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少林之劫，大变之始
在虞明境界修为精进之际，遥远之外的少林寺，却是危机逐步逼近。 嵩山少林，古松树如同一座矮小的尖塔，树梢一侧，是挂在遥远天空中的弯月。 一个十几岁的小和尚，脚步匆匆，从后山禁地院落之中转出，趁着星光月光，去寻少林方丈。 禁地院落是在少林后山一块地势平坦的地方，建起的屋舍。 远离人烟，距离少林建筑的主体区域，有些遥远。 小和尚一路走过去，要先路过塔林、碑林，然后是几排用来招待香客、文士的房屋。 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但这座幽深的古刹之中，还有许多人没有休息。 有人在碑林之间，闭着眼睛数着念珠，默诵经文，有人在屋内翻读经典，被昏黄的烛火，在纸窗上照出一个剪影。 走在松林中央，方砖铺出的道路上，还能看见道路两旁的松林里，有些正当壮年的武僧在刻苦练功。 小和尚的身份好似有点特殊，又是直接求见主持。 故而，一路上即便有人见其行色匆匆有所惊讶却也没有阻拦，可谓是畅通无阻。 小和尚的目的地，本来是方丈休息打坐的禅房。 但与路过的僧人交谈几句后，便径直往大雄宝殿而去。 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大殿之外。 里面灯光辉煌，香气袅袅，传出几位僧人之间叙话的声音。 连忙迈步往殿里走去，只见一道身影背对丈六高的如来大佛像，坐在大雄宝殿正中蒲团上。 其鬓白如雪，身披金线袈裟。 正是江湖盛誉的四大神僧之一，少林方丈——空闻神僧。 “方丈！” 小和尚急切地呼唤着，踏入殿中。 空闻微微一愣，身边另一个老僧空智也转过身来，看了小和尚一眼。 空闻微微皱眉道。 “圆心，你如此急切来寻我，可是祖师有什么吩咐？” 圆心小和尚喘了几口粗气解释道。 “祖师说他突然心血来潮，感觉有股不详的预兆，少林今夜恐怕将有变故。” “所以叫我来通知方丈，做好防备。” “变故？是何变故竟能惊动祖师！？” 一旁的空智呢喃几声，终究还是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转头看向空闻说道。 “方丈师兄，你看？” “有备无患。” 空闻也回过神来，默默思考一番后。 “以祖师宗师境界的修为，其之心灵感应想开不会出错。 还是速速鸣钟，召集僧众，让众弟子都提起精神，最近小心戒备。” 空智亦连连点头道。 “将罗汉堂、菩提院、戒律院的几位师兄弟也请过来。 调整布防，多做巡逻，随时可以聚拢结阵，以策万全。” 决策一定，空智立即动身离开大雄宝殿。 这一去甚至用上轻功袈裟僧袍被真气鼓荡起来，斜着掠过了广场，直接飞向一侧的钟楼。 脚步在钟楼所在的地面重重一踏，一式千锤百炼的罗汉拳，轰然砸在了千斤的铜钟上。 这一声钟响，跟平时敲响的声音大不相同，如同虚空雷音，锐响金鸣，铿锵有力，回荡不绝。 钟声越过宝殿、佛像、祖师堂，掠过达摩铜像，去到碑林，塔林，松林，响遍了整座古寺的每一个院落。 有个灰衣的和尚，正在碑林的边缘，提着烛火摸索着石碑，借灯火的光亮，仔细研读前辈高僧留下的经文。 听到钟声，他面带疑惑的抬头，正要动身赶往大雄宝殿那边，身子却忽然一僵。 颈脖间一条细长的血痕横切而过，绝断生机。 黑衣密卫踏入碑林，手执一柄仍在滴血的长剑，姿态从容，也略感疑惑的看向钟响的地方。 “大伙应该还都在等信号吧，怎么这些和尚倒先敲起钟来了？” “不管了，反正先下手为强总不会错的。” 跟这个黑衣密卫抱有同样想法的黑衣密卫们，几乎同时从他们潜藏的阴影之间杀出，就近选择了一个目标。 就在那一道钟声刚刚传开的时候，少林的武僧已经有十几个人变成了尸体。 另有两处院落之中，传出气劲暴鸣，呼喝交手的声音。 钟声和交战声，先后惊起了所有的少林僧人。 一时间，数百个脚步声，远远近近的从各方的院落推门而出，擎起灯火，手持棍棒疾行。 大雄宝殿里，空闻身影一闪，就来到殿外，抬头看向天边。 只见夜色朦胧，群山之间的云雾本来被星月光辉照的透亮，忽然西边那处，翻腾起一团厚重雨云也似的黑烟。 烟雾蒸腾，越来越广大，诡异长嘶的声音，从烟雾之中传出。 转眼之间，数百道如蛟龙般飞驰的黑烟从空中狂奔而下。 数百蛟龙黑烟以俯冲的姿态，像是一道要把整个少林寺冲垮的乌黑急流，啼声嘶鸣越来越近。 