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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〇五章. 宫斗奴涡

    《观澜剑诀》就是这样的剑神技,薛无痕将自己的官位和生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时候,他就使不出这样的剑技,而当她忽然间置之死地而后生,就算是死也要击杀那个“背叛”自己的越皇时,他忽然之间又可以使用《观澜剑诀》了。Ψ菠ω萝ω小Ψ说

    但他不打算出《观澜剑诀》,因为潜意识里,他都认为那是敌人万人往的剑术,不是他薛无痕的,他薛无痕的剑术,是《踏雪无痕》。

    灰蓝色的寒雾翻滚着,朝中心收缩,最终凝结于他的长刀背上,居然变成了另外一半冰封的利刃,硬生生将东瀛长刀变成了一把宽刃剑。

    “神剑门,薛无痕,请!”薛无痕似乎在请温都出招,可实际上,他在请天则降临。,

    天则降临了,将他和周围的人隔绝开来。

    “本座已经自我介绍过了,来吧,你先来。本座允许你先来!”面对元婴一重的薛无痕,温都的态度近乎于狂妄。他手中的长刀微微提起,算是做好的准备,可是身上一点点外放的冰气都没有。

    薛无痕的脸抽动了一下,他其实到现在心里都没有把握,因为元婴一重的他,依然看不透眼前这个人。

    “接招,踏雪无痕!”他暗中自我激励了一下,让自己相信在如今的世界上元婴一重所向无敌之后,提起被改造的长刀,踏步上冲,剑气展开。

    他的身影消失了,他手里的光器也消失了,彻底化为了一团狂暴无比的风雪,风雪之中,一点点金属的闪光如同流萤乱舞,却又了无痕迹,真正将无尽杀招,化为无形!

    而温都看到如此强大的剑技,脸上居然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手里面的重型长刀猛然提起,接着沉重无比地落下来。

    “接招,血舞红臊。”灰蓝色的冰气,忽然被血毒染透,化为血色的刀芒,如同开天辟地的重击,狠狠落下!

    【偏阁之中】

    当爆公公慷慨陈词,准备行那废立皇帝,翻云覆雨之事的同时,早就被因陀罗神教渗透得如同筛子一样的养心殿各处,都出现了因陀罗神官,建州奴儿库布和其他一些“闲杂人等”的身影,这些人的身手敏捷得如同最优秀的侦察兵,几个闪烁腾挪间,一股股无色无味的风烟散发出来,大面积地污染着空气,所有在这种空气笼罩下的宫女和太监,都在不知不觉中困意上头,仿佛忽然之间喝了过多的酒一样,咕咚咚地接连栽倒。这些矫捷的身影释放出来的毒气,并非什么致命的剧毒,甚至不会对这些人的身心造成多大损害,只是一种非常“柔软”的,具备极强穿透力的蒙汗药,而非理所当然的带有蒙汗药功能的散魂毒。

    他们对这里的一切布置都了如指掌,知道宫禁之中,有专门防范散魂毒的珍品灵器,一旦投放毒气就会发出警号,也只有杜无心这样的世间终极用毒高手,才能炼制出无视灵器的散魂毒,只不过这种散魂毒也是非常之“柔软”,并不会对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和这种蒙汗药也算殊途同归了。

    正因为杜无心能炼制出这样的毒,所以她对这种毒本身也十分敏感,在觉察到空气中不正常的湿气之后,启动了银尘送给她的防毒奥术结界,只见他身上紫光微微一闪,原本有点萎靡的神情立刻振作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

    视野之中,薛无痕的剑法慢慢淡退,她只能命令无人机继续录制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而她自己不得不面对建州奴儿们里说当然的反扑。

    “这反扑就是彻底控制应天府的皇宫,从而彻底控制南国,达到名义上的统一。”这是杜无心十分确定的事情。基于这种确定,她面无表情,更是丝毫没有惊慌地看着眼前的两位宫女软软倒下。

