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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小店

    仲孙祈平脸色一冷,李作栋连忙说道:“是位女道长。”

    仲孙祈平释然,吩咐道:“你盯着些。”

    “是。”李作栋轻声答应,顺手将龙案上的茶端走,换了一杯温热的。

    冷成孝到了京郊,因一直没接到父亲的信儿,所以到了京郊后便不敢走了。虽然一路上也没觉得被人跟踪,但心里却总是隐隐地不踏实。

    眼见天已过午,冷成孝寻了个小店,到门口将马缰交给小二,便走了进去。大概是过了饭点儿,小店里冷清得很,只有一桌客人,也不像是吃饭的。但让冷成孝感到意外的是,柜台边坐着一位细纱蒙面,怀抱琵琶的女子。

    冷成孝觉得有趣儿,这种小店竟也有唱曲儿的。在这儿能赚到糊口的钱吗?心里想着,便找了个正对那女子的位置坐下。小二在外面拴好了马,赶着又进来招呼:“爷,你老吃点儿什么呀?”

    冷成孝答道:“烫二两酒,炒四样菜,两荤两素。”

    “好嘞。”小二应了一声,刚要走,冷成孝又问道:“你这小店也有唱曲儿的?能糊口吗?”

    小二神色变了变,陪笑道:“指着爷们儿赏饭吃,饥一顿饱一顿呗。爷,要不要点一首,十个大子儿,你老也不差这点儿,就当活条人命吧。”

    冷成孝觉得这话里有话,伸手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说道:“给她,随便唱。”

    “爷仁义。”小二接过,直接走到那女子面前,将银子递到女子手里,说道:“棱姑娘,那位爷赏的,叫你随便唱。”

    棱姑娘接了银子,翻了下底面儿,然后起身向冷成孝施了一礼,复又坐下,调了调弦,五指轻舒,开腔儿唱道:“奴本官家女娇生……”

    “姑奶奶!”小二急道:“怎么又唱这段儿,还嫌事儿不大吗?”

    棱姑娘却不理她,清亮的声音将小二的埋怨压了下去:“奴本官家女娇生,因父落罪堕娼丛。本欲一死全名节,奈何打得奴家求生不得,死不能!儿皇登基下恩旨,除籍放人出火坑。可笑儿皇居明殿,哪知世上端苦情。奴身已非昔日洁,又向何处讨余生?抛头露面由人笑,苟且偷生任人评,儿皇只博千古名,哪管他人死和生……”

    一阵急弦,如癫似狂。冷成孝黯然神伤,一是可怜这位棱姑娘,二是想到了文王。文王在东境也废黜了官妓制,但却不是皇上这样,仅下一道圣旨而已。文王命各府自查,愿从良的,分居所,赐银两。不愿从良的,也不强求。正如这棱姑娘所唱,当初把人家逼入娼门,如今一道圣旨又给放了,叫人家怎么活呀?

    “臭娘们儿,跑这儿唱来了,可算找着你了!”说话间,两名衙差走了进来,冷成孝搭眼一看,是兆尹府的捕快。

    琵琶声哑然而止,棱姑娘抱着琵琶惊慌地站起来后退。小二连忙上前打拱陪笑:“官爷……”

    ‘啪’的一声脆响,小二被一巴掌扇到地下。两名捕快一左一右夹住棱姑娘,一人伸手扯了棱姑娘的面纱,托着棱姑娘下巴笑道:“上回在城里,有李桐李大人可怜你,今儿个,没人护着你了吧?你辱骂圣上,罪犯凌迟,跟爷们儿走吧?”

    店里唯一的那桌散客,一看这架势,连忙跑掉了。

    “我保她。”冷成孝垂着眼帘,慢悠悠地倒了怀酒。

    两名捕快一同回身,左边那个用手一指冷成孝,右边那个连忙打落他的手,两步到了冷成孝桌前,打拱陪笑道:“三爷在这儿呢,小的眼瞎,没瞧见三爷。”

    棱姑娘拿眼瞧冷成孝,这位被称做‘三爷’的,给的可是东边的足色官银,那银子底下单烙一个‘文’字。可怎么听这两个捕快称呼,又像是京里的公子哥儿?

    冷成孝端起杯抿了一口酒,还是头不抬眼不睁,原本在家时,就不把这些捕快衙差当人看,如今也是将军了,更是瞧不上这些个东西。问道:“你哥俩儿闲呐!专门跑几十里路,来寻人家姑娘晦气。”

    捕快陪笑道:“三爷说笑了,我们哪有这闲工夫,我们带着差呢。”

    冷成孝翻起目光看着他:“带着差就办差去,跟这儿扯哪门子闲淡?”

    另外一个不认识冷成孝的捕快眯了眯眼,他虽然不知道这是哪家的三爷,但知道肯定背景小不了,当下拱手道:“三爷息怒,你老要是看上了这小娘们儿,咱们哥俩儿给你送府上去,成吗?”

