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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熟能生巧

    在李越赶到现场之前,马三手下的两个弟兄首先在岩洞深处的陡崖上战死。

    接下来马三听见动静不对,却又没有及时认识到在狭窄甬道地形下来复枪射手占据的优势极大。马三和之前挂掉的那个弟兄想法一模一样:滑膛枪就是鸟铳!鸟铳很难直接打死人!鸟铳能够杀人的理由仅仅只是铅毒进入血脉之后,导致伤者在数日之后伤口溃烂全身发烫而死。

    马三和他的弟兄一样不怕死,就怕担当的任务失败遭到七爷和七少奶的鄙视。

    于是另外两名弟兄迎着荷兰兵,朝着岩缝里冲了进去。试图拼着一死,将荷兰人撵回悬崖下边去。心想反正铅毒要在很久之后才发作,在倒下之前,完全可以靠着身体的力量,硬撼荷兰鬼子刚刚登崖之后,一时立足未稳的松散队形。

    马三自己没有冲。

    因为七少奶叮嘱过让他务必要活到最后一刻,专职负责点火示警。马三恪守自己的职责,没敢把拼命的事情搁在比活下去更优先的位置上。

    于是,接力冲进去的两个汉子,再次被荷兰兵一人一枪,击杀在狭窄的岩缝间。

    不过,这两位也没有白白牺牲。

    他们的遗体暂时阻挡了荷兰人的出路。

    “他们使的不是鸟铳,是一种新式枪,一枪就可以当场把人打死,”马三沉痛的说道,“是我错了!我不该让兄弟们去送死www.shukeba.com。”

    当四个兄弟分两拨儿先后被枪杀之后,马三终于觉悟。他在外面点燃了火堆。然后和幸存下来的最后一名弟兄,一左一右地守在岩缝外面的两侧。

    荷兰人清理了挡道的尸身之后,便开始朝外面突击。

    子弹毕竟是不会拐弯儿,荷兰人给步枪装上刺刀,像长矛一样挺枪冲出。这么一冲,刺刀就朝着洞外的远处而去,马三跟他的最后一名手下一左一右地合击,就这么一个个地把冲出来的荷兰兵格杀在了洞口外的两步之内。

    一连在洞口处倒下了三名荷兰兵之后,荷兰人也省悟过来。

    对于荷兰人来讲,这种情形下,其实弄一个身强力壮的士兵身穿重铠带头冲出去做rou盾,只要能把一左一右埋伏着的********海盗拖住几秒钟,更多的人就能冲出去。这条逃生通道也就算顺利打通了。

    可惜这年月哪还有什么重铠呢?甲胄骑士时代早已过去了。

    只能让木匠们赶紧递些木板上来抗在肩上充当盾牌。

    木匠们很快就把大小不一各种造型的临时盾具递了上来,接下来德鲁伊维克森也亲自登上山崖。

    荷兰的攻势受挫之后停顿了一小会儿,带着临时制造出来的木质护盾再次向外冲来。这一次马三和他的弟兄遇到了很大的困难。那位弟兄心急,没看清楚情况,仓促中第一刀就砍在了木头护盾上,荷兰人赢得了那一瞬间的时机继续闯出来,马三赶紧追上去补刀。

    虽然成功将第一个成功闯出来的荷兰兵干翻,但是后面紧跟的第二个荷兰兵的刺刀扎穿了马三背后的衣服,割伤了他的背部肌rou。

    第三个荷兰兵从自己的战友身后开枪。这样的射击有利有弊。弊端在于受到了同僚身体的阻挡,没有好的射击角度,仓促中也来不及瞄准标靶目标;好处在于距离足够近,视界就只有这么小的一点,想把子弹打飞都很难。于是,马三的大腿上中了一弹。虽不致命,却一直流血不止,无暇裹伤。

    接下来,荷兰人一直采取这种三人突击打法,试图冲出洞外,控制外面的局面。马三跟最后一个手下拼死封堵这唯一的出口,先先后后斩杀了十多名荷兰兵,自己也弄得伤痕累累。

    “……情况就是这样!”

