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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安宅

    两处宅子都在北城,离府衙不远。占地虽不算大,但样式却极为精致考究。内里花园亭台,回廊水榭一应俱全。对于文帅来说,这可是独门独院儿的城里别墅,上辈子拼死拼活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让端木凝蕊先选了宅子,文帅不得不承认,心里还真有点儿怕这个小屁丫头。桃儿心灵眼尖,当初见哑叔时就知道此人大有来头,再见端木凝蕊,看她人虽小,却别有一种气势。心知内里必有隐情,况且她能跳出火坑,跟在文帅身边,本已是万幸,又哪会在意这种小事。

    富户心细,不但献了宅子,还供了小厮、粗使以及丫鬟。这些人都是从本宅调来,伺候主薄大人家眷,哪敢用新人。万一不懂规矩,恼了主薄,好事也变坏事了。所以这些人极有眼色,一见桃儿便知她迟早是姨娘。当下丫鬟婆子围定了桃儿,极尽奉迎。

    桃儿感叹,自己是个被父兄卖入娼门的穷苦人,只因跟对了人,才有了今时今日的风光。心下明白事理,不敢骄躁,拿捏着分寸。倒也在丫鬟婆子面前,落下个人美心善的好名声。

    有了宅院,文帅便把寄在府衙账上的份例都支了出来,三成给了哑叔,让他安心照料端木凝蕊。剩下七成,交与桃儿保管。几万两银票拿在手里,桃儿笑中带泪,有相公这份信任,虽死无憾了。

    安顿好了之后,文帅接着忙活放粮兑款,心里却焦虑地等待着一个人的出现。这一日雪落,长街上走来一顶宽轿,来至府衙门口,有衙差执帖报道:“离勾府府台闻大人,拜会同科故友,知己良朋,青川府府台宋大人。”

    文帅等的人,总算是来了……

    文帅尾随宋大人迎至中门,闻大人紧走两步,拱手笑道:“长清兄,当年一别,日思夜想,别来无恙否?”

    宋大人执手相看,竟然眼泛泪光道:“鹏程我弟,你我各领官职,司牧一方,无须臾闲暇,真真是想煞愚兄了!”

    文帅突然觉得自己还欠火候儿。这俩孙子是敌人来着,却整得跟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高,实在是高!

    宋大人给文帅引见:“玄德,见过闻大人。”

    文帅深施一礼,拜道:“晚生青川府主薄文帅文玄德,见过府台闻大人。”

    “免礼。”闻大人伸手来扶,笑道:“俊才年少,前途无量。长清兄好眼力啊!”

    宋大人哈哈一笑,执手向厅堂而去。文帅跟着送到厅堂门外,心里明白,曲问兰的身家性命,在此一会!

    文帅焦急地等待着,两位大人私会,从午至暮,其间用过茶点,送过酒菜。却总不见两人出来。眼看着夕阳沉坠,文帅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

    终于,两人执手走了出来,面色欢悦。宋大人将闻大人送到中门,闻大人拱手作别道:“承蒙长清兄照应,鹏程感念五内。”

    宋大人拱手还礼道:“休提照应二字,你我本就同气连根。况且上体圣心,下抚黎民,乃是我辈份内之事。鹏程我弟尽管放心,请代愚兄拜上相爷。”

    文帅的心一下子落回肚子里,浑身跟散了架一样,心里只有两个字:成了!

    文帅替宋大人将闻大人送上轿,转回来时,宋大人悄声说道:“我让了他三成,让他去孝敬刘相爷。”

    文帅心下了然,这是宋大人在向他示好。当下拱手躬身道:“晚生感念大人恩德,若蒙不弃,晚生愿终此一生,追随大人左右,甘效犬马之劳。”

    宋大人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文帅的肩膀,转身向后宅走去……

    话分两头,书说两段。

    话说自文帅留书一笺离了洪路县,锦杏也就断了念想。一心服侍着大爷。然则这位县衙的大公子,虽有权势,却对女人不怎么上心,尤其还是这种********的女人。

    所以宠了锦杏一时半月的,也就没了下文。锦杏少了倚靠,也不得不让那位冯公子得了甜头儿,遂了心愿。所幸这冯公子是个彻头彻尾的花花大少,又对锦杏心心念念,因此上锦杏虽然失了势,倒也没短了财。

    这一日迎来送往中,偶听青川府来的一位恩客提到文帅。说这个文帅布衣出身,本是从洪路县逃难出去的,路遇虎威镖局,被带到了青川府。不知怎地,摇身一变,成了府衙主薄,可谓是名噪一方。不仅如此,还得了青川第一美人曲问兰的垂青,纳为入幕之宾,前不久还送了贴身丫头桃儿给他做了通房。