    “不管你是谁,留她们性命!”杜无心在两位宫女轻微的挣扎最后平息的一瞬间,缓缓站起来,她的身上慢慢散发出一圈黑色的光晕,那是奥术联动黑暗魔法·暗流魔盾。

    她双手上慢慢亮起稀薄的金光,却在黑暗的氛围中显得特别耀眼,仿佛被逼到绝境却依然不肯放弃的希望,战魂慢慢化形而出,杜无心一双纤细的小手变成了外星昆虫一样的可怖的节肢,十根手指只剩下六根,每一根手指上都不满锋利的倒刺,指尖却是如同螃蟹钳子一样可以开合的小鳌,小鳌的尖端,又如同柳叶刀一样锋利非常。

    黑暗的力量随着奥术的激发慢慢凝实起来,原本烛光摇曳的房间忽然变得昏暗无比,所有的光线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蓝色。杜无心的兜帽自动浮上来,将她的脸罩住了。

    “她们的性命无关紧要,关键是你自身难保。”一道阴冷无比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接着一道灰蓝色冰光狠狠闪烁了一下,屏风应声而随。

    寒冰的光芒照亮的屋子,黑暗退去,烛光又散发出正常的光辉。杜无心变成战魂兽的手复原了,她伸出一只纤细想小手,狠狠将兜帽拉住,似乎想用那薄布彻底遮住自己的容貌。

    而屏风后面走来的堪称完美的身影就在她面前一丈的地方停住,或者说,是僵住。

    那是个堪称完美的年轻男子,无论是秀丽得如同女子的容颜,还是以绝对黄金比例铸造的血rou真身,都反复大自然最高级别的杰作一样,精雕细琢,完美无缺,如同伟大的匠人花费毕生精力完成的塑像,然而这塑像徒有其表,无论外表多么完美,都缺乏了内在的精神,那完美塑像般的身体,不过一介躯壳,草莽泥胎,内里空空如也,一片无意义的虚妄。

    这个人让杜无心真正乱了方寸,比起面对薛无痕更加不堪,她此时只有一片最彻底的茫然,仿佛面对着人生的废墟,眼睁睁地看着这片废墟之上开出一朵红艳艳的仇恨之花,身体里明明都被愤怒烧烤得guntang了,内心之中,只剩下一片死灰色的平静。

    杜无心,此时宁静如死。

    而她面前的完美男人,身穿华丽的绿色长袍的青年,此时才是真正处在混乱与惊愕之中。

    “你怎么在这里?!”杜传昌的语气中,饱含着明确无异的惊喜。

    没错,这个出现在杜无心面前的人,就是她的哥哥兼仇人,杜传昌。

    “……”杜无心不想说话,或者说,她对眼前这个人无话可说。

    他如今的容貌和小时候差别不大,依旧保持着中性的柔美,然而他在杜无心面前变得陌生,陌生到难以理解,陌生得似乎都不算是人类,如同一个来自外太空的异星怪兽。杜无心原本以为自己会哭,会当着他的面大哭出声,谩骂他背叛的父母,背叛了师父,背叛了血脉之中一直流淌着的信念与魂魄,但是她没有,她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人生不起气来,忽然觉得这个人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仿佛不过是在残害另外一个人,一个和她杜无心完全没交集的人一样。她对他的喜怒哀乐,对他的卑鄙行径,对他的一切都忽然间彻彻底底地漠不关心。“这是仇恨的最高境界吗?彻底变成陌生人?”她不知道,十四岁的少女根本没法理解压迫在她身上的种种国仇家恨。

    她不理解这些,因为她背负的所有,都被另一个男孩一肩扛起,她人生的重压,都被另一位俊朗美艳的如同女孩的少年代为承担。那个男孩,叫做银尘。

    杜无心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位富家公主,隔着厚厚的保暖的玻璃窗,看大雪弥漫的冬日里,路边挣扎着的快被冻死的小乞丐。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当杜无心已经成为别人眼中的老祖母的时候,她才明白过来,从登上银尘的潜水梯的那一刻起,准确地说是对银尘宣誓效忠的那一刻起,她和杜传昌,其实已经生活在不同的两个世界中了。

