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又有谁明白

    事出皆有因，万事非偶然。

    韩瑞丰爷俩回家了。韩少宁怀里揣着围山转转卖合同，走时眼神里没有感激，只有愤恨。

    苏若水留了下来，说陪爸妈待会，因为她心中有些事实在想不明白。

    屋内只剩下韩巧英三人，真真正正由婚姻和血缘组成的一家人！

    “闺女，中午别回去了，爹亲自下厨，给你揍好吃的！”苏有为瞧着苏若水日渐消瘦的身体，感觉苍老了许多，认认真真的说道。

    “是啊！你有些日子没在娘家吃饭了，家里正好还有一条新鲜的大鲤鱼，红烧鲤鱼可是你爸的拿手菜，也是你最爱吃的。”韩巧英一往深情的说道。

    出嫁才两年，苏若水手糙了，脸黑了，腿也细了，由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姐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家庭主妇！她也曾想过自己的境遇和酸楚，但从未后悔过，因为她坚信，只要勤俭持家，终究有一天会过上好日子！

    苏若水双眼湿润，眼泪来回打转，但仍面带微笑：“今个就算了，他们爷三还等着我烧火呢！对了，妈，若冰没在家，去哪了？”

    韩巧英皱着眉头说道：“她能去哪？还不是去县城和小霸王逛街！我三番五次劝她，现在还没有成亲，不要和小霸王来往的太频繁，省的别人背后咬耳根子，可她就是不听！”

    苏若水微微一笑：“妈，你别把小霸王老挂在嘴边，好歹人家也是你准姑爷，话说回来，只要二妹开心，你就不要老cao心了。”

    韩巧英轻叹一声：“儿女婚姻是人生大事，当爹妈的哪有不cao心的！要不是你执意嫁给少安，也许你现在……”

    她把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

    苏有为怒气冲冲的说道：“他们老韩家，哪个不会烧火燎烟，非得你回去揍饭不成！你放心，你不回去，他们一样饿不着！你看你现在，不管是面色，还是身材，跟在咱们家当闺女的时候差的天上到地下！在他们家整天整夜受累，哪想过一天的福！现在我越来越觉得，若冰的选择是对的，姑娘就得找个好人家，省的没日没夜的给人家扛活！”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都希望儿女少受苦，不挨累！

    “爸，我可没有觉得给老韩家扛活，因为受苦受累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虽说现在上有老，下有小，粗茶淡饭，但一家人开开心心，我挺知足的！”苏若水眼神坚毅，说话掷地有声。

    韩巧英呆呆看着大闺女，一声不吭；苏有为低头长叹，无奈的摇了摇头。

    “爸，今个立合同卖围山转这事我有点想不明白？”苏若水打破了僵局。

    “你要是不回家揍饭，我就告诉你为什么！”苏有为阴沉着脸说道。

    韩巧英看着闺女难受的表情，很不痛快的说道：“别为难若水了！今个这事，我也觉得你有些反常，你葫芦里到底装的啥药，还不赶快给我倒出来，我也早就想听听了！”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韩巧英的话就是圣旨！

    “你们娘俩心里是不是奇怪，围山转八百买的，为何要卖八千？我知道你们心底是怎么想的，包括老韩家爷俩，肯定在骂我不近人情，贪财忘义！”苏有为挠着脑袋说道。

    韩巧英母女二人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苏有为长长叹息了一口气说道：“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你们俩有所不知，韩瑞丰的老二韩少宁看上了……”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娘俩都屏住了呼吸，一眼不眨的盯着苏有为，心里都快急死了，可他就是不往下说。

    “你平常说起话来总是喋喋不休，没完没了，今个是鸡毛塞嗓子眼了，还是有啥难言之隐？你皱啥眉头，还不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他到底看上谁家的姑娘了？”韩巧英实在忍无可忍，白了丈夫一眼，大声说道。

    “他看上咱们家二丫头了！”苏有为硬着头皮说道。

    “你是说若冰？”韩巧英大吃一惊，禁不住问道。

    “千真万确！而且不是一天两天了！”苏有为狠狠点了点头。

    “难怪啊！难怪啊！难怪啊！”苏若水想起往事，不由自主的连说三个难怪。

    她知道二叔子韩少宁和二妹苏若冰交往密切，一直认为是好朋友好同学，好邻里，却万万没有想到两人会扯上男女关系！

    “他两人的秘密，你是咋知道的？这么大的事，为啥不早告诉我？还把我蒙在鼓里，感情把我也当外人，对不？这个家到底是你说了算，还是我做主？今个你要不把话说透，看我咋收拾你！”韩巧英捋起袄袖子，打算揪苏有为的耳朵，气呼呼的说道。