气势可怕，却又如此诡异莫测。 就算是精壮无畏，常常诵经礼佛的青壮武僧，从各处乍一仰头，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有不少人吓得当场惊呼出来。 空闻白眉微拧，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即便是他也不免为这样的奇异景象而惊诧，而且如此场景有些熟悉。 十香软筋散！ “南无阿弥陀佛！” 佛号低沉。 空闻身上袈裟飘荡，真气鼓荡，脚下微尘四起，。 心里的思绪虽然繁多，诸多念头的转动生灭，却只在转瞬之间。 空闻刚想出手阻止黑烟，却骤然感受到一股陌生的气息，飞快地向自己这边袭来。 他左手向旁边一拂，宽大的衣袖像是一面铁板扫了出去，刚好跟一个刺穿空气的指尖撞上。 咚！！！ 一声震动尘埃的闷响。 一指点来的人身影略微往后一顿，露出真容。 空闻眼眸一凝，看着眼前的身影。 “圆真！” “方丈，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一身黄色僧衣的圆真露出真诚中带着丝丝狰狞笑容。 而后，拳头一抬， 竟是不在言语，直接出手。 空气里传出一声宛若晴空霹雳的巨响。 砖石地面被这道移动的身影，切开笔直的裂痕。 混元霹雳拳！ …… 在少林寺群魔乱舞，陷入战乱之际。 一道黑衣身影来到了少林寺后山禁地院落之中。 那里有一座高塔，塔身灰白古朴，仿佛经历了漫长的岁月。 佛塔下，一位须眉皆白，却皮肤犹如年轻人的老和尚坐在那里。 他的确是一个老和尚，体内有暮气沉沉，绝不是年轻人的气息。 尽管他修为真的惊天动地，却也依旧无法改变垂垂老矣这件事。 唯一能够做到的，也就是他的身体状态能够在死亡到来的前一刻之前，依旧能够保持在巅峰时期。 这是每一位宗师境强者的特征，在死亡来临前，保持着巅峰的状态。 身体状态完全不输给巅峰时期的那个年轻的自己，甚至随着岁月的流逝，其力量还能越来越强盛。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老和尚明明很老，皮肤却依旧如年轻人一般。 此刻，在老和尚的面前，黑衣身影默然站立。 而在附近，近百位护卫武僧皆死寂地躺在地上，失去了生机。 少林三渡脸色苍白，嘴角溢血的护卫在老僧身周。 很明显，这些在江湖上都算得上一流好手的护卫武僧，再加上少林三渡也没有能阻挡来者分毫。 舍利佛塔之下，老僧平静的盘坐在那里，浑身上下的佛光越来越稀薄，但是其气机却越来越强。 他依旧在凝聚气机升华自己，欲在最巅峰的状态一战。 因为，站面前的是一个在宗师境界中走出极为深远距离的强者。 而现在，他要用这时间积累的底蕴去迎战这位强敌。 为此，他不惜坐视一众少林弟子惨遭毒手，只为将自己的状态拔升到极巅之上。 如今，他已经在极巅之上的最高状态了。 现在的他，立身于巅峰之上，战力已经远超正常状态下的自己。 “无尘，好久不见，一晃十多年了。 不过幸好，你还不算太老，还有一战之力，不至于让我败兴而归。” 黑衣身影淡然冷清地开口说道。 他似乎早就认识眼前这位盘坐塔下的老僧。 嗡！ 随着黑衣身影的开口，好似一具枯木般的无尘老僧睁开了一双浑浊的眼睛。 那是一双老人的眼睛，浑浊不堪，哪里还有半分清澈的模样。 他真的老了，快要达到宗师境的寿元极限了。 “又过去十多年了……” 无尘老僧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干涩、嘶哑，仿佛喉咙里没有一滴水份，是用了声带硬磨出来的声音。 这一刻，护卫在周围的三渡都眉头一皱，脸上浮现担忧之色。 师祖如今的状态，还能战吗？！ “大元皇叔，剑皇凌霄，你的境界越发高深莫测了。” “真是天纵奇才！看来，看来即便是宗师境中你的才情悟性依旧如此惊人。” “你有追赶上武当那个人的可能。” 无尘老僧持续开口说道。 而随着他持续的开口，他的声音也逐渐的圆润了起来，渐渐的恢复成了一个年轻人的嗓音。 甚至，他那一双浑浊的眼睛开始清澈了起来，其中有一道道金色的佛光涌现出来，将他眼中的那些浑浊刺破、扫灭，恢复了清明瞳。 他在复苏，逐渐从沉寂的状态下醒来。 或许，他早就醒来了，所以才能复苏。 垂垂老矣的暮年宗师，沉寂在闸血的状态中，犹如一株枯树，等待着又一次的逢春之时。 