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诡影重重(下)
说实在的,食堂的灯有些昏暗,即便是坐在灯光的正下方,也难以看清坐在对面之人的容貌。 但江祈年却不这么觉得。 他只觉得那食堂上方的好像是一盏盏聚光灯一样,将所有的光芒全部聚集在他脸上,让他忍不住想要去逃避。 好像是周围的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向了他,对他大声指责着,他无法听清那些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只觉得耳边无比吵闹,那嘈杂的声音就像是无孔不入的蛆虫一样,从他的耳朵钻进脑海之中,而后便在里面横冲直撞,啃食着江祈年的大脑。 此时江祈年痛苦的捂住耳朵,想要将那些声音从脑海中赶出去,可不论他怎么嘶吼都无济于事。 他面目狰狞,双眼充血,那弥漫的血丝宛如扭曲的毒蛇一般,几乎要从他的眼睛中钻了出来!! 「江祈年!」 忽然间,一声呼唤在其耳边炸开,江祈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其身上所穿的病号服却是已经湿透了,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他抬起头来,望着一脸担忧的刘悦,然后沙哑着喉咙问道: 「刘……刘悦,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 刘悦明显有些疑惑,他面带不解的望着江祈年,然后试探着问道: 「你……你是有哪里感觉不舒服吗? 我刚刚……我刚刚只是问了问你饭菜合不合口味,毕竟这是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所以就打了一份和我一样的饭菜。 怎么?你是不是病情又加重了?」 饭菜合不合口味? 江祈年盯着刘悦,那目光如同是一只饿狼一般,盯的那刘悦浑身发毛。 他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刘悦,想要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到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 但遗憾的是……他什么都没有发现。 刘悦的表情中除了担忧意外,就再也不见任何多余的表情。 难道是他听错了? 可是刚才明明……… 「没……没什么,这些饭菜没什么不好的,我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 闻言,刘悦松了一口气。 而江祈年则是机械般的吃着盘子里的食物,但是却没有一点儿胃口。 他觉得自己大抵是病了,可同时他又觉得刘悦也有些不太正常,虽然刘悦不论是行为举止还是面部表情都看不出半点儿不对劲儿,但是他总觉得就是这种正常反而是最大的不正常。 一时间,江祈年总觉得这句话貌似是在哪里听过。 韩……钥匙……门……… 他还是有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 但他隐约间记得这把钥匙是用来打开某一扇门的,而且他也只有打开这扇门才能够从中走出去。 门? 想到这儿,他不禁环视了下四周,发现这里除了食堂的那扇大门以外,就再也没有任何能被称之为门的东西了。 只有一扇门。 可问题是,食堂的大门是敞开的…… 也许这扇门……并不是那种常规意义上的门呢? 「我叫江祈年,今年十八岁,我是………」 江祈年在心中整理着自己的信息。 可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让他感到惊恐的地方。 他记不清自己来自哪里了……… 除了那并不能代表什么的名字以外,他唯一能记得的就只有自己的年龄。 可光是凭借着这么一点儿信息,他实 在是推断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的生平经历,他认识的人,他的家乡,这些东西他全都记不起来,就好像是有人故意将他的履历抹除掉了一样。. 就如同一张白板,上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也许……只有找到那些忘记的东西,他才能从这儿走出去呢? 刘悦显然是不能相信的,说不定他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的记忆并不是直接就消失的,而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在慢慢抹掉。 但由于他最先接触到的人就是刘悦,所以关于刘悦是他的同学这一点儿,他倒是始终记得。 在最开始他并没有去怀疑刘悦,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是渐渐的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 那双看不见的大手既然能抹去自己的记忆,那么是否也就说明对方能够改变自己的记忆呢? 毕竟眼下所经历的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了,所以即便说这一切的元凶就是刘悦,他也不会感觉到任何的意外。 但虽说是这么想,可江祈年却不敢表现出任何的异样了。 他若是想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那么久必须借助刘悦才可以。 