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策反
这一夜,恐怕是淑妃这一辈子,最难熬的一夜。 然而,紫宸殿内审了一夜,第二天,皇上却像个没事人儿一样去上朝了。 只是在退朝以后,皇上却将礼部尚书李延年留了下来。 李延年跟随皇上来到了宣政殿,立在下首,看着皇上施施然坐下来,苏祥呈上一杯茶,他不紧不慢地喝着,却始终没有开口。 李延年躬身时间长了,腰有些酸,于是没等皇上开口,便挺直了身子。 他忍不住开口道:“不知皇上把臣留下来,是有何事?” 皇上把手中的杯子放下,抬头,将手边的一道奏折扔了过去。 “你自己看看吧。” 李延年捡起奏折,快速看了一遍,这上面写的,是弹劾自己在举办科举的过程中,贪污了大量的银两,言辞恳切、声声泣血,十分真实。 李延年看完,却不紧不慢地合上奏折,对皇上道:“启禀皇上,这奏折上的话,没有一句是对的,望皇上明察。” 皇上闻言,开口问道:“你可知道,弹劾你的是谁?” “微臣不知。”李延年低声回道。 虽然他心里并不慌张,可是却隐隐觉得,今天的皇上,似乎和他平时懦弱的样子不太一样。 “那朕就告诉你,”皇上道,“是兵部的赵信,你应该知道,赵信是谁的人吧?” 李延年自然知道,兵部的人,都唯摄政王马首是瞻。 只是,李延年却依旧装傻:“不管是谁的人,臣都问心无愧,还请皇上明察,还臣一个清白。” 皇上静静地看了一眼李延年,突然换了个话题:“你可知,母后最近病重的事?” 李延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能淡淡地回道:“微臣听说了,还请太后保重凤体,早日康复。” 皇上叹了口气,面带忧愁:“早日康复怕是有些难,因为,母后她并不是简单的生病,而是中了毒。” 李延年心中一惊,但随即想到,这种后宫隐秘,不是自己该听的。 于是他连忙低头:“微臣惶恐。” 皇上突然一拍桌子:“你确实应该惶恐,大胆李延年,竟敢串通后宫嫔妃,谋害当朝太后,还不跪下!” 李延年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跪了下来,他的面上终于露出慌乱之色。 “皇上说的话,微臣没听明白,微臣怎么可能谋害太后呢?” “还不承认?把人带上来!” 太监将一个宫女带了进来,宫女面容憔悴,嘴角带血,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正是阿香。 苏祥对宫女呵斥道:“还不快从实招来?” 宫女又哆嗦了一下,才断断续续地开口:“是……是淑妃娘娘让奴婢下毒的,淑妃娘娘原本是想毒害沈婕妤,所以让奴婢把毒下在沈婕妤常吃的糖酥酪里面,可是,糖酥酪却是沈婕妤做给太后的,所以中毒的人,成了太后,奴婢不是有意的,求皇上饶了奴婢……。” 皇上摆了摆手,让人把阿香拖了出去。 殿内重新安静下来,皇上将视线移向李延年:“淑妃毒害宫中妃嫔,致使太后凤体受损,只是淑妃常年在后宫,又怎么会有毒药?恐怕,李大人也脱不了关系!” 李延年心中已是慌乱,但他强作镇定道:“皇上明察,淑妃娘娘怎么会毒害嫔妃,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皇上切不可听信小人的片面之词啊!” 言外之意,就是阿香的话并不可信。 皇上冷哼一声:“既然你不肯承认,那就让淑妃来当面和你对峙吧!” 苏祥带着淑妃来到宣政殿,远远的,淑妃便看到两名侍卫拖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走来。 那女人看到淑妃的身影,突然挣脱了两名侍卫的束缚,飞快地跑到淑妃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来。 “淑妃娘娘,您救救奴婢!奴婢是听了您的话,才下毒的啊!您不能不管奴婢!” 淑妃这才看清了此人的真面目,正是被打得遍体鳞伤的阿香。 她吓得尖叫一声,连连后退。 苏祥急忙出声呵斥道:“还不快点把她拉走?” 两名侍卫这才上前,把阿香拖走了,一路上,阿香还在大声喊叫着“娘娘救我”。 苏祥像是没听到一般,笑眯眯地回头,对淑妃道:“淑妃娘娘,您请吧。” 淑妃心中更加不安,她原本见苏祥来找她,说皇上要见她,便害怕皇上要兴师问罪。 可是苏祥对她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尊敬,她又放心了一些,以为皇上并没有拿到证据。 可是现在见到阿香,看到阿香的样子,分明就是已经招供,那皇上现在见她的原因,可想而知。 果然,她一进大殿,便看到自己的父亲跪在下首,龙椅上坐着的皇上,也没有了平时的温和,面容严肃,不怒自威。 她一进门便腿软了,跪在地上,连反抗也没有,便将因果从实招来。 只是她自己不好过,也一定不会让德妃好过,她将德妃撺掇自己,给自己找人,瞒着自己换药的事,也一五一十全说了一遍。 