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逆转形势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百思不如一试。 李越也懒得去多想为什么，直接就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开口发问，“你们是在巽他海峡遭遇海盗袭击之后，一路追来这里的？” 中国人这么一问，荷兰兵就感觉自己之前说太多了，立即缄口不言。 洞里洞外的人继续对峙，不再继续交涉。 之前打听到的信息，传回到德鲁伊维克森那里，让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军一时间无所适从。 仅凭目前这些不完整的信息碎片，是得不出有用结论来的。 更何况这些消息不尽不实，难以采信。 然而，人在困境之中特别容易想到去抓住救命稻草。德鲁伊维克森一开始就输了致命的一招，他没有料到自己从火山口上垂下的长绳和通气带，会被人意外截断。这一来，一百多人困在火山坑深处，一方面是没了退路，另一方面是因为通风条件不理想不得不面对窒息或者瓦斯爆炸的威胁。 在此窘境之下，德鲁伊维克森不得不选择冒险激进的行动策略。 “让突击队员们撤回来，腾出通道，”他发布新的命令，“我亲自去跟对方谈谈，这道岩缝实在太窄，只有大家撤回来，我才过得去www.shukeba.com。” 老将军亲自出马是有道理的。 这道狭窄的岩缝虽然困住了荷兰人，但是，拥有大量来复枪的猎兵们，反过来也可以把这里守得来非常稳当，即便是老将军走在最前面靠近洞口，来复枪的精确射击能力也可以从身后远处保障将军阁下的人身安全。这地形果然很适合新式武器发挥，连中国的新兵蛋子都看出来了，荷兰老兵们当然心里有数。 于是没有人以注重安全的理由来劝阻这位身先士卒的可敬的老将军。 为了给老将军腾出一条通道来，荷兰人完全放弃了向外突击的企图，全员后撤。德鲁伊维克森从缝隙中艰难地挤了过来，身后跟着几名最靠谱的神枪手。枪手的个子比老将军高一些，可以从他的肩头上方向前射击，确保将军的人身安全。狭窄的岩缝这时候就带来安全上的便利。这里的视界极其有限，绝不会有人躲在视线的死角。而且，一次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行，倘若有人从对面硬闯进来，那毫无悬念会被秒杀。 所以老将军虽然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却也十分安全。 “外面的中国朋友，你是想跟我方以交涉的形式来达成某种默契，是吗？” 老将军的见识比他的部下高明的多，一上来就抓住了事情的重点。他的随从人员替他充当了翻译。 “是的！”李越在外面答道，“我不希望看到更多毫无意义的流血，我希望你们能够明白现在已经处于困境，你们最好是早点投降。” “呵呵，”德鲁伊维克森挺有风度地笑了笑，他觉得对方这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谈判技巧吧，一百多号人包括一个将军和若干校官和尉官，怎么可能向区区两名使用冷兵器的小海盗投降呢。 心想对方也不可能真心想要招安一大群荷兰高级将领和官兵，这个中国小伙子倒也是很机智的，深明讨价还价的谈判奥义。起手喊价喊得来高得吓人，在稍后的杀价过程中才不致于被削价削到很惨。这倒也是谈判中的一种常态。荷兰从来都不是什么军事和工业强国，海上马车夫一直在冒险开拓航路和海商贸易领域里冠绝世界。所以老将军也免不了带有很强的商人意识。 从商人的视角来看，对方这么狮子大开口倒也是很可以理解的。换作是纯粹的军人，遇到对方这么说话，也许会激怒会咆哮会义愤填膺。德鲁伊维克森更像是个脑满肠肥的老商人，所以他几乎没有生气，反倒笑呵呵地跟对方口头切磋起来。 “小伙子你是不是想多了啊？你真以为我们冲不出来吗？” 