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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帕瓦罗蒂之歌

    多莉被带到数十米高的主桅横衍上,认真观察了好一会儿,说道,“正面可见的云层正在向九点钟方向转移www.shukeba.com。”

    带她登上桅杆的两名水手大声喊话,替她做出转达。

    然而这时候的天色已经相当晦暗,风浪变得很大。狂风呼啸,将喊话声吹散。混合着凄厉呼啸的风声,根本就听不清楚。

    一波一波的强浪开始接连不断地涌过来。

    赛文舰队所属的所有舰只都在强浪之中发生严重的倾斜和晃动。

    海洋的风力分为:微风、轻风、大风、强风、X级强风。与之相应的海浪就是:微浪、轻浪、中浪、强浪、X级巨浪。

    白雪号的舵手是最出色的,见机不对,不经船长指示,自行便将舰首调整为正面迎着浪涌。

    强浪以上的海浪伴随强风,能够把大厦一样巍然的战舰掀翻。想要不被掀翻,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船头或者船尾迎上去。

    这样一来,船体就不会因为左右摆幅过大而导致倾覆。

    这样会令得整条战舰好像坐上过山车,时而仰起船头,时而俯冲向下。毕竟船体是长条梭子型的,在这个过程中就不可能再发生侧翻。这种情况下,拼的就是龙骨的强度了。

    通常不专业的渔船造不出过大的尺寸来,原因就在这里。

    越是巨大修长的船身,在波峰波谷之间不断被海浪抬起又不断跌宕下落的时候,船身结构在纵向上将要承受非常巨大的剪折力。

    你可以设想用胶水粘合在一起的三个火柴盒,随便漂浮在怎样剧烈波动的浪尖上,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倘若粘合在一起的是十多个火柴盒子拼合而成的长条物呢?很明显,波浪稍微大一些,原本粘合成笔直长条状的一连串火柴盒,比如会扭曲错位变成曲曲折折的九节鞭状。

    这年月的冒险家单桅快船的龙骨用一整根参天巨木来作成。原木的质地越好,龙骨就越坚韧。在大风大浪之中也能够凭借着超凡的勇气和优秀的cao舵技术,冒险闯过风暴圈。

    然而大型战舰的龙骨是拼合而成的。

    抗浪的程度比单桅快船差很多。

    所以德鲁伊维克森将军让自己的舰队火速撤离,未必就是胆小。老将军对海浪的认识,对军舰龙骨结构的耐受力性能,有更深的了解。

    这个年月的航海家很难通过实践经验来积累帆船抗浪能力方面的数据经验。

    单龙骨的快船提供的抗浪数据对大型战舰毫无参考意义,因为两者的结构有本质的不同。

    复合龙骨的大型战舰遭遇多大的风浪能安然无恙,超过多少则会被海浪把船体抖散成零件……这种事情,实测过的人基本上都死了,无法带回可靠的数据。

    后世是可以从材料力学的高度,通过对应力模型的数据测试,做出相应的理论推算。但是这门高级算术目前这个时代暂时还没有解锁。

    于是,这个年月的单桅帆船航海家相当大胆。海盗当中擅长轻型舰只发动突袭的那一部分,也很大胆。他们敢于挑战风浪。

    柯尔维特和佛瑞盖特以上的大型舰只包括战列舰,在抗浪数据完全空白不可查询的背景下,只能尽可能地规避强浪。

    这就是说,一旦遇到中浪,就要做好撤退的准备。一旦中浪向强浪的方向开始演变,大家就要写好遗嘱装进漂流瓶。

    此刻,赛文舰队遭遇的海浪已经介乎于中浪和强浪之间。

    这个从拍打到船头上的浪高就可以估算出来。

    浪尖到波谷之间的落差超过一点五米开始就是中浪,超过四到五米就是强浪。

    浪高超过十米就是巨浪接近于海啸的威力了。

    目前涌来的浪头高度目测已经有两米多接近三米,声势已经是相当的惊人。

    却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发生一浪更比一浪高的悲剧?