李延年越听心里越凉,他可比女儿清楚,虽然女儿口口声声说是德妃的责任,但是德妃背后靠的可是摄政王,皇上不敢直接问罪摄政王,便只能拿他们开刀。 若是在以前,可能还有太后为他们撑腰,可这次偏偏中毒的是太后。 太后肯定会因为这件事,与他们生出嫌隙,不问他们的罪就是好事,更不用说为他们撑腰了。 想到这里,李延年突然脑子里过了一道闪电,这次的事,怎么看都有些太巧了,为什么淑妃下毒的糖酥酪,偏偏给太后吃了? 淑妃原本下毒的对象是沈婕妤,而沈婕妤又是皇上的宠妃。 再联想到皇上今天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李延年突然感觉背后一冷。 皇上让苏祥把淑妃带下去了。 他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低头不语的李延年。 李延年沉默良久,终于抬起了头,他看着眼前的皇上,仿佛第一次见他一般。 他开口道:“微臣知罪,但凭皇上处置,只求皇上看在淑妃娘娘伺候皇上多年,能留娘娘一条性命。” 这是她唯一的女儿,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从未受过一天委屈。 皇上见目的达成,脸上严肃的表情蓦然软化了下来,他叹了口气,起身走了下来。 他走到李延年身边,将他扶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是朝廷的股肱之臣,这么多年来,你为了江山社稷,出了多少力,朕都看在眼里,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治你的罪呢?” 李延年吃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但绝不敢再像之前一样傲慢,只能低着头道:“臣有愧,不敢邀功。” 皇上脸上的表情变得沉重起来,他言辞恳切道:“此事说起来,不全是淑妃的责任,德妃也要占一半,但即使朕有心想要把这件事瞒下去,也要看摄政王的意思。” “李大人你与摄政王同朝为官,应该知道他的性格,没出这件事之前,他在朝堂之上,就处处针对你,这次弹劾的奏折,也是他的手笔,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为了保全德妃,他也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说的这些,李延年心里都明白,可是皇上这些话的意思,他也明白。 他现在已经没有别的路可选了。 于是他再次跪了下来,只是这次,他跪得心服口服。 “恳请皇上为微臣做主,微臣以后一定竭尽全力效忠于皇上。” 皇上再次将他扶起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宫里一片风平浪静,皇上在宣政殿处理政务,沈颜回在兴庆宫照顾太后,淑妃被带到了宣政殿一趟,回来后竟毫发无伤。 这件事仿佛从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德妃,她知道,这件事还没有完。 她给太后所下的毒,是摄政王府独有的一种毒药,名曰“沉香散”,无色无味,中毒之人,会像普通的生病一样,就连太医也看不出端疑。 除了周家人以外,任何人都不知道有这种毒的存在。 但问题是,太后也是周家人,她一旦醒了,就一定会从蛛丝马迹之中,知道自己中的是哪种毒。 这样一来,不管自己下毒的初衷是什么,太后都一定会认为,自己是故意毒害她。 所以她飞鸽传书给自己的父亲,询问他到底该怎么办。 然而父亲却只给她回了四个字:稍安勿躁。 但她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太后中毒的事情已经查明,可是中的什么毒,怎么去解,却让太医们一筹莫展。 所以,太医院这几天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全心全力为太后研制解药。 沈颜回这几天几乎没有回自己的寝宫休息,一直在太后这里照顾她。 这天,夜深了,沈颜回在太后寝宫的小榻上休息。 一个黑影闪过,外面值夜班的太监宫女全都昏睡了过去。 紧接着,一阵白色的烟雾从窗户缝里冒进来。 过了一会儿,窗户被撬开,一个黑衣人跳了进来。 他在屋里看了一圈,在看到沈颜回的时候,眼神顿了顿,接着马上移开,看到了床上。 他缓缓靠近床边,掀开床幔,借着月光,看到里面沉睡的太后。 他从怀里缓缓掏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刀尖反射着月光,在太后脸上一闪而过。 wap. /131/131228/3064205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