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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小别胜新婚

    钱旦发愣间,老谢转换了话题:“你去沙特出差要去香港办签证?怎么这么折腾?”

    钱旦合上了面前的两台电脑,站了起来:“是啊,他们说现在中方员工能最快拿到沙特签证的办法就是回香港办。我想尽快去趟沙特,‘sc电信’的项目折腾那么长时间了,想去盯着赶紧把它验收了。然后,想和子公司好好沟通沟通,把林汉给带回来,放在地区部帮我们进一步加强软件项目的项目管理。”

    老谢说:“一起订票,我跟你一起走。”

    “你也要去沙特?”

    “我回国休假,跟你一起飞香港。”

    “你不是年底就要调回国了吗?这个时候回去休什么假?家里出啥事了?”

    “房事!”老谢说:“我不是一直没在深圳买房,一直租房子住的吗?最近国内房价疯涨,尤其是深圳。我再不赶紧回去买房,这几年在海外就白干了。”

    “是吗?我去年买了房,我爸听说二十年按揭,要到五十岁才能还清楚贷款,心情无比沉重。”

    “你这个顺序是对的,先买了房子欠了贷款,然后来海外赚补助还债。我当初是想在海外赚了补助再衣锦还乡买房,人算不如天算,现在赚补助的速度赶不上国内房价上涨的节奏啊!”

    “房价又不可能一直涨,等等说不定跌了呢?”

    “别指望了!专家说今后十年国内的房价起码涨三倍,还有说涨五倍以上的,反正是不会跌的了。”

    “啥专家?有那么夸张吗?”

    “有,我老婆说深圳的房价和去年比已经快翻番了!你们那个小区从七千多涨到一万五了,你已经赚大了。”

    “真的?我赚啥啊?只有一套自己住的房,涨再高也没意义。”

    老谢又说:“我另外还有个事情要回去办,人民币汇率要改革了,据说今后会快速升值,兑换美元可能会从现在的8点几比1升到6点几比1。现在的海外补助是直接人民币发到国内工资账户了,以前是发在香港汇丰银行账户里的美金,我一直没动,得赶快弄出来,兑成人民币,弄回国去,不然又要亏大了!”

    钱旦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电视遥控器,取笑老谢:“有钱人就是烦恼多,还有海外热钱要倒腾回去注入楼市。”

    老谢说:“有个屁钱,就是没钱才各种着急。你爽,整天除了工作就是‘fashiontv’看美女。”

    钱旦按着电视遥控器:“我都很久没看‘fashiontv’了,最近看电视也就是跟着你们看‘超女’,是不是马上要决赛了?我觉得张靓颖一看就是冠军相,海豚音真不错!”

    “我看好李宇春!”

    “李宇春?严丽丽喜欢谁,你就跟着喜欢谁吧?你俩现在什么情况?仍然发乎情止乎礼不?”

    “滚!”老谢依旧是骂了一句,乐呵呵地回自己卧室了。

    一个星期之后,凌晨从迪拜起飞,下午在“东方之珠”降落,钱旦第一次真正来到香港。

    坐在进城的“机场快线”上他一直望着天空中的雨后云霭发呆,自己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天空了?过去四个月只是在苏丹遇见过一场来得快去得快的大雨,现在祖国是要弥补自己对雨天的想念吧?

    他计划先去公司设在“中环中心”的香港子公司,要赶着在办公室里参加一个电话会议。他在“ifc站”出了“机场快线”,拖着个大旅行箱,挎着电脑包,并不轻松地走过过街天桥。

    细雨无声,人茫然,他站在天桥下,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他找了个相貌慈祥的老伯来问路,那老伯的皱纹里却平添了几分困惑,用粤语反问着他什么,讲来讲去鸡同鸭讲,他一着急冒出句英文:“whereisthecentre?”

