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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4章 第1064章

    天地情怀(82)

    林家将事情的始末完整的公布了!

    人家为什么要那么做,那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该叫百姓知道的就得叫知道。

    知道了,百姓骂谁呢?

    这是林家的错吗?

    是朝廷的错吗?

    家家都有战死的人,没有人想要打仗。只要能太平,这就足够了。盼着天下大乱的从来都不是普通人。

    有人说,咱可不能再听人胡说八道了。

    有人又说,南唐的皇室余孽当真是死有余辜。不把人命当命,难怪把天下给丢了。

    说起林家,谁不说一声惨!养了人家的遗孤,当亲生子一般的对待。可那养子鬼迷心窍偏要娶周氏。然后被人一点一点的拉下水。至亲死了是苦,被至亲背叛欺瞒真乃是苦中苦。林家只一位郡主,为了这个事重伤,能不能救活还不知道呢。

    可林家依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为什么?因为谁家的子弟伤了死了,家里人再是难受,不还得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林家跟西北的任何一个人家一样,该有的牺牲一点也不少。

    于是,大家懂了。自来也不是朝廷不好,也不是林家不好,而是有些人来回的挑拨,这对大家都不好。大家子的子弟被挑拨的生了反心,咱老百姓其实也是被挑拨了,要不然不会觉得这么理所当然。

    又有安排好的人四处说这里面的厉害关系,告诉大家,西北和朝廷合,则利你利我利天下;若是西北和朝廷不合,这天下必将大乱,天下无人能得利。

    那敢问,该何去何从呢?

    茶楼酒肆里,谈论这个事的人越来越多了。

    而朝廷的旨意也在这个时候来了,旨意条条都是施恩。

    其一,给西北补充兵员。什么样的官职对应什么样的年纪,可以自由选择退役。服役了五年,可换取家中十年不缴纳赋税;服役十年,可换取家中二十年不缴纳赋税。服役二十年乃至二十年往上的兵卒,五十年不纳税!

    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子孙三代都不可纳税。

    其二,家中有战死的将士,其家中可有五十亩永业田继承,只有要大陈一日,这个田地就归子孙拥有一日。

    其三,朝廷每年专为遗孤开一次恩科,不管是文是武,只要有一技之长,朝廷都会择优而录。

    其四,作为过渡期,西北的民政包括将士的安置,可按照两套班子执行,以保证西北的利益不受侵害。

    这些旨意放在国公爷手里,他觉得妥当,再对外公布。若是不妥当,可商量着办。

    给予了最大程度的自由。

    林克勤真是觉得,皇家这种做事手法,叫人一言难尽。

    连孩子都给教的——办起事来总是剜自己人的心。

    林旺进来,低声道:“那些南唐余孽何时处斩?那位公主在牢里绝食,已然是第三日了。”

    绝食?哼!

    林克勤就说,“押解吧!告知全城,不等秋后,明儿就问斩。”

    “宋氏的尸骨还在义庄,也已经停灵第三日了。郡主还在昏迷,您看这丧事怎么办?”还指望桐桐给她披麻戴孝不成?“火化了!将骨灰放入寺庙之中安置吧。”不会有供奉,就放在寺庙里,受受佛法熏陶,若真有来世,少些作孽吧!

    是!

    消息一公布,人尽皆知。

    不等秋后,就要问斩。

    张玉露惨白了一张脸,拉住弟弟的手,“母亲她……她要被问斩了!”

    张崇古不忍心,可有什么法子呢?“求谁都没用的!郡主宁肯赔上她的命,也要叫宋氏偿命,你我又怎好去求情。”

    张玉露的眼泪不住的掉,“母亲与宋氏不同!宋氏本可以不掺和,是她的私欲太盛,非要往里面掺和;母亲……母亲是不得已,但是嫁人生了我们之后,她的心只在小家之上!在你身上,在我身上……她贪财敛财,许多人骂她不知廉耻……可那钱财难道不是为你,为我,为我们才攒的?便是为了姐姐,她也肯把所有积攒都拿出来……她不是好人,也未能做好一个母亲,但是她是想做一个好母亲的……”

    张崇古心疼的一抽一抽的,“可事关大局,怎可轻易赦免?姐姐要是过意不去,收拾好衣裳穿戴,做些吃食,去见母亲最后一面吧!”

    张玉露嚎啕出声,哭了半晌,还是起身,去收拾衣物,去叫人做了母亲最爱吃的。想了想,又问说,“大姐一直昏昏沉沉,是非要带去?”

