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路遇
文帅微笑摇头，他的本意并不是论强弱，修为这种事，向来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再强的武功，学不懂练不好也是没有用的。文帅只是想让端木凝蕊还有个由头缠着和尚，以便多听佛法，磨磨她的性子。 因此上，文帅并没有阻拦凝蕊。虽然向和尚寻衅比试内力未免有些不敬，但相信以和尚的修为，还有凝蕊的身份，再加上文帅许诺修建庙宇之事，和尚应当不会介意，更不会同她一个孩子计较。 此时宫里，皇后到了挽翠宫。皇贵妃自然知道皇后的来意，然而此时此刻，皇贵妃也深知不可能传诏燕回进京。莫说燕回怀着身孕，便是好好的，因了文王之事，燕回也断不会来京的。 但太子受了重伤，无论是于情于理，燕回都应该来为太子诊治。所以，皇贵妃迎进皇后的那一刻，着实的不知道应该如何答话。 “meimei……”皇后拉着皇贵妃的手，不等坐下，便已然落下泪来。 皇贵妃扶着皇后落座，劝慰道：“jiejie莫要过于心伤，太子福禄绵长，定能化险为夷。” “meimei。”皇后一双泪眼，看着皇贵妃说道：“我自也知当下情势，不便惊扰燕回，可……儿是娘的心头rou……meimei也是做娘的人，当深晓此情。” 皇贵妃凝眉垂目，缓缓点头道：“jiejie说得是，臣妾愿亲往齐阳去接燕回入京。” 皇后眼中露出喜色，执手说道：“多承meimei好意，但听闻燕回身怀六甲，于meimei寿诞也不能入京拜贺，又岂能因了祥儿而长途犯险。jiejie有一不情之请，想烦劳meimei陪同祥儿远赴齐阳，一来免了燕回车马劳顿，二来也能令meimei看护于燕回身侧。以免燕回初为人母，千头万绪，不得安养。不知meimei意下如何？” 皇贵妃颇感意外，当下时局，皇后竟敢将太子送往齐阳！不论皇后是有恃无恐，还是救子心切，这份胆量也是常人所不及的。 皇贵妃郑重应道：“jiejie放心，臣妾定保太子安稳。” 这句话，一语双关。皇后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当下起身福礼道：“多谢meimei。” 却说灵姬出了皇宫，当夜便跃出城墙，于城外偷了一匹马，单人独骑驰返齐阳。走的，自然也是贺州一线。原本还想着不回去找文帅，可一出了皇宫，竟从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相思之意。 灵姬一忽间变得归心似箭，这一夜披星戴月，纵马疾奔，至天明方歇。在官道边的小店打了尖儿，喂了马，复又起程，两天三夜不曾安睡，于第三日破晓之前，远远眺见了贺州府西城门。 天亮后进了城，寻了客栈住下。初出皇宫时的那份热烈心情，在这几日的北风中已然渐趋冷却，文王虽然重情，但毕竟不是她灵姬一个人的文王。 这般想念于他，灵姬惊觉自己是动了情！动情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美好的，然而灵姬却是个例外。她自信自己能活到现在，又能将武功和医术练得出神入化，就是因为她从不动情。 情之一物，远不是牵肠挂肚那么简单，往往在生死关头，‘情’会导人迷乱，做出有违理智的事来！所以灵姬要重新考虑，到底回不回齐阳。 灵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齐阳是因为心里想他，不回齐阳也是因为怕连累了他。灵姬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是不是仅仅为了活命？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活命，大可以逃到天涯海角。天下之大，处处可容身，何必非要倚靠他？他不过是个小国的诸侯王而已……” 一闭上眼，便是他那双温情脉脉的眼眸，他一次次地要她回去，甚至说做不做皇帝都无所谓…… 睁开眼，狭小的一间客房，孤单得毫无生气。这么多年……自从十二岁破了身，便只想着如何奉迎门主，如何学到武功医术，如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活下去。 而如今……却觉得这些……竟然都不那么重要了…… 睡不着，一丝困意也没有。灵姬重又起来，戴上头罩拉开门，唤小二送饭菜来。 这个时辰，一般厨下还没有起火，但灵姬这一身装束，令客栈的掌柜心头生寒，知道她是行走江湖的人物，自然是不敢推诿得罪的，于是连忙吩咐厨下起火做饭。 