们，就更不应该去责备神女...无法庇护我们，没法为我们清除邪恶，我们应该去...帮助神女大人...也该轮到我们...去拯救斯修缇娅大人了...就如同...当初的那位大帝一样...咳咳...”

    “别说了，苏珊，我，我...”

    其实杜林不懂这些吗，他懂，但他在逃避。

    而让他逃避的原因就是...

    苏珊的手抚摸到了骑士队长的脸，滑过他的脸颊，滑过他的胡须...

    “杜，如果有一天，你非要在信仰和我之间做一个选择的话，我希望你能...选择前者。”

    “因为那才是我喜欢的杜，那才是我...真正爱的...杜...”

    说完后的苏珊已经眼皮开始打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彻底耗尽了她的精力，再加上药物生效，女子的手掌从杜林的脸上无力垂了下去。

    苏珊歪过头，沉沉在病床上睡去。

    只留下了在寂静一片的监护室内，攥紧拳头，满脸挣扎和迷茫表情的骑士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