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章 八通神山

    戕境的神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大片山。

    那片大山横亘在戕境的中央，绵延不绝。山上白雪皑皑寒风刺骨，杳无人烟。

    “它的名字用戕族的语言叫起来，很长。翻译过来的意思，是祖域。就是祖先和神灵居住的地方。”

    小少爷的jiejie说道。

    小少爷的jiejie，挺着怀了孩子的肚子，坐在一辆牛拉的篷车里。篷车里铺着厚厚的羊皮，柔软舒适。

    小少爷骑在一匹马上，走在篷车旁边。

    小少爷也想坐车。但是戕族的男人从来不坐车。戕族的男人只骑马。小少爷刚刚成为格日部落的头领，不能做出让族人瞧不起的事情。

    祖域，中间最高的那座山峰，就是神山。戕人心目中的神山。戕人相信神山中住着他们的祖神。凌冽。

    “戕人的祖神叫凌冽。据说，那个神真的存在。”

    小少爷的jiejie强调着。小少爷哼地一声笑起来。

    真的存在？谁见过，你吗？还是你能找出一个见识过凌冽祖神的野人，给我看看。

    想要到达神山，就一定要经过一座城。八通城。那座城，又被叫做八通天城。大概是戕境里唯一的一座城。

    戕人游牧，从不定居，所以也不喜欢围城而居。所以戕境里也很少有城邦。据说在戕北有几座城，但那些城邦都不是戕人的。戕人也不住在里面。

    戕人野蛮，遇到喜欢的需要的东西，伸手就抢。戕人之间如此，部落之间也如此。所以戕族部落冲突不断。势力强大的部落，会为了牧场牲畜、人口粮食进攻那些小部落。一些小部落也会联合起来，共同抵御大部落。

    因为戕人的各种财物都靠抢夺得来，所以他们也很少需要交易。

    可是在八通城，也只有在八通城，戕人才不敢随便亮出战刀。因为八通城是戕人祖神的城池。戕人不敢触犯祖神的威严。

    小少爷终于忍不住打断jiejie，问道：

    “你告诉我有没有哪个野人亲眼见过那个祖神？”

    小少爷的jiejie摇着头，然后说道：

    “但是很多人都见过殷魔。如果有哪个部落触犯了祖神的威严，祖神凌冽就会派出殷魔，加以惩罚。一夜之间，部落营地被践踏牲畜被撕成碎片，族人惨遭杀戮。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人，从此也会背上可怕的诅咒，百病缠身形容枯槁。更可怕的是，再没有谁敢收留那些人。害怕他们身上的诅咒，会殃及自己。”

    小少爷歪着头，看着jiejie。

    你不是拿我当小孩子，顺口胡编些没影的故事来骗我吧。

    先是祖神凌冽，又是什么殷魔。殷魔又是什么，凌冽的走狗？一个还是一群？

    小少爷的jiejie又问道：

    “对了，你知道八通城为什么叫八通？”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嫁给野人当老婆，没找过戕族情人还给他怀上了孩子。那些野人的故事，我已经没兴趣了。

    小少爷坐在马背上，前后看着部落的队伍，一路绵延向西行进。

    “那些戕人说，八通城通四方，通天上地下，还能通过去，通未来。”

    小少爷的jiejie自问自答道。

    “如果真的能回到过去该多好。回到小时候，在泽东城。”

    小少爷瞥了jiejie一眼，嘴角露出轻蔑的笑。

    红月被剃光了头发，脖子上拴着锁链。锁链的一头，拴在小少爷的马背上。

    红月刺杀了格朗，格日部落的头领。按照戕人的规矩，红月已经是部落里最卑贱的奴隶，可以任人侮辱欺凌。甚至不如圈棚中的牲口。

    只是小少爷，部落里新任的头领有言在先，红月是他的奴隶，任何人不许碰、不许伤害。格日部落的族人虽然怀恨红月，却也不敢造次。

    一路上，红月低着头，一言不发。一路上，红月在想，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才让事情弄成今天这副模样。

    红月的爹，是仙霞村的村长。红月虽然从小被叫做大小姐，却从没过过娇生惯养的日子。仙霞村地方小，各户村民的家里都差不多，并没有谁的家里更富裕，锦衣玉食能让人养尊处优。