这诺大的食堂中人来人往,可江祈年不仅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热闹,反而还有一种极为强烈的疏离感。 是的,他并不属于这里。 而唯一能逃脱出去的办法,恐怕就和口袋中的钥匙有关。 找到了正确的门,那钥匙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 想到这儿,江祈年对着那刘悦问道: 「嗯……那个什么,刘悦,你认不认识一个姓韩的人?」 「姓韩的?」 闻言,刘悦不禁面容一滞,然后皱眉问道: 「年哥,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又胡思乱想了?」 「嗯?」 江祈年的表情同样是有些不解,他设想过很多种刘悦的反应,但是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反过来询问自己。 又胡思乱想?为什么要加上一个「又」? 难道说自己经常会胡思乱想吗? 说真的,江祈年看着那眼前的刘悦,心中的思绪不断翻涌,他只感觉自己好像是陷入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之中,无法逃脱出去。 接下来,便没有什么可疑的事情发生了,除了刚才的经历让江祈年变得有些头疼以外,不论是刘悦还是其余的病人都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午餐时间很快就结束了,江祈年和刘悦将餐盘收拾好之后,他便率先开口说道: 「刘悦,我们现在去做什么?」 闻言,刘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扭过头来说道: 「当然是回病房休息了,不过下午会有医生来给我们进行心理疏导,所以我们先养好精神吧。 不过说是心理疏导,但是医生在和我们聊天的同时也会悄悄记录着我们的变化和心理状况,以此来做为我们是否能尽早出院的一个判断标准。 所以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赶紧回去休息吧,好好应付接下来的心理疏导!」 不过说着说着,刘悦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只见他懊悔似的拍了下额头,然后就神色焦虑的继续说: 「啊……对,我忘了你的病情又严重了,这可怎么办?」 说到这儿,江祈年也是疑惑的问道: 「额……尽早出院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当然是没有,但问题是能今早出院不就是最大的好处吗? 我问你,江祈年,你难道就愿意在这个囚笼中被囚禁一辈子?」 刘悦在说这句话的时候 表情很是凝重,以至于江祈年都有些紧张起来,他望着表情严肃的刘悦,总感觉对方像是一名虔诚的朝圣者。 因此,他也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刘悦的问题,然后便点头应道: 「我觉得……我觉得我是不愿意的,可你为什么说这家医院是……是囚笼呢?」 说罢,刘悦似乎是自嘲的笑了一声。 「呵,难道不是吗? 祈年,你觉得究竟是什么样的行为……才能被称之为囚禁呢?」 「我不太清楚,这个问题比较深奥。 不过要是让我说的话……那我觉得大概是限制人身自由吧?」 江祈年认为自己的答案并没有错,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刘悦却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我认为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呢?」 「即便你囚禁住了一个人的身体,但是你却无法囚禁住他的思想。 祈年,你看这家医院,这里到处都充斥着阳光,它显得是那么的温暖,可是照耀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却感受不到半点儿的温度。 这里哪儿都很好,没有任何危险,也没有现实生活中的那些困扰和艰苦。 说是精神病院,但是它看起来更像是一处伊甸园。」 「嗯……你的意思是说………太不真实了对吗?」 「对。」 刘悦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行走在阳光底下,阳光将其脸庞抚摸的十分温润,可那脸上的表情却像是行尸走肉一样。 「理想中的乐土并不是我的归宿,人间的烟火才是为人的贪图。 我们应该向前走的,祈年,不要在最痛苦的地方驻足。 没有人活着是为了去赎罪的,虽然前方的道路充满了荆棘,但越是这样,就越应该去努力,去完成那些我们永远也做不到的事情不是吗?」 江祈年听不懂刘悦话中的意思,这番话似乎是很深奥,即便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他似乎是又能理解刘悦话中的意思,他也说不出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只是从刘悦的语气中,他似乎是感觉到了些许悲伤与困惑。 这种感觉让他很是矛盾。 他觉得自己错了,不过错的是一开始怀疑刘悦,还是说某些被他遗忘的事情呢? 想不明白。 江祈年伸出手来,似乎是想要触碰到那温暖的阳光。 阳光洒在他的手上,却给他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是忘记了,还是……他不愿意去承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