    不听则已,一听之下,锦杏气得是银牙碎咬,粉面煞白。好你个忘恩负义的穷书生!当初林中月下,海誓山盟。如今你得财得势,却是新人换了旧人。

    锦杏应付了恩客,取了名帖交与丫鬟,让她去请大爷。就说有要事相告,无论如何,到此一会。

    大爷费凌官年近三十,个子不高,是个极为沉稳的人。常阴沉着一张马脸,看人时总像豺狼盯着獐兔。

    费凌官到时,锦杏笑脸相迎:“大爷,可有阵子没来了,也不想奴家。”

    费凌官笑了笑,拉着她坐下,问道:“急着找我来,有何要事?”

    锦杏知道他无意久留,当下也就直话直说:“大爷,你还记得那个穷小子段学礼吗?”

    费凌官眼中寒芒一闪,当时因为恼恨锦杏爱慕段学礼,所以杀了个丫鬟污给他。没想到开刀问斩当日,县内地陷。后来忙着善后,也没再理会。以为他死在了混乱中,便封了案卷传了刑部。

    后来老二费凌权说那夜在财坊看到一个姓文的小子,身形样貌极像段学礼。还跟着冯公子来见过锦杏。隔天派人抓他时,他却已经跑了。

    再后来,大灾来袭,听说这个姓文的小子做了青川府主薄,还指使粮商镖局四处囤粮,而且极受府台重用。

    今天锦杏突然提起段学礼,费凌官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那个文帅,就是段学礼。只是不知道这个锦杏想干什么?难不成是也听闻了段学礼的事儿,心中恼恨,要讲出实情?

    费凌官淡淡一笑,答道:“自然记得,那可是你的心头rou,掌中珠。”

    锦杏故拟羞态,贴身娇嗔道:“瞧大爷说得什么话,那里来的心头rou,掌中珠啊?若说奴家是大爷的心头rou还差不多。”

    费凌官轻轻推开她,如此扭捏做态,他早已厌烦了,也不想再问她什么,说道:“段学礼就是文帅,文帅就是段学礼。如今他做了青川府主薄,实权在握。莫不如我派个人知会一声,让他来把你赎了去,既解了你相思之苦,又成全了一段传世佳话。你意下如何?”

    锦杏猝然一惊,原来什么都没能逃过他们的眼睛。锦杏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对。费凌官一笑起身,拂袖而去。

    坐实了文帅的身份,费凌官感到害怕。蓦然忆起那日大堂之上,苦刑之下段学礼指着堂匾大叫:“若有来世,定叫汝等千刀万剐!”

    费凌官还记得自己当时说的话:“千刀万剐吗?量你永世也没这个本事。”

    然而,这个‘来世’,来得也未免太快了些吧?

    费凌官没有回县衙,而是去了赌坊,这件事既然已经坐实,就要有所应对,否则就是束手待毙!费凌官不指望段学礼会不计前嫌,他反倒认为,段学礼至今还没有向他报仇,只是因为根基不稳,尚需韬光养晦。

    见到费凌权,费凌官说明了来意。费凌权沉思半晌才说道:“大哥,先下手为强,不如派出刺客,将他置于死地!”

    费凌官原也有此意,当下兄弟二人一拍即合,派出五名刺客,连夜赶往青川府。

    大事落定,文帅的心也静了下来。日间在府衙安排粮款,暮时回返家中,便坐在书房看书。桃儿端茶、暖手,乐见其行。一来相公有心上进,他日更沾风光。二来也免得相公总是整治于她,虽是欢愉,却也辛苦。相守数日后桃儿才知道,原来相公竟也习武,难怪如此雄伟。

    夜静更深,桃儿煮了夜宵送到案边,柔声道:“相公,夜深了,吃些热汤歇息吧。”

    “好啊。”文帅笑着看她。

    桃儿脸上一红,相公又在想那事,他怎么就不知道累呢?

    文帅一边吃面汤一边盯着桃儿看,心想古代女孩儿过于腼腆,都这么多回了,还是一有表示就脸红,但这也正是最撩人之处。

    吃完了回房,文帅搂住她压倒在小床上。原本文帅要她同睡,可桃儿说自己是丫头,通房丫头也是丫头,不能睡主人的床,那张床只有姑娘睡得。即使文帅坚持,春风一度后,她还是会回去自己的床上睡。

    天凉屋冷,文帅心疼她,所以再与她行事,便在她床上。免得她事后起身受了寒凉。

    “啊!”

    刚解了外衫,就听外面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惊得桃儿一把抱住文帅,颤道:“相公,可是杀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