    马三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向李越交待了一遍,这其实并不是为自己的无能和失误做辩解。马三的意思是想让李越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情况,以便于李公子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总结经验,不要再吃同样的亏。

    这时候荷兰人也在重新调整思维。暂时没有发动新的冲击。稍后,他们肯定还会再作尝试。

    也许……下一次荷兰人还会想出什么新的鬼点子来吧?李越这么想着。

    嘴里却说道,“你腿上的枪伤,弹头取出了没?”重金属弹头留在体内,是会很快致命的。

    马三低着头,“感谢李公子关心。弹丸没碰到筋骨,从腿rou上穿了过去,没有留在里面。不用担心。”

    一边撕裂衬衣的衣襟,用布条子用力束扎伤口,一边商量说道,“李公子确定能守得住吗?确定的话,我这就下山去找援军来帮忙。少奶奶身边那些人,还有跟着植正君去挖陷坑的那几个人,抽调其中几个回来,守好这里会更有把握。”

    李越微笑,“去吧!这里你可以放心,交给我没问题。你的这个兄弟,受伤也不轻,带他一起下山吧。”

    这次的暴风雨是从荷兰人登岸的那个方向袭来的,也就是说,荷兰人最早登岸的那一侧一直是受风坡面,少奶奶呆在背风这一面的海滩上,福岛植正带的那一队人马位置最好,处在背风坡的半山坡上。

    李越看了看天色,风势和雨势虽然已经明显弱化,却一时也不会停。让伤员去背风坡上避避比较好。

    “您一个人真的能行?您真的能打?不会是纸上谈兵吧?”马三有点犹豫。

    在马三眼里看来,这位绿营千总大人的公子毕竟年轻啊!鬼知道会不会是茶馆评书中常说的赵括或者马谡那一类……赵括和马谡都是衡能吹的,自我感觉很厉害的,结果一遇到实战就会乱了方寸的那种草包书生。

    在过去的日子里,马三是见过李越跟同行的飞天流日本人一起用木刀对练的场面,他知道这位公子哥手上功夫了得。

    可是,刀法这玩意儿,是表演系还是拼杀类,这从演练中还真看不出来。

    就譬如马三自己的那个手下吧,因为缺乏临敌实战的经验,他就能一刀子直愣愣地砍在人家的盾上……这么傻的事儿,任何人想清楚之后都不会干的!可是,战斗是瞬间进行的事情,哪里容得你慢慢想。那个弟兄就是因为来不及想,百忙之间又没有什么急智应变的天赋,结果就那么傻傻地一刀砍在不该砍的地方。

    倘若不是马三机敏,豁出去挨了一记刺刀和一记冷枪的话,刚才这一仗已经败了。

    马三怎么敢相信李越跟日本人对练的刀术剑道,一定会拐弯?一定不会专砍荷兰人的护盾?实在是很不放心啊!年轻人是马谡的可能性很大的。

    李越猜到了马三的想法,笑了笑,“我说马三哥,你不想走是吧?不走也好!趁着现在有空,你把地下这些荷兰兵的尸体拖一边去,把它们步枪上的刺刀全拆下来给我。行吗?”

    马三点点头,“行!”

    “让你那弟兄当心点,用棍子拨拉拨拉就过来了,别冒险走到荷兰枪手的射界里。”

    那个弟兄窘得满脸发烫,却也不敢申辩,毕竟是他刚才犯下过相当低级的失误。现在马三哥和李公子都把他当傻子来调教,他也只好忍了。其实,他就算再傻,也不会公然走到荷兰兵的尸体旁边弯腰去捡东西啊!那肯定会被岩缝间守望的荷兰枪手打中的。

    不过,“射界”这个词听上去挺洋气。

    于是这位弟兄一边拾起一根树杈,拨拉着荷兰兵的尸首,一边问道,“荷兰枪手的射界?到底该是哪里到哪里?李公子可以不可以在地下划一道线,标示出来。稍后其他的弟兄们上来支援,也得跟他们再解释一道啊。还不如现在就把这个界线划好,更方便些。”

    听这小子这么一说,李越就乐了。

    忍不住刮眼睛,“咦!小子你不算笨嘛!那刚才干嘛去硬砍别人的盾牌呢?”

    “那个……第一次冲人下刀子……脑子一晕,就凭着感觉直来直去,忘记让刀子拐个弯攻击其他地方。”那个略年轻的士兵很窘迫,却也实话实说。

    李越大笑,“你说得很好!这么说起来的话,下一次,你会懂得用迂回的方式出刀了?”

    那个年轻人的神情很是诚恳,“我现在明白了粗略的道理,可是手熟才能生巧,这不是还没有练熟吗?李公子?我可不可以求您个事儿?别让我跟着三爷一起下山,我就想留在这里跟着你,多学点杀鬼子的手艺。”

    言下之意,他对李越杀人的手段一点都不怀疑,根本没把荷兰兵当回事儿,只当是练刀法的实战课堂了。

    这个年轻人这么给李越面子,李越也忍不住心情欣慰,点了点头,跟马三商量说道,“要不?咱们就遂了这小子的念想,让他留下来继续杀敌?”