    那老伯恍然大悟:“oh,thecentre”,伸手一指,原来钱旦早已站在要找的大厦背后,原来老伯讲粤语讲英文却听不懂普通话。虽然一九九七年已经过去了八个年头,但是岁月的雕刻没那么容易被磨灭。

    第二天,他去位于“中环广场”的沙特领馆办理签证,门口一个老保安也是坚持同他讲英文,倒是老外签证官一口流利普通话。在北京申请沙特签证据说时间完全不可控,还有被拒签可能,在香港的这位沙特签证官却懒得多问他一句,头也不抬地说:“交五百港币,明天过来取签证。”

    签证办得很快,去沙特的航班机位一点也不紧张,一切顺利得令钱旦没有时间回趟深圳,但秦辛在那一天到香港来与他相会了。

    雨一直下,路人寥寥,霓虹在水幕里闪烁,街道变得婉约。

    秦辛在“中环中心”的楼下等到他。他俩撑一把伞,沿街边走,皇后大道中转皇后大道东,皇后大道东又回到皇后大道中,随意转入条陡斜的街,去了兰桂坊。

    他们在街口一家越南餐厅的二楼窗边对坐着,只要了一份越南炒饭、两瓶冰镇啤酒。两个人窃窃私语,一起看窗外雨打霓虹和高声叫着冲进雨中的型男索女,偶尔转过头来偷偷评价邻桌一位气质优雅的混血美女。

    钱旦想起了一件事情,忍不住发问:“你上次说回长沙参加同学聚会,唱k唱了一夜?都有谁在啊?夜不归宿,有那么好玩吗?”

    秦辛故意说到:“要你管呀,我就不告诉你,反正你又不认识。”

    钱旦重重地“哼”了一声:“还不告诉我?当初追你的那个谁谁谁在不?”

    “哪个谁谁谁啊?当初追我的人可多了。哎呀,我现在后悔读书的时候太听我妈的话了,没有多谈几次恋爱。”

    “哦,难怪你一直舍不得结婚,是还想多谈几次恋爱啊?”

    秦辛很快就妥协了,她望着钱旦,笑了:“好了啦,我们寝室几个玩得好的都去了,我回长沙是去见她们。”

    钱旦醋意未消:“你没拿那些追你的谁谁谁们和我比一比,结果越比越悔不当初呀?”

    她把手伸过来,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比什么比?我心里从来不会拿你去和别人比,总是有不满意的地方才会去比较,是吧?我还没有问你哩,你有没有拿我和别的女人比?”

    “我想比也没得别的女人给我比呀。对了,既然没有不满意的地方的话,那打算啥时候嫁人呀?”

    “我呀,等我彻底安下心来吧,我嫁人就要嫁一辈子,要对你彻底放心了才行。”

    第一次听到她的这个说辞,钱旦有些惊讶:“刚才还说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呢?怎么又说没有彻底安下心来呢?”

    秦辛温柔望着他的眼睛:“嗯,还有一点点,不过你走了这几个月,我倒是越来越安心了。”

    “为啥啊?我有点云里雾里了。”

    “好了啦,以后告诉你,不要着急嘛,你不是也刚到海外,工作上还没安顿好吗?”

    秦辛转换了话题:“我发现诗诗很牛啊,这么快就在埃及找了份工作,她还劝我辞了职去埃及了。”

    钱旦向秦辛汇报了曾子健和诗诗的故事,还讲了旺哥的事情。

    他担心地说:“‘f公司’和我们是强竞争关系,什么招数都使,我觉得子健和旺哥走太近了,担心他被旺哥带到沟里去。”

    秦辛说:“我觉得不会的,子健没那么容易受人影响,他可比你有心机。你一直以为是你把他忽悠到‘伟中’去的吧?早几天和诗诗在qq上聊天,不记得怎么讲起来的,她讲当初你看那份‘计算机世界报’上的‘伟中’招聘广告时子健在旁边就动心了,但人家只是不露声色地在旁边支持你加入‘伟中’,等你先出来探清楚路之后自己再做决定。他一进你们公司,看准了做市场比做服务更有前途,就想办法转岗了,接着又申请去海外了。一步一步的,比你想得多,诗诗不是总说他想问题想得多,把脑袋都想肿了吗?他会知道轻重的。”

    钱旦说:“真的假的?不过我一直蛮佩服子健的,他一只眼睛是望远镜,看得远,一只眼睛是放大镜,看得细。”