从火山口上方值守的小队被人悄悄干掉，又把尸体悬垂下来作为威胁开始，德鲁伊维克森已经意识到这个巴雅岛上匿伏着一群危险的海盗，这绝非本地土著的作为。 既然对方是海盗，海盗想从巴达维亚海军将领身上得到些什么呢？很明显，私掠许可证！对方真实想要得到的标的，显然就是巴达维亚共和国政府颁发的国家海盗执照。 海盗最怕被生擒之后处以极刑。 一旦成为国家海盗，就摇身一变成为军人或者民兵。即便被捕，也可以享受战俘的待遇，不会被绞死。 这中间的区别太大了。 德鲁伊维克森相信每一个海盗都懂得这个区别问题。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情，海盗也是人啊，是人都不想死，都会为自己预留一条活路。 所以老将军无视中国海盗的威胁，跟对方讨论起技战术问题来。 关键的技战术问题将决定这次谈判最终得出对谁更有利的结果。 这就好像是在打牌，要看双方手里有没有足够给力的底牌了。 德鲁伊维克森手里至少还藏着两手甚至三手大牌没打出来，却不知道对方的手里握着什么牌？ 所以他试探性地问问对方凭什么这么自信，凭什么坚信他们两个人可以把一百多人死死地堵在洞里出不去？这既是谈判的技巧，也是趁机摸底查探对方的虚实。 对方如果是胸中没有什么城府的中国农夫，很可能吹嘘他有多么厉害。只要中国人洋洋得意地吹嘘自己会如何扼守天险，事实上就有可能无意间泄露他们的底牌。 李越怎么可能中了荷兰鬼子的摸底计策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有得是办法堵死这个出口。倘若你们出得来，早出来了，何必跟我废话呢？” 李越警告说道，“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们：我可以用木材和岩石彻底封死这个出口。此刻我暂时还没考虑这么做，是想要留你们一条生路。我觉得你们也算是一批有价值的人才，我家老大会很喜欢招安你们这样的人才。也就是出于这个考虑我才暂时留下这个出口。奉劝你及早认清形势，果断投降。顽抗是没有出路的。你们若是继续顽抗，我就堵上这个洞口，你们就彻底困死在里面了。” 德鲁伊维克森没能摸到对方的底，他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其实在理。 可是，他的底牌还没有打出来，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眼下还不是考虑屈服问题的时候。 也就只有等他大牌出尽，依旧无法打开这条逃生之路的时候，才会考虑投降。 “我军是很容易冲出去的，你拦不住。”老将军很严肃地说。 “那你就放马过来试试！”李越毫不示弱。 李越也知道这个道理，对方始终存有突围而出幻想。倘若不粉碎对方的这个幻想，他们是不会考虑投降的。毕竟一百多拥有先进科技的欧洲人向着两个玩刀子的亚洲小贼投降，实在是一件很不可思议之事。 李越知道荷兰人迟早会开始他们的下一波挑战。再战再败之后，他们才会感到绝望。等到他们完全绝望的时候，就该投降了。 希望海上开来的，真是沈七带领的舰队。 希望荷兰人再次尝试冲击的时候，七爷的部下能够来得及登陆赶到此地来助阵。 “真的要试过才肯相信吗？”德鲁伊维克森觉得外面把关的这个中国青年有点不识时务，耐心开解道，“倘若我们真的施展辣手，覆巢之下无有完卵，你会死去或者重伤。我不愿意看到那样的结果，所以才尝试跟你和平谈判。” “呵呵，重伤甚至杀死我？这位老人家，你是不是做梦没醒呢？” 李越是故意拖时间，不然的话，他就该催着对方赶紧开战，别啰嗦了。现在，李越是故意激怒对手，引诱对方的老将军陷入漫长的口舌之争。同时，李越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又愚蠢又狂妄又嚣张而且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土匪模样，这样一来，对方自恃聪明，一旦看出来中国海盗“愚昧无知”的话，说不定对方就会想起试试劝降或者智取……嗯，这样一来，就足够拖延到七爷的援军赶到现场了。 