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3章 第1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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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情怀(151) 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旱了一秋的天,一夜间被大雪覆盖了。 皇陵里多了两座坟茔,默默的陪葬在太|祖身侧。看着矗立在那里的坟茔,桐桐就像是看到了三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他们肆意张扬的来,又相互搀扶着转身说笑着远去。 留下了什么呢?留下了数不清的传奇传说,还有那浓的化不开的情分。 朝堂上静悄悄的,谁都知道圣上的心情不好。 是的!文昭帝病了,两位老国公一去,他心里窝着的那股子气撒不出去了。 除了撒不出去的这股子气,还有忧心——一个长公主就能搅动人心,那么自己将来去了之后,侄儿承袭了江山,其他的皇子又能引动多少的人呢? 四爷守在病床前,低声道:“所以说,皇伯父,您得好好的,万万不可萌生退意!一则,您在,儿头顶就有一层天。便是新政有个闪失,也好有个转圜的余地;二则,您在,我们兄弟姐妹之间,就永远有一条捆绑绳。二十年后,孩子们都二十多了,已然能看出贤愚了;三十年后,都三十多了,已然成熟了,更能看出谁可为君了!而三十年后,儿已然五十多了,还要不要往前走,重要吗?” “四郎啊!” 四爷一把攥住文昭帝神来的手,“儿愿一生做太子,咱们父子能为将来选一明君,便足矣!您不执着于皇位,大皇兄二皇兄、五郎六郎不执着于储位,那儿又怎会执着于皇位。路就在前面,盛世就在前面,非你我父子齐心,非我们兄弟齐心,走不到哇。” 桐桐陪着皇后在外面听着,良久。 皇后捂着胸口,“你皇伯父是心疼的!临了了,都没叫两位老人家得一善终。到了那边,如何跟太|祖交代!还有长公主……” 明白!大气哈一口,世人都会骂呢!说你看,承袭了人家家里的江山,却那么对待人家。太|祖给的情分太厚,厚到恨不能给自己身上扎几个洞,也做不出伤了长公主的事。 桐桐就说:“撤掉看守长公主的人。” 什么? “不说放她出来!关着她是贵太后留下的话。可若是她的心不消停,那就撤了人吧!不关着了。她不想出来就呆着,想出来门是开着的。随她的便。” 皇后沉默了半晌,而后点头,“听你的。”随她的便吧! 这一天,守着长公主府的侍卫全都撤了。 赵德丰愣住了:“你说什么?” 韩成颂白着脸道:“撤了!宫里的侍卫都撤了。” 这是什么意思? “必是出了大事了!且长公主一定又干了什么……大事了!” 赵德丰皱眉,“你父亲死了,两位老王爷先后没了……圣上病了,病还没好,怎么就撤了侍卫呢?” 韩成颂沉默着没说话。 赵德丰看他:“你的意思呢?” “郡主该知道,这事必跟我父亲有关。可怎么能跟我父亲联系呢?”韩成颂看她,“郡主以为能怎么联系?” 赵德丰脸色瞬间煞白:“梅姑?是梅姑!” 是!梅姑原先是伺候长公主的,后来,长公主被拘谨了,梅姑就被长公主留在外面,照看三个子女。 韩成颂就道:“殿下,不能犹豫了!梅姑……必须死!而且,我得出城一趟。” 去哪? “彝寨!” 然后呢? “母亲被送走前,叫我去彝寨,那里有两个赵家的孩子。” 赵家的孩子?谁的孩子? 韩成颂低声:“你父亲的!当年你父亲与我父亲有交易……” 赵德丰连嘴唇上的那一丝血色也褪去了,“这是何意?” “你父亲依靠你母亲篡位之后要杀的第一个人便是你母亲,接下来,是你们姐弟三人!那俩孩子才是你父亲留下的继承人。而我父亲希望中原大乱,好从中牟利!” 赵德丰蹭的站起身来,对着韩成颂低声吼叫:“你胡说!” 