    能够撤到舱里去的人都已经撤下去了,擅长骑马却天生晕船的毓敏郡主把自己绑在了卧舱里的吊床上,权当是室内荡秋千玩儿。

    杰西卡留在了甲板上。

    水手中在过去一两个月里经过实践考核合格的水手们留在了甲板上。

    大家都用一只手或者两只手用力抓住缆索或者栏杆。

    中浪造成了巨大的颠簸,在这样剧烈的颠簸中,一不小心就是失足落水,那就等于宣告了死亡。

    多莉让两名水手大叔把她牢牢地绑在了主桅和横衍交叉的十字位置上。

    杰西卡脸色血色全无,苍白的可怕。

    双手用尽全力死死地拽住沈七手中所握的同一条缆索。

    多莉观察到的情况将决定整个舰队的航向。

    但是已经听不清数十米外小多莉软弱的话语声。

    身手最矫捷的一位大叔正在顺着帆索往下爬,另一位留在上面保护多莉。其他留在甲板上的水手正在忙着收帆。帆面是早已降了下来的。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把降下的帆布卷好,收进贮帆舱,以防在剧烈的浪涌之中丢失了帆具。对于风帆时代的远洋船只而言,风帆就是整条军舰的灵魂和生命。失去什么也不能让风帆毁损啊。

    要不的话,风雨过后,大家没了帆,停在海上发呆,等着饿死和渴死吗?

    “杰西卡你别硬撑,实在撑不住就回到舱里去。”沈七附在杰西卡的耳边大声嚷嚷道,“你已经做得很不错啦!这时候撤下去一点也不丢人的。”

    “不!我能撑得住!”她很倔强。

    沈七便放声大笑,“哈哈!你的伯父倘若真的没有继承人,你日后就是公主了。倘若你爹也没生出个弟弟来,再往后你还会是女王。身为女王和公主的你,应该乖乖地呆在宫殿里过些优雅而安静的日子。在暴风雨中帮忙收帆,这种粗苯的活儿,是水手和海盗们干的。很不适合一位公主来参与啊!”

    杰西卡用力咬住嘴唇,气哼哼地反驳道,“我自幼仰慕德雷克爵士!他是最伟大的海盗船长,是他在危难之际拯救了不列颠的女王。我小时候总以为海盗的日子就跟玩儿似的,今天还是第一回切身体察到海盗的艰苦和危险。我不能撤!我要做得跟德雷克先生当年一样好!”

    沈七明白这姑娘内心深处所爱的,其实是两百年前的传奇海盗船长。这其实很正常。自打德雷克击败了西班牙无敌舰队之后,英国从弱国开始一步步强大起来。德雷克先生在英国少女的心目中,完全就是引领不列颠走向辉煌的一代男神啊。少女怀春的对象是他太容易理解了。

    尤其是,沈七现在已经知道杰西卡不得不牺牲他的拉马克,她是个热爱祖国和民族的传统价值观。嫁入撒丁王国完成政治联姻,在她看来,乃是大义。为大义而斩断私情,显然是高尚爷们儿的决断。

    这也就意味着,她的少女情愫事实是已经完全OVER,今后她的一辈子将在无爱的婚姻中渡过。在这种情形下,她吧内心仅剩的爱心,寄托在200年前的传奇爵士身上,其实也是唯一最后的精神安慰了。想来她日后的丈夫也不会为了200年前的古人吃醋吧?

    心里想到这一节来,沈七也就笑不出来。

    这时候替多莉带来口讯的水手大叔用力拽着绳子,一步步靠近过来,大声喊道,“小姑娘说,远处的旋风角度从最初的九点钟方向,已经转向九点过五分方向。她觉得还冒险留在原地,可以再观察十五分钟,倘若风向继续转向九点过十分方向的话,那么,暴风的轨迹便是朝着我们的左前方远离而去。我们可以从这个圆弧的切线方向插入,算准时间的话,刚好可以在风眼经过时恰好闯入巴雅岛。”

    关于暴风眼这一块儿,是沈七跟邓坎普和杰西卡在谈,多莉当时留在下层舱室,她是没有听到荷兰上校谈及厄尔尼诺圣婴风暴的事情。

    然而,此刻擅长攀爬的这位传话大叔所传的话,似乎暗示着多莉小丫头深藏不露啊!她竟然连这些都懂了。

    还带圆弧还带切线什么的,感觉是20世纪的中学女生。

    这时候没办法追查她的来历,于是沈七大声喊道,“OK!没问题!就按她说的办!这句话你不用爬上横衍去告诉她。她既然啥都懂,那一定能看懂我的手势。”

    沈七冲着多莉的方向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虽然天色已经晦暗,不过多莉的眼神一定能够看得见。

    “大叔你去尾舱,告诉咱们的舵神老爷子,注意保持船头的方向。一点一点地修正舵位。每十分钟尝试着转个一点五度就可以了。”

    大叔领喏而去。

    沈七只告诉水手他的决定,相信老舵爷一听就能理解。

    他没必要细说其中的缘由。

    杰西卡凑了过来,大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转舵?”

