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薛正【十五】

    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还是初中时代。

    被父亲抛弃了的可怜母亲甚至没办法正常工作赚钱，不分日夜的在家里喝酒买醉。对Lily来说没什么比回家更糟糕的事情了，眼睁睁的看着和她相依为命的亲人耍着酒疯要死要活，说着就当我对不起你下辈子再补偿之类无比可怕的话然后就要顺着窗户往外跳，对年纪尚小的她来说何尝不够残忍。

    Lily愿意背着沉重的书包沿着A市大大小小的街道在外面游荡做一个流浪者，也想要逃避家里那个无论如何安慰都走不出的悲剧。

    然后她发现了一家特别精致高级的画廊。

    店长是个清秀少年，她都觉得自己是个没人要没人在乎的垃圾，那位年轻的店长却非常友好的请她进去喝茶吃点心。

    在那里Lily讲述了自己家庭的巨变，好多次话都到嘴边了还是没有告诉mama，她也是这场悲剧最无辜的受害者，可是看到mama以泪洗面她只能蹲在家门口默默的抹掉眼泪，发泄好了再像是什么事都没有的回家。

    “我可以帮你。”店长说。

    画廊在Lily的眼前被黑暗完全吞噬，站在黑暗的最中心，她看到少年的眼睛由黑转红，如同汩汩流出的鲜血。他说只要你签订契约，可以等价交换一个愿望。

    当时小女孩问了一个后来每每想起都觉得很蠢的问题。

    你是天使吗？

    “不，我是恶魔。”玛门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无比温柔的说：“所以这里可以贩卖爱，和希望。”

    Lily似懂非懂的点头，然后她下了很大的决心说：“我想用爱情交换美貌。”

    mama总是醉醺醺的告诉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只属于美丽的女人。如果只能伤害和被伤害，她不想要活得那么可怜，她要做伤害别人的那个。

    “契约成立。”

    ……薛正从头听到尾，他万万没想到原来Lily也是契约者。

    这样就说得通，并不是他哪里露馅了，而是Lily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身边绝对不会出现任何真心喜欢她的人。

    那么，薛正沉默了片刻，问：“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要帮我隐瞒？”

    “因为我爱你啊。”

    Lily眨着眼睛说的特别没诚意又理所当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爱的方式，Lily的感情只能是她一个人的事。所以她的爱是绝望的，必须被利用，因为有一天当她不再有任何价值，就只剩下失去。

    老人睿智，他们说蝴蝶飞不过沧海。

    薛正也许信了，也许没有，也可以说根本不在乎，只是又恢复了之前温暖体贴的好男友形象，说着谢谢。

    他突然发现自己可能忽视了另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当初那个告诉他恶魔画廊的人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Lily被抓去调查本就是一级保密，悄无声息的走又悄无声息的回来，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薛正也一如往常不是陪小马打打闹闹，听他说说当初的女神现在如何堕落下海在哪哪哪站台。不然就是下班后和Lily一起吃饭看电影散步回家，做每对恋人应该做的那些事。

    很快到了周末，薛正按照Lily讲的，提前到交易的废旧仓库让手下的人分头去确认下没有任何变故埋伏。人都是马秘书安排的不需要他多cao心，安静的坐在这里等待对方的人带着货来，连验货都不是他负责。

    抬手看了看手表，离约定时间还有差不多五分钟时，几个清一色穿着黑色西服的人出现了。

    带头那人手上拎了一个箱子，身后两个离他最近的人也抱了几个箱子。最中间明显说话算数的见到薛正首先皱起眉，看上去很不好相处的样子，一开口就是用很粗犷的那种嗓音说：“之前那个老李呢？本大爷一直是和他做生意的！”

    “那你看来要去下面找他了。”薛正也很不客气的用手指点了点地，言外之意很明显。薛正深知对付这种类型的人如果太好脾气就会觉得你虚伪懦弱好欺负，然后他们便会得寸进尺临时提出一些过分无理的要求。

    对方头头不知是惊讶于老李的死还是单纯的只是想骂薛正，“cao”了一声，回头扬了扬下巴，示意身后的人把箱子都放到桌子上。

    薛正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回身招了招手，让专业人员上场开箱验货。

    虽然听Lily说了那么多，真的现场见到这么多的实枪弹药还是免不了深吸一大口气。一个月前他还在为了能做一个小小的副科长绞尽脑汁，今天却可以在这里和这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做军火交易，薛正可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热血沸腾。

    仔仔细细的都检查完毕，专业人员回头对薛正点头。

    薛正这才把一直放在自己脚边的两个大箱子抬上来，打开，全都是美元。

    “很好，那么交易完……”

    “都不许动！警察！！”

    就是一瞬间的事，薛正还在心里嘲笑对方见钱眼开的丑陋嘴脸，话音未落，就被不知从哪的一声大喊打断。只见那头头脸色登时一变，拿起枪转身就朝声源的方向连开几声，自己也被几个小弟拉回到后面躲起来，几个打手站在两侧和警察开始火拼。

    很快更多的警察接到信号冲了进来，两方的人都意识到必须得撤了。跟在薛正身后的一个小弟和那个头头迅速达成共识，然后对他说：“薛哥，一会我们两边的打手会冲到前面去制造混乱，到时候我们就赶紧跑知道吗？”

    薛正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办法思考只是不停的点头。

    不到二十个打手在前面扛着，他们沿着反方向拼命的往后门跑，身后不断的有警察的叫停声，薛正根本不敢回头，他每天坐在办公室里的人和这帮习惯了打打杀杀的人身体素质差很多，尤其是那个头头还不忘回头问候别人全家顺便再补几个枪子。但是在这种情形下根本就是属于乱打一气，薛正稍微落后一点只觉得脚背一阵剧痛，整个人跌倒在地——

    他拼命扯着嗓子想要喊谁来拉他一把却连个名字都叫不出来，别说在这种关头大家都自身难保根本不会有人来管他。薛正很快便被两名警察死死的按在地上，只能趴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在视线范围内越来越小到最后消失不见。

    “哟，看看谁哭得跟个娘们似的！？”

    薛正的眼前出现一双擦得铮亮的皮鞋。顺着裤管一路看上去，然后他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李组长露出一排多年抽烟熏出的大黄牙冲着薛正一乐，说：“真是山水有相逢啊，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