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天师宋雋
“请掌门开恩，此事万万不可，弟子救这孩子绝不是为了有朝一日替自己延寿！”韩仓单膝跪在地上，言辞恳切，一脸诚恳的抬头看着天枢。 “宝义快快起来，本座也只是说说而已，你若不同意，本座自是不会强求。”天枢一甩拂尘将韩仓拉起，目光扫了孟孝一眼，若说这孩子跟韩仓没有关系，此时是打死他也不信，只不过韩仓既然不肯以这孩子的性命为自己延寿，天枢也乐得省事。 不过孟孝在韩仓的怀里倒是第一次感觉有些紧张，脑子里来回转悠，真是太邪门了，照那天枢刚才所说，韩仓在什么河上被人减寿十年，面前这老道却有办法将自己的寿元转给韩仓，岂不是跟那什么夺舍相似？助他延寿三十载，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不过孟孝的脑袋里也在咒骂不已，竟然在自己的梦里也会被人算计？ “宝义，照你刚才所说，只怕明天就是绝期……”天机子目露凄凉神色，算算明天就是韩仓的寿终之日，“宝义啊，咱们天靖山虽有秘法，可若想帮你延寿，也只能牺牲那未满百日的婴孩，否则的话师父我都愿意渡给你三十载寿元，只可惜力有不逮……”天机子嘴上这么说，可那夺舍行为乃是逆天残暴之举，莫说一天功夫能否成功，就算是真替韩仓延了寿元，行功之人也要大遭天谴，如今的天靖山上，闭沉关的前辈不算，除了掌门天枢有此能耐，余者也不过就三两人，他天机子算是一个，若不是韩仓立下大功，绝不会轻提此事，现在既然韩仓不肯，正是两下受用，若韩仓答应，他天机子多半就是行功之人。 “师父与掌门的恩情，韩仓没齿难忘。”韩仓低头看着怀中的孟孝，“只不过我与大哥情同手足，回到山门之后，弟子胸中已然了无牵挂，而这孩子既然与我有缘，又岂忍心虢夺他的寿元，这件事还是听天由命吧，只是弟子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师父答应。” “哦？”天机子心思机敏，看样子便已经猜到了七八分，目光望向天枢，天枢一脸平静，“宝义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多谢掌门！”韩仓知道此刻已是唯一的机会能让他将孟孝托付于天靖山，便不可拖泥带水，“弟子希望能将这孩子留在天靖山，劳烦师父照顾他长大成人。”韩仓也知道门规森严，并不敢擅提收徒之事，一切只能期盼水到渠成。 “这？”天机子面露难色，明显这孩子还不过百天，要照顾他需耗费不少心思，虽然不及替韩仓延寿那么凶险，但天机子并无家室，这个难题不大不小，更何况掌门面前不得自主，所以不好当即回绝或是答应。 孟孝在韩仓怀中倒是大感意外，没想到这看起来略显粗犷的汉子事到临头竟然还惦记着自己？眨巴着大眼睛来回瞧了瞧，正与天枢四目相对，打天枢的双瞳中，孟孝似乎看见了一抹诧异的神色。 “来，把这孩子给本座瞧瞧。”天枢伸手从韩仓怀中接过孟孝，右手捋过手脚脊背，虽然隔着襁褓，天枢还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孩子根骨不错，若是有天机师弟教导，说不得将来前途大好，不知师弟可愿担此重任否？” 天枢表面上又把决定权交给了天机子，所谓的根骨不错，想来也只是说辞，天机子自然不好拂了天枢的情面，又有韩仓恳求，当下只好拱手道：“宝义这点儿要求，我这做师父的当然要答应，何况还有掌门开口，就请掌门赐名吧。” 天枢微笑着点点头，“宝义此次确是居功至伟，不知这孩子俗家可有名姓？”天枢这么问乃是有意试探韩仓。 韩仓心怀坦荡，只略一思索道：“当时我听她母亲叫他孝儿，那里又叫做孟家村，只是不曾问过具体的姓名。” “原来如此，孟孝……”天枢沉吟道：“我欲唤他承忠，不知宝义觉得可好？” 韩仓接过孟孝单膝跪地谢恩，“多谢掌门赐名。”天枢给孟孝取了表字，自然就代表天靖山收留了他，韩仓此时算是彻底没了牵挂，而孟孝在韩仓怀里仍旧是一脸天真懵懂，倒是觉得这梦翻来覆去，好不无聊。 正在此时，一名弟子小跑着上了大殿，语声急切，“启禀掌门，山下有一人自称是天师门道长，姓宋名雋，要求见掌门。” “宋雋？”