韩成颂默默的看着她,良久才道:“那俩孩子我父亲一直没舍得杀,只想着说不得还有用的到的地方。比如,他们长大了,会不会想着复仇……但是,而今,咱们不能留这样的活口了!过去的事情得叫这么过去!他们必须死,懂吗?下这个杀手的必须得是你我,再或者是你的两位兄弟。那你说,是咱们去杀,还是叫你的两个兄弟去杀?” 赵德丰不住的朝后退,“那是庶弟?” 是! “非死不可?” 是! 赵德丰转身,而后朝韩成颂摆手:“你去吧!” 于是,半个月后,得来消息,说是赵德丰身边的梅姑病逝了。就是毫无征兆的眩晕,而后咳血,再然后人就慢慢没了。 同时,奢隆兴求见四爷的时候提了一件事:“家里来信了,也说天气反常。寨子里有两个孩子,不知道怎么就染上风寒,去了。” 四爷愣了一下,严肃的看奢隆兴。 奢隆兴什么也没说,默默的退出去了。事实上,他之前真不知道那俩孩子有问题。就是那些年捡到的两个孤儿,被人托付抚养,不是大事。可而今人一死,他就知道事情大了。急忙过来说清楚了。 都死了,赵德丰才再去踏入了长公主府。 府里积雪依旧有人清扫,府里干干净净的,除了没有人气,四处静悄悄的之外,一切都跟当日一样。 用的是最好的,吃的是最好的,便是母亲她,穿的也是最好的。 她进去的时候,母亲躲在屏风后,‘嘘’了一声,不叫她出声。 她悄悄的过去,母亲这才低声问:“外面有没有圣上派来的人?” 没有!这条街都安安静静的,从门口路过的人都没有。 长公主抓住女儿的手:“梅姑呢?梅姑呢?” 死了! “死了?”长公主看女儿,“怎么死的?” “女儿杀了的。” 长公主蹭的一下撒开了女儿的手,“你杀了的?” 是! 长公主朝后退去,转身钻到帐幔里了,“将她轰出去!将她轰出去!” 伺候的人并不动,赵德丰就那么站着。她清晰的听到母亲的嘀咕声:“……我藏在这里谁都找不着……韩宗敏,你耍赖……快快快,再不进来林克勤就找来了……” 才消停了一点,就听到母亲高声喊着:“大表兄——大表兄——爹爹回来了!必是二叔和三叔打了大胜仗了……阿娘呢!叫阿娘包粽子吃,我要吃蜂糖……林克用把我的蜂糖抢了……我不跟他玩……” 一会子又高声喊着:“赵弘殷!赵弘殷!你在哪里?韩二和林三都欺负我!赵弘殷——赵弘殷——你再不来找我我就生气了——” 赵德丰听了半晌,母亲都像是回到了儿时,呼唤着她的玩伴儿,陪她玩闹。 她出来直接就进宫了,说这个消息:“我娘……像是疯了!” 疯了? 韩宗道和林克用还是去了。 去的时候,长公主正一个人坐在榻上,桌上摆着糯米和红枣。她一个一个的包着,嘴里念叨着:“爹爹一个……阿娘一个……二叔一个……三叔一下……不要给姑母吃,要给表哥表弟吃……大表哥吃两个,济世欺负我,只给吃一个……韩二一个……林三一个……我要给赵弘殷留三个……他们都欺负我,只赵弘殷对我最好,我要包蜜枣的给赵弘殷吃……”然后就到处找:“我藏起来的蜜枣呢?我藏起来的蜜枣呢?是不是又被济世和林三偷吃了?” 说着,就从韩宗道和林克用两人身边跑过去,四处翻她的蜜枣去了。 林克用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扎到心上了,他说,“阿姐……在衣柜里放着呢……” 衣柜里呢? 长公主蹭蹭蹭的跑进去,一会子果然拿了一个荷包出来,小心的藏在身后:“是不是偷看我藏东西了?你是不是又偷看我藏东西了?” 林克用哽咽难言,转身走了。 韩宗道走到长公主身前,“阿姐,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都跟阿姐一样,都想回到父母都活着的时候!他们要是一直在,我们要是一直那么小,该多好!”说着,抬手将长公主身上的披风整理好,而后退了一步,转身走了。 长公主嘀嘀咕咕的抱着蜜枣,缩到角落里去了。可帐幔一遮挡住她,她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二叔——三叔——痛煞儿了!世上再无疼儿之人了! 从那天起,无人看守的长公主府的大门再未曾开启过。