    苏有为满脸赔笑，举起双手，连忙作揖：“姑奶奶你做主！你饶了吧！我说，我都说！”

    韩巧英深呼吸了一下，但两眼瞪得跟牛眼似的。

    苏若水实在有些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苏有为清了清嗓子，慢慢说道：“我记得，去年刚刚入冬，也就是家宝大外甥出生没有多久，有一天你出去串门了，若冰私下对我说，大姐出门了，也有小孩了，也该考虑考虑她了，我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好事。我就问她有没有心上人，她也没有瞒我，她说喜欢少宁。我当时心里想，少宁五官端正，相貌堂堂，为人上进，头脑灵活，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小伙子，虽说我和老韩已是亲家，但亲上加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不时瞅两眼娘俩，韩巧英母女伸长了耳朵静静的听着。

    “其实，我心里不敢说百分之百同意，但至少有百分之八十。我自己的闺女，性格跟我都差不多，认准的事很难回头。我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并没有这么说。我说婚姻大事，得跟你妈商量商量。她一听这话，立马就急了，说啥也不想让你知道。”苏有为撇了一下韩巧英。

    韩巧英微皱眉头，但没有吭声。

    “我不明所以，问她为啥？她说这事只想让我一个人知道，让我偷偷的看着少宁，看有啥需要帮助的，尽量背地里帮一把。”苏有为咽了一口唾沫，“我有点口渴了。”

    “爸，我给你倒水去！”苏若水面带微笑。

    “后来呢？快点说啊！”韩巧英拽着苏有为胳膊催问。

    “东峪大集的时候，我有事没事就去逛两圈，远远的看着烧饼铺，吃饭的进进出出，络绎不绝，感觉生意还不错，心里踏实了很多。然而，没过多长时间，我发现二丫头面色憔悴，精神不振，知道她有心事。”苏有为喝了口热水，看了大闺女苏若水一眼，接着说道，“趁着家里没人，我悄悄问她咋滴啦，她说这两天考虑了很久，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苏若水默默听着。

    “啥决定？”韩巧英睁大了眼睛问道。

    “她决定和少宁分手，想找个县城里的有钱人，晚上住楼房，白天逛大楼，花钱不愁，出行无忧。我问她为啥？她说这个想法在她心里由来已久，本指望韩少宁能够出人头地，大富大贵，可现在看来，就算馄饨烧饼铺生意再火，一年到头也攒不下万八千，照着她的梦想差着十万八千里！这两天在街上碰到大姐，看着憔悴的容颜，心里就特别难受。青春易老，韶华易逝，实在不想步大姐后尘。我破口婆心的劝她，说人生在世，富贵荣华都是过往云烟，别看韩少宁现在买卖做的小，将来一定能挣大钱，但她似乎铁了心，根本就听不进去。”苏有为偷偷撇了一眼苏若水。

    苏若水轻捋了一下额头秀发，神色淡定。

    “后来呢？”韩巧英黯然伤神。

    “后来啊！二丫头就和小霸王孙通相识了，若冰开始有些不情愿，孙通软泡硬磨，才勉强答应吃个饭，逛条街，直到现在，两个人连手都没有拉过！我在暗地里跟踪了好几回！再后来，韩少宁又找了一回二丫头，我劝他不要再纠缠若冰了，除非年底前能拿出十万块钱！为啥我迟迟不接受老孙家的订金聘礼，也是此为这个缘故！我跟二丫头也商量好了，只要少宁在年底前能拿出十万块钱，他这门亲事就跑不了！说句心底话，我也巴不得想让少宁当我的姑爷，转卖围山转和订立合同，我都是在帮他，都是为了他好！都是为了他能在年底前挣够十万块钱！”苏有为一口气说了很多大实话和心里话，说完之后，又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全身舒服。

    苏若水眨了眨眼睛，低头沉思。

    “少宁和若冰的过往咱们掀过一篇，就拿现在来说，你转卖围山转要少宁八千块，眼巴前开矿正等着用钱，你这不是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吗！还恬不知耻的立下啥合同，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到底是怎么为他好！”韩巧英内心烦躁，瞪着眼睛问道。

    “我立下转卖合同，矿山开采权现在就归少宁，我就是让他没有任何后顾之忧，放手去干。他的本意也是如此，恐怕空口无凭，事后引起无谓的争执和不必要的麻烦；对于围山转，少宁肯出三千，我非要八千，我这么做就是想让这小子恨上我，就是想让他牟足了劲大干一场！我若是真想要那八千块钱，还打欠条干什么！啥时有钱啥时给，啥意思，没钱就不用还了！不管老韩家咋想，反正我一番良苦用心，你们到底明不明白？”苏有为最后一句在呐喊。

    屋内寂静无声。

    严父出孝子，慈母多败儿。古今多少事，又有谁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