荷兰老将军果然中招，德鲁伊维克森真心觉得对手是个很蠢很没见过世面的土豹子，还很嚣张，于是，口吻变得更加温和，“我说的是真的，我真有办法杀出来。而且，这个过程中，你起码都会受重伤。” 李越听出来了，对方好像真的有料。 荷兰老儿手里还捏着什么杀手锏吗？为什么之前不曾施展？ 李越的心中有所警觉，嘴上却继续伪装一副肤浅而且盛气凌人的模样，“你就吹吧！你们这些荷兰鬼子，除了吹牛还会干点别的什么吗？” “除了吹牛，我们也能做点别的……”德鲁伊维克森也许真的是老了。人老了脾气变得很好，再没有年轻时那么易怒的冲动。他的耐心好得来连李越都忍不住感到相当的佩服。 “比如呢？”李越是年轻的，桀骜不驯。 “比如，像魔龙一样喷火。” 李越皱眉。 中国的龙按例是负责行云布雨，也就是喷水。欧洲的龙都是喜欢喷火的。 老家伙为嘛这时候扯起神话来？他的隐喻之意，莫非是…… 马三的手下牺牲时，大半桶煤油留在了洞里。被荷兰人捡到了。 李越之前还真没想到，荷兰人能够在这么短时间里领悟到使用煤油燃烧弹的正确姿势。 喷火龙的说法似乎暗喻着荷兰老将军已经正确地鉴识出了煤油的属性，也猜到了大概会是正确的使用手法。 这可就麻烦了啊！ 难怪对方刚才宣称说他可以轻易突围而出，难怪德鲁伊维克森“一番好意”的劝告说李越倘若继续坚守，恐怕非死即伤。 荷兰人是打算用木柴和煤油向外火攻？ 李越偷窥荷兰木匠一下午的工作，他当然知道荷兰木匠弄了好几条巨大的木筏子进去。这样一来，他们拥有足够数量的木柴，又浇上煤油，抛出来在洞口引燃，制造一片火场。 这样的火场一旦制造出来，形势顿时就会逆转。 逆转为对荷兰人极其有利的局面。 因为想要冲出来的荷兰人完全可以淌着火海硬冲出来，因为是快速通过火场，他们充其量只是轻度的烧伤。 李越就惨了，他若是坚守，就得一直留在火线上，不是被烧死就是重度烧伤。 倘若退避到稍远一点的地方，便留给了荷兰兵一连冲出来好几个甚至十几个的充裕时间，还是会导致洞口失手。 糟糕了！ 老家伙果然不是菜鸟啊！这一招确实很毒辣，李越不得不承认，此法无解。 “嗯……这是你留着的杀手锏吗？为什么一开始不用？为什么你不突然施展出来，打我一个措手不及？为什么你要说出来让我知道？” “呵呵，”老将军微笑，“你们中国人有句话说：自古知兵非好战。我首先希望你能知难而退，其次，倘若你们想要的就是私掠许可证的话，我看这个完全可以有。一旦你们得到了你们所想的那个执照，日后大家便是同僚的关系了。如非迫不得已，我不愿意杀人。” 其实这是德鲁伊维克森的违心之论。他才不是刻意想要对海盗们法外施恩。 老将军顾忌的是，雅加达舰队去了巴邻邦的避风港，不到风暴彻底平歇，舰队是不会返回巴雅岛的。然而海盗的冒险拼命精神比正规海军更突出一些，海盗舰队在风暴还没有完全过境风势稍小一点的时候，已经见缝插针地及时赶了过来。 这时候德鲁伊维克森要想突围而出并重伤或者击毙外面的********海盗，其实是可以做到的。 只不过，此刻的形势令得老将军不得不考虑投鼠忌器的问题。 在堂堂正正的决斗或者对战之中击杀对手，无可厚非。 倘若用比较诡异邪恶的手法弄死了这两个，鬼知道会不会招致正在赶来的其他海盗们一哄而上的报复性围殴呢？ 于是德鲁伊维克森觉得火攻的手法最好说出来，让对方知难而退，最好不要直接放火，结怨太深，会导致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荷兰人的小日子不太好过。 所以此刻山洞出口处的形势已经由李越大言不惭地想要招安对手，忽然背逆转成为了荷兰人很友好地招安中国小海盗李越。 完成这样的逆转，所依靠的其实不仅仅只是老将军的老练和豁达，而是，主要依靠着一桶煤油的力量。 是这一桶煤油逆转了洞口处双方的攻防态势。 荷兰人拿回了主动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