    这说的是姚寿姑!姚寿姑也在地窖里,在宋氏死后,在桐桐被带走之后,才从地窖里被带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吓着了,还是真的病了,自从回来就昏昏沉沉的,不像是神志清醒的样子。

    张崇纬起身,“叫吧!叫娘看看大姐,她走的能安心些。”

    于是,带着衣裳食盒,扶着姚寿姑便要上马车。

    姚寿姑突然往回跑,“酒!要给母亲拿酒。”

    张玉露的眼泪又下来了,“叫她去拿吧!临走了,若是能大醉一场,便什么苦痛也不用经历了。”

    马车辚辚,因着以往的交情,他们顺利的见到了关在牢里的周氏。

    周氏睁眼看着自己的四个孩子,一下子扑了过去,隔着栅栏,她一把拉住长子的手,“我死之后,不用将我跟你父亲合葬。火化之后,你们带着我的离开西北。将骨灰安置在佛堂便可!之后这西北,跟以往的西北不同了。若是张家你那些堂兄弟愿意,你们就带着他们一起回张家老家。张家老家不远,就在长安往西三十里的张家坪。”说着,声音就低了下来,“你们曾祖的坟茔,是你父亲早年归家重新修整过。墓碑下面埋着金子,这便是你们以后的依仗!家里也有宅子三进,回去便能过日子!给族里的祭祀田,不能要回来。得重新置办田地,好好过日子。记住,尊敬族里,友爱兄弟……每年,都别忘了跟林家的伯父和兄弟们送几车特产……你们无罪,你们长在林家长辈的眼皮子底下,这么来往着,能叫你们无人敢欺!自此之后,耕读传家,在山野中安然度日。可懂?”懂!儿子都懂。

    “你未曾娶亲,还有两姐姐要你照管。记住,给你姐姐找亲事,不需多显赫,要不讲究的人家,男儿有男儿的样子即可。今时不比往日,安分从事才能长久。”张玉露不住的点头,“记住了!娘,我都记住了。”

    周氏的手抬起来摸了摸女儿的脸,视线又挪到了小儿子身上,“你莫要再急脾气!我有今日,是迟早的事。总想着能躲开,可终究是身不由己,躲不开!你莫要憎谁恨谁,若是心有不甘,那便是取死之道!母亲盼着你们平安的过日子。”

    是!我不憎不恨,我听姐姐和兄长的话。

    周氏这才将视线落到寿姑身上,“我儿……莫要再任性。若是身子不好,便叫你兄弟在家门口修一女观,你在女观中修行。一生都有兄弟子侄照管,你也能安生的过一辈子。”

    姚寿姑缩着肩膀,哆哆嗦嗦的,递了衣裳:“娘,换衣裳。”

    嗯!换衣裳。

    两个儿子背过身,周氏将衣裳给换了。

    姚寿姑又把食盒打开,张玉楼夹菜喂母亲,“您尝尝,尝尝这个味道!”

    干笋烧肉,是我喜欢的味道。

    姚寿姑抖着手倒了酒,递到周氏唇边:“娘,喝一杯。”

    好!娘喝!酒辣中带着苦,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苦的缘故。

    才要张口再吃儿子递过来的莓果,她突然之间,便腹痛了起来了。她捂住肚子,艰难的抬头看向战战兢兢的大女儿,满眼都是不解:为什么?为什么酒里会有毒?

    张崇纬举着莓果,看着母亲的表情不对,“娘?”

    张玉露和张崇古也看出来了,他们伸手拉住母亲:“娘?”

    张崇古喊狱卒,“你们给我母亲吃了什么……”

    狱卒还没来呢,姚寿姑咯咯咯的笑,“是我下的毒。”

    什么?

    姚寿姑哈哈哈的笑了起来,“是我下的毒。”

    为什么?

    姚寿姑看着这母子四人,朝后退了两步,然后便道:“大义灭亲呀!”她颤抖着手指向周氏,“她是奸细!她是南唐余孽!我父亲说不定都是她害死的!你们的父亲若不是他,也不会出事的!罪魁祸首就是她呀!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我是为了你们好的!她终归是要被处死的,怎么处死!砍头!尸骨不全,死无全尸!我现在,叫她能有全尸,这是她得的好处;咱们呢?咱们大义灭亲,他们干的那些事,跟咱们就无关了!郡主的娘还是坏人呢,可现在谁说郡主坏了?咱们娘也是坏人,咱们大衣灭亲了,谁能说咱们是坏人?不追究郡主,就不能追究咱们,是不是这个道理?用一个本就要死的人,换一种更体面的死法,还能叫咱们都得一这样的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说着,就看着痛苦到狰狞的周氏,说道:“娘,您不会怪我的,对不对?”

    周氏的眼角,鼻腔,嘴角都蔓延出黑血来,她的脸乌青,七窍流血……一句话都没再说出来,就这么死在了儿女的面前。

    张玉露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娘之后,直直的倒了下去。

    张崇古喊着狱卒开牢门,张崇纬起身一把掐在姚寿姑的脖子上,“我要杀了你——”

    事实上,谁也没能杀了姚寿姑。她回去便惊惧不已。总能看见七窍流血,披头散发的周氏来找她索命!其实喝几日安神汤,自己心理调适过去,是死不了人的。但是谁又给她安神汤呢?没人管她,她关在屋里,当天夜里就咽气了。四目圆睁,瘦骨嶙峋,状若恶鬼,十分可怖!

    禀报给老太太,老太太眼睛都没睁。

    屋里的气氛正低,就远远的听见有人喊:“老夫人,郡主醒了,热退了……”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自此之后,老身吃素了。”

    只愿余生积攒功德,护佑我家女郎喜乐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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