便是粮食等物,也是去了门板,从下面塞进去的。长公主不叫开门了。 所以,长公主府,再无人进出过。 热闹繁华的京城,站在高处看,唯独长公主那一片,冷冷清清的。 桐桐和四爷站在高处,看着林克用在下面带着承平在雪地里玩,孩子不带丝毫阴霾的笑声回荡的耳边,叫桐桐的嘴角不由的翘了翘。 承鼎便不懂了,他问爹爹:“犯罪了便是犯罪了,何以找借口帮着掩盖?”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桐桐心说,这要是在现代,就完全可以说:看新闻去!看新闻什么都知道了。就像是边境冲突了,牺牲了多少人,当时谁往出报了?没有的!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事情过了,处理好了,不会因此而引起那些容易冲动的百姓的集体反应的时候,才往出报的。 要不然呢?这边敢说牺牲了多少人,那边就有人叫嚣着干仗。 可国事不是这样的! 四爷就告诉孩子,“站在这个地方的人,要学会两个字。” 哪两个字? “克制!”四爷就说,“站在这里,心里什么都能有,脸上什么都不能有。天大的事情来了,你得有压在舌尖下的本事。” 承鼎仰着头,似懂非懂。 桐桐点了点孩子的鼻子,笑道:“还有两个字,娘也希望你记住。” 嗯!您说。 “谨慎!”桐桐看着孩子的眼睛,“站在这里,一定得谨慎小心。因为针尖大的事情也可能的引来的是飓风。” 承鼎抬起手,果然风大,将雪沫子都吹到眼睛里了。他嚷嚷道:“回去吧!风大了。” 风来了,躲哪都没用的。 两人带着孩子从上面下来了,正好碰上韩嗣源跟大皇子。 桐桐先迎过去,“大兄二兄!” 大皇子便笑:“风那么大,带着孩子上去做什么?” 站在高处瞧瞧罢了。 韩嗣源就催,“哪里不能说话,非站到风口上?”说着就要先走。 桐桐扯住不让,“我和大兄在吹风,二兄想躲?” 别歪缠啊!孩子看着呢。 承鼎看着娘跟伯伯们说话。 他抬起头疑惑的问爹爹:“娘亲和大伯、韩家伯父也是结义的兄弟?” 是! 他伸出手掰扯:“太|祖和韩林两位老王爷结义?” 对! “皇祖父和外祖父还有韩家祖父结义?” 嗯。 “爹爹和东丹王也结义?” 没错!怎么了? 承鼎眨巴了眨巴眼睛,“《老子》上说,‘天道无亲,常与人善’,儿以为这话很有道理。天道无亲,则天道最公正。公正不偏私,无亲无疏,看似无情,实为大情。反之,看似有情,却处处为殇,非君所为!” 四爷微微挑眉,低头看向这个豆丁似得孩子,然后笑了。 他问说:“那你来说说,何为君?” 承鼎想了想,而后道:“君便是有亲不能私亲!” 好一个有亲不能私亲! 四爷站起身来,一转身就见老丈人抱着老二站在身后。 是的!林克用都听见了。他满脸复杂的看着宝贝大外孙,这么软软糯糯的孩子,竟是生出了这么一副心肠来! 是好?是坏? 他突然就不知道了! 才要说个什么呢,就看到远处跑来一群不大的孩子,这个推搡那个,那个摔倒了,拉扯的边上的也倒下了,然后一个个滚成雪团团。 这个哭了,说是谁推的。 那个不愿意了,说是被冤枉了。 才还玩的好好的,突然的就哭闹成一团。 转脸,各家的大人都撵过来了,都拉了自家孩子,先是拍打,再是询问。 一眨眼的工夫,桐桐和大皇子与韩家那小子也分开了。她过来看她男人儿子,那两人要看他们的媳妇和孩子。 林克用抬手在承鼎的脑袋上摸了摸:是啊!以后的事情只能更复杂。情分能维系多久呢? 也许,从太|祖开始就都错了! 天家有亲但不能私亲! 这么想着,他挥挥手,转身走了,身形有些落寞。 桐桐问说,“爹爹,该用饭了,您去哪?” “找你二伯去,想陪你皇伯父用饭。” 桐桐将老二抱起来,问四爷:“爹爹是怎么了?” 四爷将老大也抱起来,腾出来一直手揽着桐桐就走。 怎么了呢? 也没怎么!只是一个浪漫的、理想的、厚重的时代即将结束,一个理智的、现实的、肃然的时代就要到来了而已…… /72/72439/3118072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