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接旨
见总镖头来，宋夫人眼中见泪，福身施了礼，两相坐下，宋夫人叹一声，说道：“总镖头也是要回竺南了吧？我家官人，可是早已故去了？” 总镖头一皱眉，拱手道：“夫人如何得知？” 宋夫人泪流满面，侧身以袖遮掩，半晌才应道：“原与问兰走得近热，自打竺南来了人，再见问兰，话便少了。问兰回去时，也不曾向我打个招呼。自是心中有事，不敢相见。如今总镖头突然到来，想是也要回竺南了，才不得不来与我说。” 总镖头黯然道：“夫人节哀顺便吧。老朽确是要回竺南，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宋夫人答道：“自是要回的，总要到官人坟头去祭拜才是，也免得他独自孤单。” 总镖头站了起来，拱手道：“既如此，夫人早做安排，收拾好差人知会老朽一声，也好早日启程。” 这一日，驿马来报，有一队朝廷行队，向齐阳而来。文帅退了驿马，琢磨着老皇帝又想干什么？反正朝廷行队还有两天路程，所以文帅也没急着找老夫子。 转过天，上课前将此事说了。老夫子捻须沉吟，半晌无语。周若试探着说道：“莫不是想要文王出兵，助剿叛军？” 老夫子微微摇头，想了一下才说道：“那样的话……得有个由头，前次文王并没有接旨，没受朝廷加爵册封。除非……” 周若瞬间皱紧了眉头。文帅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只是这种猜测过于惊忿，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老夫子看向文帅，说道：“文王，咱们这位天子不是个昏君，老夫猜测，他可能会兵行险着，封你为诸候王。而文王又不得不受封，毕竟文王不是岳王，还有王贤妃这一层关系。可一旦受封，就要出兵剿叛。这位天子也算是机关用尽了。” 老夫子的话，正说中了文帅心里的猜测，然而，异姓封王一向是皇室大忌，真会是这样吗？朝廷的脸面不要了？他本就是个叛臣，又不认皇帝这个老丈人，还会封他为诸侯王？倘若当真如此，那这个天子要么是软蛋，要么……就是不容小觑！ 文帅说道：“便当他要如此做，孤想，只受封，不出兵。” 老夫子摇头：“文王不要把事情想简单了。天子这是打你的软肋，放下王贤妃这层关系不说，若是老夫下诏，定会赐你府城，以便你调兵运粮。文王意在天下，最不能舍的，便是民心。打个比方，若是朝廷将岳同与永安封给了你，而朝廷又撤走了驻军，文王不出兵也得出，总不能让岳王夺了去吧？一旦驻兵，便临近了战事。文王若在东境，还可说不利于长途奔袭，但若就在青川左近，文王又岂能只派兵驻城，而不协助剿叛？百姓也不会答应的。” 文帅皱眉，若果真如此，他在东境树起的首尾呼应之势就被拖垮了…… 端木凝蕊说道：“文哥哥不慌，我带人趁夜赶去，将朝廷行队杀个干净！再敢来，我就再杀！让皇帝的诏书到不了齐阳。” 文帅真是哭笑不得，说道：“凝蕊，你听没听老夫子说呀？万一要是诏中给了我封地，朝廷把驻军撤走，然后我又不知道，那可就便宜岳王了。” “哦。”端木凝蕊嘟了嘟嘴：“我只是在想，所谓不知者不怪罪，反正你没接到诏书，错都在朝廷。” 文帅微一皱眉，她说得虽然牵强，但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老夫子捻须笑道：“文王也不用急，待他宣了诏再说。或许是别的事。再者说，即便当真如此，咱们也有办法。若是晋王爵，文王就受了吧。反正这样扯着，也没什么意思。所谓欲擒故纵嘛，文王受了封，王贤妃心中自也会欢喜。况且诸候王称帝的，古往今来也不鲜见。总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了。” 文帅点了点头，这一路走来，时间虽然不长，但也算得上是历遍了艰辛苦楚，世上很多事，往往要顺其自然，所谓中正平和，是为不争之争。 两日后，朝廷行队入城。文帅提早吩咐了，所以朝廷行队未受拦阻。到了府门前，传诏的使臣被请了进去，而程作带兵拦下了护卫。 使臣已然见过文王一次了，此次再见，面上亲近了很多，拱手笑道：“驸马爷，下官带来了圣旨，是否请公主一同接旨呀？” 