    红月一样跟跟细妹，跟木瓜他们一起去书馆先生那里识字读书。农忙时节一样跟着村里人下到地里去干活。

    只不过爹宠她，村里人爱护她，木椟有菜他们凡事也会让着她。让红月变得任性起来。

    就比如这一次，看到湖面上升起浓雾，看到雾气中藏着些东西，红月想都没想就跳进了湖里。红月觉得自己也是一个有过见识有些本事的人了。何况，湖岸上还有织衣婆，院子里还有冷刃还有二脚趾。

    红月真的就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没想过如果遇到危险，站在湖岸上的织衣婆来不及伸出援手，远在院子里的冷刃和二脚趾来不及施救，自己又有没有本事自救。

    书馆先生曾说过：智者伐谋，运筹帷幄；勇者伐武，眼前之功。

    红月从不缺乏勇气。红月甚至喜欢像冷刃那样手握双剑，凭着一腔勇气去快意恩仇。

    可是，勇气不是鲁莽，不是让自己陷入无力自拔的危险境地。

    红月也不缺乏智慧。虽然红月并不喜欢算计。

    这些天，红月已经渐渐猜出小少爷的计划了。而且红月知道，小少爷不会杀了她，也不会允许别人伤害她。

    老城主家的小少爷并不喜欢戕人，甚至对他们充满了厌恶。在他眼中，戕人就是野人就是野兽。除了需要时加以驱使，平时离开自己越远越好。

    小少爷也瞧不起他的jiejie。是因为，他的jiejie嫁给了戕人？

    所以小少爷格外需要红月，需要红月留在身边，见证他所做的一切。

    在小少爷眼里，红月不止聪明，而且聪明绝顶。就像，他自己一样。也正是因为如此，小少爷才需要红月见证将要发生的一起。因为，能够得到一个如同自己一般聪明的聪明人的赞叹，才能证明自己是最聪明的！

    小少爷回头看了看红月，用力拉动锁链，拉动红月一路小跑着追上他的身边。小少爷高坐在马背上，一只手端起羊皮水袋，流出清水浇到红月的脸上。红月仰着头，尽可能多的把水喝到嘴里边。

    小少爷说，他并不恨红月。虽然红月跟着铜牙冷刃，坐了泽东城的新城主。

    小少爷没说谎。他的确不恨自己。他是害怕。

    红月看得出来。那种疾声厉色的背后，掩藏的满心的惴惴不安。

    所以小少爷才不敢杀红月。他想打败红月，他更想把红月留在身边，当成一道护身符，一张用来保命的王牌。

    临近八通神山，道路上的戕人逐渐多起来。

    小少爷的jiejie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队戕人说道：

    “那是东林部落。”

    小少爷顺着jiejie手指的方向看着，问道：

    “戕境一共有多少部落？”

    小少爷的jiejie好像也说不清，迟疑着，半晌说道：

    “大小部落有上百个吧。”

    看了一眼小时候，小少爷的jiejie又说道：

    “戕境里最大的部落在北方，据说有一二十万人。他们据守戕北的河谷地区。那里盛产粮食。戕境里，其它部落的粮食，都是要用牲畜去跟他们交换。他们也从不离开戕北，不参与其它部落间的冲突。”

    看着远处道路上的东林部落，小少爷的jiejie接着说道：

    “像黑密、东林这样有几万人的部落，也并不多。很多部落其实都像我们格日部落一样，由很多部落结成一个同盟，共享彼此的牧场，共同应对爆发的冲突。”

    结成同盟？

    小少爷脸上带着冷笑。

    这些野人知道什么是同盟么？不是袖手旁观就是趁火打劫。

    疤眼戕人骑着马快步赶过来，冲着小少爷的jiejie说着话。小少爷的jiejie点着头，冲着小少爷说道：

    “按照传统，部落的战士不能进入八通城，要留在城外。疤眼的战士已经在城外扎营了，邀请我们一起过去。他的兄弟康加已经进了八通城。疤眼让我们安顿了部落族人，就跟随他进城。”

    小少爷看着jiejie，转过头看着前方。

    红月也抬起头看着前方，

    在天地相接的地方，能看见连绵的大山，拔地而起。

    祖域，戕人祖先和神灵居住的地方。

    红月原以为，那样的地方充满了圣洁美好一片祥和呢。天空中彩虹映衬着彩霞，地面上骏马追赶着牛羊。

    可是那片连绵的大山，阴沉着，在铅灰色密布的阴云下，显得格外的怒气冲冲。而且蕴育的怒气，随时都会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