    冷成孝突然发觉,在文王那里待得久了,连这样的话听着也不舒服了。皱眉道:“就因为她曾是官妓,你们就这样欺辱她?皇上下旨废黜官妓制,她如今已然是民女。况且,就算是红倌儿,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接你的生意。连文王都不敢强掳民女,你们作得哪门子死!”

    两个捕快对视一眼,京里风传冷三公子投了文王,难道是真的?认识冷成孝的捕快陪笑道:“三爷这一身风尘,从哪儿来呀?”

    “你问不着。”冷成孝白了他一眼,将目光投向棱姑娘,问道:“棱姑娘,你可愿去文王地界?”

    棱姑娘看着冷成孝,不答话。冷成孝说道:“我出外游学,四处奔走,你若愿意,便在这里等我,待我回家看过双亲,再出门时,来这里接你同行。”

    这似乎也能解释官银的来历。棱姑娘福身道:“公子大义,敢不从命。”

    经此一事,冷成孝心中更寒,也不愿再等父亲消息,决意回家去见母亲。当下伸手入怀,掏出四锭五两的银子,唤道:“小二,棱姑娘托你照看,哪怕少一根头发,爷都不答应。谁要是敢来招惹棱姑娘,给爷记下名姓!”

    小二不敢答应,但却上前双手接了银子。冷成孝冷哼一声,起身出门而去。不认识冷成孝的捕快,从小二手中拿过一锭银子,翻了下底面儿,冷笑道:“游学?哪来这么多东边儿的官银?”

    认识冷成孝的捕快一把抢过银子,丢还给小二,说道:“这事儿咱爷们儿管不着,办差去,你要心里憋屈,回府告诉老爷也就是了,走吧。”

    冷成孝走远了,羽琴挑着嘴角笑道:“不论如何,他不是坏人。”

    蝉玉没有说话,搂着她的腰,从房顶上落下,把刚出门儿的两个捕快吓一跳。两人抽刀喝道:“什么人?上房做什么?”

    羽琴刚要说话,蝉玉手一抖,两名捕快立时瞪圆了眼睛,片刻之后,两人各自软倒,颈中血流如注。

    送出门儿的小二当时便吓软了腿,坐在地下瞪着蝉玉,羽琴也惊道:“你疯了!他们是捕快!”

    蝉玉淡淡答道:“这两人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善,早就该死了。”

    羽琴气得抿着嘴说不出话来,小二突然哭道:“我的天爷呀……这生意是做不成了,在门前死了官差……说不清了……”

    羽琴瞪着蝉玉:“你以前都是这样杀人的?也不管会不会连累旁人?”

    蝉玉不耐烦道:“人是我杀的,关旁人什么事?”

    小二哭道:“我的爷呀,你老说走就走,小的可是土生土长哇!官府抓不着你老,只管向小的要人呐!”

    蝉玉皱眉道:“笑话,官府不讲理吗?”

    “你是傻呀还是精?”羽琴轻声埋怨道:“官府要是讲理,那天下不就太平了吗?还用文王施仁政吗?”

    蝉玉说道:“容易。小二,雇辆车来,我拉着这两具尸首,扔回京里衙门去。”

    “哎。”小二答应,一骨碌爬起来。

    羽琴怒道:“站下!”

    小二连忙又站下,低着头立在一旁。羽琴对蝉玉说道:“不能这么办!这么一办,咱们就露相了,况且文王此时就在京里,这不是找事儿吗?”

    “那你说怎么办?”蝉玉看着羽琴。

    羽琴叹着气摇了下头,从怀里取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小二,说道:“把这两人拖进去,再把店烧了,就说有人行凶,而后放火烧店。”

    小二接了银票,哭丧着脸说道:“这我得跟东家商量,我做不了主哇……”

    “你自己看着办,一会儿再来了人,可别说我们没管你。”羽琴说完,拉着蝉玉便走。

    小二急道:“哎!两位……”

    羽琴回头一瞪眼,小二连忙缩了回去。

    棱姑娘走了出来,看了一眼两人远去的背景,悄声对小二说道:“小二哥,只能这么办了。死了捕快本就说不清,再看这两位,恐怕也跟方才那位爷一样,是文王驾下的,这可更说不清了。”

    “唉……”小二叹了口气,说道:“棱姑娘,你先回客栈吧,等我这儿办利索了你再回来。不过……兴许不等这小店再盖起来,你已经跟着那位三爷走了。”

    棱姑娘一笑,说道:“这些爷们说的话,怎能当得真?这二十两银子也够我买个小院儿过上几年了。这两个冤家也死了,往后也没人再寻我的晦气。等你这里盖好了,我再回来唱曲儿。我再不唱那段词儿就是了。”

    “行。”小二重重点头,催促道:“快走吧,我赶紧把这两个灾星烧喽,可别让人瞧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