    她那个时候才知道,有一种复仇,叫做超脱。

    她现在还不理解,也用不着理解,她只能理解的是,这个所谓的亲哥哥,这个在别人眼里应该是对meimei最好的,将柔弱的小妹护在身后的男人,绝对会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地将自己献祭给她最讨厌最仇视的纳诺未来,绝对没有一丝犹豫。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在这种地方?儿皇帝选你当妃子了?他哪来的胆子?!”杜传昌的声音陡然挺高,语气中带着一丝丝愤怒,还有一丝丝极其难能可贵的关心。杜无心毕竟是杜传昌的meimei,亲meimei。

    然而杜无心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因为她知道,几乎就是这个人,葬送了师父,葬送的毒龙教,葬送了……家族。

    杜无心始终记得,自己是杜家人,是将门后代,这个身份她永远铭记着,甚至成为努力修炼毒龙教神功的动力。

    而眼前的人,投靠了杜家的百年仇敌,一个荼毒天下的邪恶势力。

    杜无心该大义灭亲吗?不,她其实和杜传昌之间已经没有丝毫的亲情了,从杜传昌答应纳兰野望将自己送给那个可恶的糟老头去暖床的那一刻。

    亲情,如同爱情,其实是非常脆弱的东西,眼看着似乎天经地义,万古流传,可实际上,一次背叛,就能将百年的相濡以沫无私关爱甚至血rou牺牲一笔勾销。

    “告诉我!好meimei!”杜传昌接近了一步,而杜无心后退了两步。

    她张开嘴,“你别过来”四个字在嘴边绕了绕,终究没有冲出去。她立刻用自己的精神,甚至打算献祭自己的战魂兽来启动强制传送。他的视野中,传送待命的绿色图标亮起来。

    看到传送准备酒席,她反而不太着急了,原本对杜传昌的各种恨意也稍微冷却了一些。她尝试着放松肌rou,缓慢地放下手,然后用一种外交辞令一样字斟句酌的,没有丝毫暖意和情味的声调回答了杜传昌的问题,或者准确地说,是敷衍了亲哥哥的问题:

    “师父死了……我也只剩下四处漂泊了吧?”

    “所以你进宫了?那个儿皇帝对你怎么样了吗?你告诉我,如果他真的玷污了你——”

    “那样的话,纳诺未来会不高兴的,对吧?你所谓的关切,不过是关切着自己的利益而已,我杜无心是你的meimei,也是你手中的玩物和商品,对吧?”杜无心的声音很冷,却并不森然,只有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

    “我是你哥,你亲哥!”杜传昌窘迫地大喊起来,他的脸因为心虚而有点红,看起来美艳至极。

    然而杜无心对他也仅仅摇了摇头。

    “我不再是你meimei了,你的meimei杜无心,其实早就死在了东海秘境中,死在那山顶上的青龙决战营里。谢谢,杜传昌。”她的声音仿佛能将杜传昌和她隔绝到千里之外。

    杜传昌的身子狠狠抖了一下,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真的,永远地,不可挽回地失去了meimei,失去了杜无心,自己真正变得举目无亲,孤身一人了,整个世界里都再也没有对自己无私地付出真心的人了,曾几何时,他认为那种真心连一个铜板都不值,根本没有保留的必要,他杜传昌是骄傲的,是天下第一青年高手,不需要别人的关心和爱抚,可是如今他忽然无比渴望留住那种感觉,却再也不可能留住了。

    这种扭曲的感觉让他疯狂,让他的心里充满了黑暗与扭曲,他心里那几乎被遗忘干净的,对杜无心才能与天赋的嫉妒忽然之间不可抑制地爆发出来,几乎吓了他自己一跳,同时,对杜无心“不讲情面”的愤怒也一同涌上头顶,甚至在脑门上方形成了一朵可见的红云。

    “那么好,作为帝国治下的草民,圣上的宣召你不能不听,圣上赏识你的炼药才能,请你到潘兴一趟,你现在可以收拾东西随我启程了。”扭曲的愤怒让杜传昌口不择言,也让他失去了起码的思考能力,他原本聪明的大脑居然愚蠢地认为,只要用皇命压迫杜无心,让她知道厉害,那么到了潘兴,她在自身不保的情况下,很可能想起了她和杜传昌之间的兄妹之情,央求他伸出援手,这样一来,他就可以顺势恢复他们之间的关系——哪怕背叛耍弄纳诺未来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