    是夜,他们借住在香港北角的朋友家里。

    寸土寸金的香港,那套两居室的房是名副其实的蜗居,在卫生间里刷牙洗脸,腿总是会蹭着马桶,他们的房间里一张床占了三分之二的空间,躺下之后两个人的头和脚都顶着玻璃窗。

    小别胜新婚,两个人自是好好亲热了一番。钱旦借着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光,望着身下秦辛沉醉的表情,仿佛在欣赏世上最美好的风景。

    凌晨,淅淅沥沥的雨轻敲玻璃窗将钱旦从梦中唤醒,也许是时差的影响,他无法再次入眠。

    他小心地把胳膊从秦辛肩下抽出,轻轻坐了起来,掀起窗帘一角,对面楼仍有些灯亮着,那一户的阳台上的绰绰人影又是谁?为何也醒得那么早?还是仍未入睡?

    睡觉前看见李敖先生在“凤凰卫视”的节目上说今时不同往日,人们已经不必要有太多乡愁,因为已经不再是“万里传家书”的年代了,电视、网络和手机让我们即使远隔万里仍然随时可知故乡事,可见故乡人,幸福又遗憾地失去了“见字如面”的心动时刻。

    钱旦心想的确如此,几个月以来忙碌的他并没有被思念缠绕,总是觉得故乡不远,人不远。但到了回来,又要再出发的这个时刻,他突然从心底里生出了难以排解的眷念,有了万般不舍。

    老谢在香港没有停留,直接从机场坐快船回深圳了。

    小玲带着儿子在蛇口港外等着他。儿子刚三岁,怯生生地望了这个“陌生人”几秒钟,走过来一拳打在他的膝盖弯里,然后,就抱着他的大腿不愿意放了。

    他们租住的房子在后海的“海印长城”,爸妈早早做好了一大桌子菜等着他。不知道是自己走南闯北把嘴巴吃刁了?还是爸妈又老了一些,味蕾有了变化?老谢觉得爸爸做的回锅肉不及从前好吃了,但他仍然是最后一个下桌,把所有的菜全扫进了肚子里。

    吃完饭,一家五口去离小区不远的“海雅百货”散步。

    儿子蹒跚着一会儿冲至他们前面十米远,回头望望,又嬉笑着冲回来,不厌其烦地折返跑。

    小玲一会儿管教管教儿子,一会儿饶有兴趣地逛进服装柜。

    老爸老妈两个人则慢慢地拖在后面。老谢想着给爸妈买两件新衣服,他们却看什么都嫌贵。

    夜里,哄睡了儿子,他和小玲依偎在床上。

    小玲的手指在老谢胸上来回轻轻划着,幽幽地发问:“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在埃及每天睡午觉时,旁边睡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老谢纳闷:“我在埃及不睡午觉的啊?”

    “哼,有家属在qq群里说的,‘伟中’防备办公室小三的十招,其中一招说要警惕每天中午睡在你老公旁边的人。”

    在“伟中”,几乎每个人座位下面都藏着一个床垫,早年间是用来在晚上加班后宿于办公室,后来已经演变成了“午睡文化”,每天中午大家会就地铺好床垫睡个午觉,男男女女在办公室地板上横七竖八的躺满也算是公司的一大特色。

    但“床垫”和“午睡”只是在公司总部存在,海外并无此习惯。中方员工顶多是中午伏在桌子上小眯一会儿,阿马尔见了还关切地问过老谢,中国人是否体力有限,一到中午就不行了?

    老谢觉得好笑:“你们累不累啊?无聊不无聊啊?”

    小玲突然在他胸上狠狠捏了一把,疼得他“诶哟”一声。

    她说:“嫌我无聊了是吧?你可要给我老实点,听说你们现在海外业务越来越好,人越来越多,女员工越来越多,你可要给我眼观鼻鼻观心的管住自己。”

    老谢呼地一下坐了起来,在床头柜里翻找。

    小玲望着他,问:“你找啥?”

    “找套子,我都眼观鼻鼻观心成习惯了,忘了回来要服侍老婆。”

    “讨厌死了,谁要你服侍,你累不累呀?明早还要带你去看房了,赶紧把房子定下来。”

    “我倒时差,睡不着,你不要我服侍?那就你服侍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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