文帅一笑，对陈柯说道：“请王贤妃来。” 陈柯应声而去，时候不大，俅燕回进来，微蹙着眉，走到文帅身边坐下。 使臣跪倒：“臣洪思诚，叩见公主。” 俅燕回垂着眼帘，面无表情。文帅用手指碰了碰她的手，俅燕回淡淡说道：“洪大人，前次文王可接了天子圣旨吗？” 洪思诚一怔，随即说道：“是，下官口误，叩见文王、王贤妃。” 文帅微微一笑，这人转得倒快，说道：“使臣请起，既然是来宣诏的，还是先办正事吧。” 洪思诚起身，从随从手中请过圣旨，说道：“圣旨……” 然后洪思诚自己愣住了，下面应该是‘公主驸马听旨’。但问题是，刚才称公主，被公主给驳回来了。难道要说‘文王听旨’吗？既是文王，又岂会听皇上的旨？ 文帅笑道：“你就念吧，合了我的心意，我自会接旨。” 俅燕回一惊，侧目看他。文帅回她一笑，说道：“为夫心中有数。” 俅燕回收回目光，不再言语。既然相公说心中有数，那便错不了，况且还有老夫子和国师，这些大事，自也不必她来费心思。 洪思诚也是没办法，展开圣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文帅文玄德为文王。青川公主，加号长公主。赐现辖四府及岳同府、永安府，共计六府为封地。接诏即出兵剿叛，所夺叛军侵占之府城，皆归文王辖制。钦此。” 文帅站了起来，全让老夫子说中了，还少说了一样，攻下叛军的城，都归他文帅，那朝廷是不会管西南了，这是要把西南丢给他来治理。 文帅伸出右手，说道：“孤接旨。” 俅燕回愕然起身。洪思诚也愣了，本以为文王不会接旨，他念他的，念完了被撵出去就能回朝了…… “拿来给我。”文帅的声音将洪思诚惊醒过来，连忙将圣旨合上，双手捧入文帅手中。 文帅说道：“你远来辛苦，去驿馆歇息几日，不必再来见孤。若还要行诏其余府县，便请自去。回复圣上，说孤已接旨，即刻会筹备粮草，不日发兵西进，协助朝廷剿叛。” “啊……是……是。”洪思诚脑子转不过弯来了，拱手躬身退了出来。 出了大门，洪思诚问随从：“圣旨呢？” 随从知道洪思诚心思乱了，忙答道：“大人，圣旨已然经由大人之手，奉与文王了。现如今，文王已然是朝廷的诸候王了，青川公主也已然是朝廷的长公主了。” 洪思诚手抚前心，说道：“那就是说，本官此次传诏，事办成了？” 随从应道：“是，办成了。恭喜大人。” 洪思诚眼露兴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文王说什么来着？” 随从答道：“文王让大人到驿馆歇息两日，然后不必再来叩见，若还要行诏其余府县，便请自去。回复圣上，说文王即刻筹备粮草，不日发兵西进，为朝廷剿叛。” 这番话，程作听得真真的，转身进了厅房，见周若与老夫子已然到了。见程作进来，文帅笑道：“将军来得正好，一旁落座。孤已命人去请子青，阮将军和周将军。待他们三人到来，孤有话说。” “是。”程作到一旁坐下，有人给上了茶。 一会儿工夫，顾子青等三人来到。文帅赐了座，说道：“孤已接了天子圣旨，如今是朝廷的文王了。且将现辖四府，加上岳同与永安两府，赐为封地。朝廷命孤即刻西进，助朝廷剿灭叛军。并，所夺叛军侵占府城，旨归孤辖制。诸卿意下如何？” 程作与周宁对视一眼，一同抱拳道：“唯文王之命是从。” 顾子青看阮红云，毕竟她曾是岳王麾下。阮红云蹙眉瞪了他一眼，轻声说道：“看我做甚，莫说我已降了文王，纵是未降，也是出嫁从夫。” 众人皆笑，顾子青笑着拱手道：“文王此举，可提前稳治西南。西南虽贫瘠，且有数座废城，但毕竟城郭犹在，稍治即安。只是……文王若想称帝，怕是要费些周折了。” 老夫子捻须笑道：“早听文王说顾先生大才，今日一见，果是后生可畏。” 顾子青忙向老夫子拜道：“晚生僭越，老夫子教正。” 老夫子摆手，笑道：“子青言重了，老朽不过虚长数旬，所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你我同殿事君，不必如此生分。” “是。”顾子青答应，重新坐好。 周若说道：“文王，可开恩科了。” 文帅微笑点头：“孤正有此意，还要偏劳国师与老夫子。” 老夫子呵呵笑道：“好，好。想不到老朽老矣老矣，还能为国选材，不枉此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