天枢与天璇面面相觑，天璇缓缓说道：“天师门实力强横，张王李赵、岳陆宋冯更是并称八大天师，我记得那宋天师俗家姓名便是叫做宋雋？只是天师门远在南疆，与咱们天靖山并无来往，今日他怎么会上门求见？” 天枢沉吟片刻，“天师门与咱们虽无来往，却也素无仇怨，不好怠慢了。”随即对那报信的弟子说道：“快快有请！” “师兄既然这么说，就让我代为迎接一下。”天璇说罢大步下殿去了，刚至殿门就听见殿外大笑声起，直透重霄，天璇突然双眉紧皱，立在大殿门前，果见阶下一人宽衣大袖、脚蹬麻鞋，腰悬长剑、斜背着一张铁背长弓，正迈步拾阶走上上殿来，却不似道人打扮，更别说是什么天师。 “不劳道友远迎，宋某已经来了。”宋天师边说边笑，天璇在殿前却有些愠怒，殿内天枢听见声音也是眉头微皱，心道这宋雋好没礼数，如此行径无异擅闯，却把天靖山小觑了，还不好发作，身形一闪也到了殿门，天机子看了韩仓一眼，二人也先后跟了出来。 到门口天枢面色肃然，上下打量了一番宋雋，样貌大概四十岁上下，皮肤黝黑，一脸英气逼人，宋雋的目光同样不甘示弱，大有相争之意，天枢当即拦在殿门问道：“宋天师驾临鄙山，不知有何见教？”正是声如钟吕，振聋发聩，显然是有意要震慑宋雋的气势。 宋雋听罢笑声更隆，几欲震得云开雾裂，丝毫不在天枢下风，双方针锋相对之意愈浓，天璇见这宋雋如此了得，掌中拂尘一摆，根根银丝直立如针便要出手。 “不得无礼！”天枢顿喝一声，天璇心身俱震，宋雋的笑声也戛然而止，对天枢拱手道：“天靖山掌门，果然好手段！” 天枢也拱手还礼，“宋天师谬赞，天师门称名南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天璇心中虽然不忿，眼下却是不能发作，“宋天师登临敝山，恐怕不是专门来拍我师兄马屁的吧？”话一说完，天璇也觉得有些失言，天枢只做不闻，宋雋哈哈一笑，“这位道兄说话倒是有趣，宋某此来确实是有要事。” 天璇冷哼了一声，只听宋雋继续说道：“宋某自幼听闻天靖道人乃是一代宗师，想来门下弟子多有不俗，故此今日登临宝山，就是想向贵掌门请教一事。” 在天枢等人心中，天靖道人如今已是地仙一般，宋雋却只口称宗师，心中不愤又陡生三成，再看宋雋的打扮，与一些草莽好汉无异，更加不喜，犹是天枢的城府也有些按捺不住，“贫道修三清净道，与宋天师等专门替人看相测卜不同，若问吉凶，还是请宋天师自回山门闭户推演去吧。” 天璇听天枢这样说，忍不住扑哧一笑，宋雋却觉得面皮生火，有些挂不住，天师门确有相术一道，却是最下弟子所习，修学数年之后藉此去尘世糊口，与他宋雋所修的玄门道术有天壤之别，便听他一声断喝：“住口！宋某好心规劝诸位，免使天靖山受魔道所侵，想不到你们非但不心怀感激，竟还出口不逊羞辱宋某？”宋雋说着右手便不自觉的握在了剑柄上。 此时天权刚好安置了圣物而回，远远的便听见天华殿前吵嚷，又见宋雋手握剑柄，他可没有天璇的涵养，怒喝一声，远在数十丈外对着宋雋挥掌一拍，一道淡青色的掌心雷便朝着宋雋轰了过去。 宋雋右手握在青澜剑上也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心里正有些懊悔，眼角中一道青光暴蹿，宋雋正好寻了个台阶，众人耳中便听得苍啷一声，青光骤闪，宋雋出手之快，就连天枢都觉骇然，天权甚至没有看清剑影，自己的掌心雷已被宋雋一剑劈碎，而且青澜还鞘，剑光不显。 宋雋冷笑一声，“天靖山这是要仗势欺人么？” “师弟，住手！”天枢急忙开口阻止了天权，宋雋虽然不敬，却也远来是客，只为几句言语就与天师门结仇，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当下对宋雋拱手道：“宋天师莫怪，我师弟他脾气暴躁，以后贫道会严加管教。” 宋雋也自知不可再在一些无聊的事情上纠缠，天师门虽强，也只是称雄南疆，这天靖山亦是北道翘楚，当下又瞄了韩仓一眼，目光最终落在了孟孝身上，“其实宋某此次来，着实是要替诸位分忧解难，这婴孩天生魔种，还请交给宋某处置。”说到这里，宋雋伸手一指一脸懵懂的孟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