大半个时辰，饭菜送进了房里。灵姬闩了门，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饭菜，幽幽叹了口气……没胃口…… 灵姬站了起来，再次戴上头罩。回去吧，守在他身边，慢慢地会放下的。灵姬相信，假以时日，对他的心会淡下去的。毕竟他现下就有一后三妃，将来自然也会有三宫六院。 到楼下会了帐，掌柜的垂着眼帘不敢多话。这位女客官一早进店，睡不着吃不下，定然是心里有大事，走了好，免得惹上麻烦。 灵姬换了一匹马，既然决意回齐阳，那便是越快越好。另外多备了水粮，此去图州，路途遥远，不似京城到贺州，三两日便能跑到，而且灵姬也不打算再在途中停留了。 夜，早早地来临。灵姬将马栓好，打断了一棵小树，生了一堆火，靠着大树坐在地上，望着星空。 耳中蹄声悠闲，灵姬收回目光，抬手拉下了黑纱，罩住了脸。官道上行来一骑，似是见到火光，有意搭伙，向灵姬这边过来了。 将到近前，那人下了马，站定在不远处，抱拳道：“行路误了时辰，可否结伴照应？” “可。”灵姬惜字如金，暗暗聚积内力。什么人会在这隆冬时节独自赶路？又是什么人会看不出她是一个女人？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岂能随意搭伙？若不是傻子，便是有意追着她来的。能追着她的，无非是两者。一者玉宵门，二者金衣卫。 那人到了近前，灵姬微微一怔，火光照映下，见那人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浓眉大眼，鼻直口正，虽不甚俊美，却极为英武，因了年少，自有一股朝气勃发。 灵姬暗道自己想得多了，玉宵门不会有这样的人，因为他的眼神很干净。而金衣卫也不会派一个未长成的大孩子来追杀自己，因为那位邱明信与自己交过手，绝不会让一个半大小子来送死。 灵姬着意打量了一下，见这孩子衣着华贵，腰间带着佩剑，剑柄上缠着银丝，剑纂是一颗褐色猫眼石。灵姬心里一动，仅这颗宝石，便价值不菲，因其眼线平直，两端窄而中间圆，恰如一颗真正的眼珠相仿。 带着这样一柄剑赶夜路，不怕被抢吗？看来是个没出过门的富家子弟。灵姬问道：“你要去哪里？” 大男孩儿坐在灵姬对面，嘴角带笑地答道：“我要去齐阳。听说文王开了恩科，我想去试试。” 灵姬半晌无语，此处刚过贺州，相距齐阳还有数百里之遥，而此地还在朝廷管辖之内。这孩子张口就说要去投奔文王，这是有意在试探她？还是这孩子自小被父母宠溺，不晓得世道凶险？ “jiejie要去哪里？”大男孩儿看着灵姬，满眼都是好奇，或许是在好奇那面黑纱后，是怎样的一张面容。 “余林府。”灵姬淡淡地回答。 “余林府……”大男孩儿垂着眼帘重复了一遍，转而抬起目光笑道：“那很远啊，咱们正好顺路，我可以保护jiejie。” 灵姬淡淡地说道：“是你害怕，不敢一个人行路吧？” 大男孩儿瞬间垂下了头，笑得有些尴尬，说道：“我第一次出门，不太认识路。” 灵姬心里有数了，估计这孩子是自己偷跑出来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大男孩儿答道：“我叫慕容成，京城人士。敢问jiejie芳名？” “我叫楚小花。”这是灵姬的本名，八岁时父母死于旱灾，被门主带到玉宵门才改名叫灵姬。 慕容成的眼神明显凝滞了一下，或许是因为灵姬报出的名字过于平常，全不似走江湖的人该有的名字。 灵姬拿起水袋，拔开塞子，挑起黑纱喝了一口。慕容成问道：“jiejie为何要遮着面容？” “习惯了。”灵姬简单直接地回答，而她带着头罩，也确实是习惯了。从十六岁起，只要在江湖上走动，便会戴着头罩。 “哦。”慕容成点头，随后又问道：“jiejie为何没带着兵刃？” 灵姬抬手摘掉了头罩，因为要让他看到自己厌烦的眼色。这个慕容成不但话多，脑子似乎也不灵光。谁说出门就一定要带兵刃？再者说，东问西问的，岂不让人误会？ 慕容成愕然盯着灵姬，喃喃说道：“原来jiejie是因为长得太美，所以才要遮着面容。” 灵姬眉心微动，大有哭笑不得的感受，索性闭上眼睛，冷淡地说道：“晚了，睡吧。” 这一夜，灵姬没有睡，只是闭着眼睛养神。虽然慕容成表现得像个不通世情的孩子，但灵姬还是提着小心。结果慕容成却睡得很实，直到天大亮了才醒。睁开眼看到灵姬还坐在树下，高兴地说道：“jiejie还在呀，我还怕jiejie丢下我，自己走了呢。” 灵姬没有丢下他离开，并不是怕他会遭到什么不测，而是因为他说要去投文王，灵姬想在路上观察一下，看他是不是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