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木桶

    人类的奔跑速度始终是不够快，沈七还没有赶到，那颗榴弹已经先一步砸进了舵手舱。

    这年月的榴弹威力并不强，七爷是知道的。这一刻，他只需要改变奔跑方向，折向一旁，便可以确保自身安全。作为渔船，没有考虑过战斗性能，舵手舱的板壁虽然不怎么坚固，还是挡得住古老榴弹爆炸时激发出来的破片。毕竟是黑火药时代，没有T-N-T，破片携带的动能并不怎么强大。

    但是，七爷一向是一个任性而且倔强的家伙。

    想到了什么，就一定要做，而且要做足全套。

    在阜成门外招惹是非，以及，相当执拗地将黑迪克手枪贪为己有，既惹下麻烦，也有所收获，都是源自于这样的固执个性。

    他若是没有想起过那个老舵手，那倒也就罢了。某舵手的死活，跟七爷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关联。

    一不小心，心里头乍然想到了这个念头，便再也不肯放手。

    倔脾气发作起来，就是想要保住那位掌舵大叔不死。

    他根本没去考虑后果。

    倘若对后果有所考虑的话，他会选择更加谨慎地活着，留此有用之身，多开金手指，慢慢壮大我中华海军力量。

    一时情急，没想那么多。

    紧追着那颗该死的炸弹，冲了进去。

    那颗榴弹比地瓜大，比西瓜小，在弹返的半途改变线路砸进了船尾舵手舱之后，又一头撞上了船壁。高空落下时释放的动能释放殆尽，最终落在地板上，在所剩无几的最后一点惯性驱动下，滴溜溜地转着圈子。

    细细辫子样的引线越烧越短，一小串火星忽闪忽闪。

    沈七有点心慌。

    倘若是在露天甲板上，他完全可以及时掀翻两只空无一物的大木桶，挡在身前充当盾牌。空木桶的结构并不算特别坚固，会被实芯弹很轻松地击穿，并不是理想的掩体。不过，黑火药和铸铁材质的老式榴弹，最多只能破坏木桶的一面。木桶中空，恰好形成了一个缓冲空间，足够消解大多数榴弹破片带来的威胁。

    横飞的弹片破坏了木桶一侧之后，再穿过桶身的空间，又撞上另一侧桶壁，在这个过程中毫无悬念的将会耗尽动能，沦为强弩之末，再也没机会伤人。

    舵手舱里本该没有装鱼用的大木桶，不过，老舵手和沈家七少爷的运气还算可以，这里还真的有，一连好几只大木桶，摞成了一堆，靠在墙边。

    于是沈七冲向木桶。

    老舵手一动不动，用十分奇特的眼神瞧着年轻的清国小BOSS突如其来的闯入。这位大叔一直没有离开舵手室，不大清楚外面发生了怎样的事情。不过，大家现在公推这位来自清国的辫子少年出任名义上的“头儿”，老舵手的耳朵不聋，对此事已经略略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

    命运好像波浪，总是有起有伏。

    舵手室里本来不该有木桶，意外的有了，而且还不只一只两只，这是好运值瞬间攀上了波峰。时间不等人，沈七一个箭步冲到木桶后面，发力去推，竟然没能将沉重的木桶推倒，这是运气逆转，猛然又跌入了波谷。

    该死的桶！甲板上顺着船帮整整齐齐排开的若干木桶，基本上全都是空的。因为这艘船还没有来得及出海去打渔，用来腌鱼的木桶当然是空的。

    偏偏舵手室里的几只桶，不知道装满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异常沉重，根本推不动。

    沈七为舵手大叔的运气如此差劲感到忧伤。

    是那位大叔一个人的运气差，并不是沈七运气也跟着差。当沈七用力去推木桶的时候，事实上他已经躲在了桶的背后。即将爆炸的榴弹已经威胁不到七爷，仅仅只威胁到舵手大叔一个。

    “快趴下啊！”

    沈七已经看出来舵手大叔是被绳子绑在那里无法逃生，不过，一动不动地傻坐在那里是不是太过迟钝？那位大叔至少应该卧倒，采取卧姿来减少身体的受攻面积。倘若担心头部被弹片击伤的话，他还可以用屁股面对炮弹，脑袋冲着另一头趴下。当身体水平匍匐的时候，原本就落在地板上的榴弹，爆炸之后便只能水平输出破片（也可能会有一部分破片向上飞出，但是经过曲线抛射的破片没有杀伤力，可以无视）。水平方向爆出的那些破片，最多也就在大叔的腿部和屁股上造成一些相对比较容易治愈的创伤，不至于致命。

    然而时间已经不允许沈七把话说得这么清楚。

    这棵榴弹终于爆开了。

    就好像室内燃放起一团相当大的焰火。弹壳破成了四瓣，叮叮当当地迸开两尺多远，没有造成任何杀伤。

    沈七伸手擦了擦汗，“我去！大叔你的运气真好！”

    运气这玩意儿，还真是波浪式的！舵手大叔的运气从波谷忽然又一次越上波峰，这颗炸弹竟然是个炸不开的臭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