    沈七也只好喊回去,“我去!你装傻啊!你明明知道为什么的,知道还问,你是成心想找我练歌剧吗嗓子吗?”

    “哈哈哈哈哈,”杰西卡也大笑。

    她就是这个意思。

    其实沈七那么一喊,杰西卡当时就懂了赛文的想法。既然远处的伪圣婴风暴是朝着左前方旋转移动而去,那么,风力此刻是以左前方若干公里外的某一点为圆心,绕轴旋转。白雪号迎头正对风浪,恰好就是以切线角度脱离风暴圈。只不过因为风暴正在向左前方远离,随着风暴中心的远离,弧线和切线的角度也会发生微小的变化。

    这个变化的过程不会太过突兀。

    就好像地球上直线行走的人自以为自己走的是直线,其实是顺着地球外壳的弧度在走弧线。因为地球的直径实在太大,圆周上的这种弧度地球人根本觉察不到。

    眼前这个圣婴风暴环当然比地球的直径小多了,却又比当代人类所能画得出的圆更大的多。

    这种直径超过十公里的暴风气旋,沈七是知道的,在后世的卫星上或者高空侦察机上,能够俯拍到一个美丽的白色气旋。

    那是很遥远以后的事情。

    一百多两百年内斗做不到的。

    所以七爷懒得多做解释,总之这就是一个会被大多数群众误以为是直线的看不出来的弧线。

    在现在这种寸步难行,说话都靠大喊的情形下,沈七也是灵机一动,让老舵爷一度一度半地微调舵位。倘若调错了方向也没啥大碍,差一度两度的区别是很微弱的。不会导致侧翻。

    但是,倘若连续调对了方向的话,船身在左右方向上的摇摆感将会减轻,反之,挑错了那么一连好几个一度两度的话,船身侧摇的感受会渐渐变大……就凭“舵神”的美誉,到时候老爷子就应该能够猜到沈七的指示是多么的精妙了。

    这种事情说不清的。老爷子肯定不懂圆弧和切线什么的概念。

    让他知道风向在一度一度地微微改变,让他试试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案。试反了就搬回来呗!没啥大不了的。这也就是一度半一度半尝试微调这道指示的内涵了。

    在英国接受贵族教育长大的杰西卡,当然是懂得笛卡尔的几何学,她是知道沈七的意思。

    换做风平浪静的晴朗日子里,她说不定会叹一句,“当舰长的,要带好一队没有学过几何的农夫水兵,还真累。会不会累坏了我的赛文啊?”

    然而这时杰西卡没有那种风平浪静的淡定旁观心情,她事实上处在一个很HIGH的状态。

    女生坐过山车的时候会尖叫!尖叫的意思未必代表她被吓坏了,恰恰相反,她是因为刺激和HIGH才忍不住想要纵声大喊大叫。

    在这样一种疯狂的海盗船剧烈颠簸模式下,可以毫无顾忌地抛开贵族淑女的一切装逼和自律,可大喊,可以惊叫,可以敞开肺活量想怎么闹都不会被家长指责说失礼……多痛快啊!

    越是被严谨刻板的贵族风度所拘束的人,此情此景,得到的自由释放的感觉就越强烈。

    所以杰西卡就是为了这个才执意要留在甲板上陪着赛文。

    “就是要唱意大利歌剧,你忘记了我们正在前往意大利撒丁的途中吗?赛文请不要客气地跟我一起唱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歌剧演员练嗓子的那种高八度啊啊啊。

    好吧,盛情难却之下,七爷也只好跟着一起唱。他不乐意嗷嗷嗷嗷,于是暂且剽窃了帕瓦罗蒂的我的太阳。

    che舍bella贝利亚cosa扩撒!

    e噢na那nurnata诺玛塔!

    e噢的索尔sole!

    杰西卡大吃一惊,赛文还懂意大利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