    马三完全同意,“我看没问题!他身上那点伤反正死不了。”

    这三个中国人在岩缝的外头叽里呱啦地大讲中国话,多数荷兰兵听不懂,但是,有人懂。

    荷兰殖民东南亚数百年,其中还曾经包括台湾和新加坡。台湾都是将话语的中国人,即便是土著高山族,口音虽然怪怪的,语法结构却仍然是基于汉语。新加坡更是华侨云集。德鲁伊维克森将军身边陪伴的参谋官里起码有五个人懂得汉语。

    “他们在商量什么呢?”老将军皱眉问道。

    外面三个中国人说的内容,德鲁伊维克森虽然听不懂,却从对手的语气和态度中体会到了:对方很傲慢,全没把一百七十多名荷兰兵当回事儿。

    德鲁伊维克森这一次最初是带了180人登陆,后来又有三十多人携带必备物资从军舰上赶来增援,合计有210余名部下。留守火山口的小队很明显已经团仆,刚刚在洞口发生的遭遇战中,又损失了20余人,于是总人数跌破200,变成了170多人。

    老将军现在就想知道对方凭什么这么叼。

    参谋副官立即把李越三人之间交谈的大意翻译了出来……

    荷兰雅加达舰队的司令官阁下低着头,有点犹豫了。

    “埋伏在步枪射界之外的侧面,用所谓的迂回攻击手段,来截杀我们的突击队员?就两个人,他们有信心干掉我们一百七十人?”老将军既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征询参谋官们的意见。

    “那是愚昧无知的中国农夫,一厢情愿所作的妄想!”一个激进的参谋大声嚷嚷道,“组织好们的突击队员,保持冲击队形的连贯性,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最多付出十来人的代价,我们就可以成功冲出去。”

    老将军冷笑,“你是个职业军官?还是煽动家宣传家?刚刚二十多人为什么没能顺利冲出去?”

    “据我分析刚才受挫是由于我们的队形组织得不够紧凑吧?接力冲锋的速度慢了,给了敌人逐一各个击破的机会。请将军亲自跟突击队员们训一次话,把话说得重一点。士兵们一旦意识到此战攸关所有人的生死存亡,不再抱着侥幸之心,也不再轻敌大意。大家拼了命地一口气往外猛冲,中途不掉链子的话,按理说敌人是无法阻挡的。”

    “真的吗?”老将军岁数越大,处事便越是稳重,回头征询另一名参谋的意见,“你觉得如何?”

    这一位副官的性格与前一位完全相反。这也是司令部的指挥艺术了,参谋团里按例就是刻意兼收并蓄各种不同秉性的人,这样才可以得出最靠谱的综合结论。

    这一位立正报告说道,“我觉得再一次这么硬冲,还是会遭遇失败!敌人在上一波截击中,参战的只是两个业余民兵而已。这一次,听对方的谈话,毫无顾忌地提及到最新赶来的第三人是个很厉害的职业杀手。”

    “哦?”老将军瞪大了眼睛,“说下去!”

    “我跟长崎出岛的同僚交流比较多一些!据我所知,日本武士中的顶尖高手,据此天险,是有可能成功将我们的突击队员成功狙杀,一个也不放出去的!”

    日本剑道的名声,这个世界上的欧洲人之中,就数荷兰人最熟悉了。荷兰是跟日本人打过三百年交道的,日本人崇拜兰学,跟荷兰人之间的关系好像朋友和学生。

    德鲁伊维克森也明白日本人在白刃战中确实很有一套。

    “可是,外面的这个是中国人,并非日本武士,甚至也不是忍者。”老将军的语气只是商榷和推敲,并不是驳回他这副官提出的见解。

    “中国人跟日本人之间,有些是苦大仇恨,有些则是亲如兄弟。鬼知道这个中国人是不是亲日的呢?我看我们不如用日语喊话,一试便能试出来对方的虚实。”这位参谋副官本来就是懂日本语的,他这是主动请缨的意思。

    “很好!我看你这想法不错。具体的说来听听,你打算喊些什么内容呢?”

    “既然是为了摸底,我想,我应该这么喊:外面的中国朋友,请不要继续杀害荷兰军人。我们也许有共同的日本武士朋友。我们请求用谈判的办法来解决当前的争端。”这位副官果然是个调停派,热爱和谈,不喜欢一味地流血。

    “行!你试试吧!”

    于是荷兰参谋官开始喊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