而现在，他复苏了，准备迎接生命最后一场战斗。 嗡！ 无尘老僧开始将体内达到了巅峰的气机释放出来。 同时释放的还有磅礴的佛光和气势，犹如大日之辉一般普照。 看似年约而立的大元皇叔凌霄默然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伴随着一袭黑袍，静静的伫立，仿佛这夜色虚空之中亘古隽永的高山长风。 一道如烟似风轻盈飘渺，却仿佛洞彻十方天地的浩荡剑意冲天而起。 轰！！ 瞬息间，无尘老僧与那大元皇叔二者间的佛光和剑意，气机、气势终于撞在了一起，骤然间就爆发了一股无比恐怖的威能和冲击。 那一刻，无数围拢在四周的黑衣密卫瞬间瞪大了眼睛。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席卷而出的那一片犹如汪洋一般的气浪给掀飞、撞飞出去。 刹那之间，佛塔之下就出现了一片由佛光形成的巨大汪洋。 磅礴的佛光流溢于山巅，形成了一片金灿灿的海洋。 笼罩周遭近百丈，映照得这夜空下的后山化作了一片金色的世界，宛如佛陀降临。 此刻，两道宗师境的气机撞在了一起。 轰隆隆！！ 一瞬间，整个后山都仿佛在颤栗，无数土石震颤。 轰！！ 佛光汪洋中，剑意锋芒横沉。 双方气机已经化作巨大的风暴撞在了一起。 只见，无尘老僧站了起来，一袭袈裟的他静静地站在气息浩渺的黑衣凌霄的对面。 二者皆保持着静默伫立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对视着。 他们仿佛在战斗，却又不完全在战斗。 轰！！ 轰！！ 轰！！ 只见，一截透明如水的剑光从佛光中崩碎出去。 煌煌剑意在无尘老僧的佛光压迫下下四分五裂，化作了一道道碎片。 “……” “凌霄施主，好生高傲，即便面对同为宗师的贫僧，也要试探一番有没有资格接你一剑。” 无尘老僧微眯双眼看着那一道轻易就被点碎的剑意，多年不生波澜的心境亦不由心生怒意。 这种试探，让人心生不快！ 他把凌霄当成了宗师路途上的同道人。 可这个同道人，却似乎有些看不起自己啊。 刺啦一声！ 黑衣凌霄并未多言，直接抬起手指就划开了虚空，指尖上剑意腾腾，凝铸绝世锋芒而去。 他一剑刺出，透破了空气，锋芒直接隔空落在了无尘老僧身前。 轰！！ 一时间，后山禁地中院落瞬间被崩碎了！ 无数黑衣密卫与少林弟子惊愕的发现手中兵器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栗了起来。 铮铮颤鸣声响起，仿佛是这些兵器在哀鸣、嘶吼一般。 然后，所有人在下一瞬就感受到了惊天动地的剑意在从天而降。 那是一道何等恐怖的剑意，简直犹如天塌了一般。 给人一种无限恐怖的压迫感，直击所有人内心，仿佛要强行斩断他们的意志。 呼！！ “天，天空！！” 骤然，有人惊呼一声，指着天空。 众人抬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 只见，后山禁地所在的天空中，万千天地之气被揉碎了，化作无数云雾溪流，纠缠着剑意汇聚在一起。 那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横在天空中，覆盖一方。 而在那天地之气的巨大漩涡之中，一截晶莹剔透却宛如山尖般巨大的剑之锋芒缓缓的透了出来，笔直落下。 可见万千气流缠绕着那巨大的透明剑锋运转，宛如无数根云雾锁链纠缠着垂天之剑，这一幕太惊人。 “这是后山，是谁胆敢惊扰祖师！？” 少林寺中，与圆真纠缠一战的空闻横空飞出，立在屋檐上望着后山的异象惊讶道。 然而，下一瞬。 那一口巨大天剑上垂落下来的气机拂扫开来。 好似携穹天之重的剑意气机直接将空闻与圆真探出的心神感知破碎。 差距，太大了！！ “天下绝顶，剑道宗师！” 顿时，被反噬吐血的空闻与圆真，二人一同惊呼了一声。 而后，他们落了下来，不再出手了。 因为他们知道，接下来就是宗师的战斗了。 “这才是真正的一剑。” 突然，少林寺中响起了无尘老僧清净的声音。 下一刻，金灿灿的光芒腾空而起，光芒中裹挟着一枚方方正正的金色拳印。 只见，拳印正面杀向了垂落的剑气，一拳轰在剑尖之上。 这一拳，有点重！ 无形透明的空气都坍塌了，仿佛无尽的空气都化作了拳印上的拳套，好似重锤一般狠狠地砸了过去。 当！！ 一瞬间，一声清脆的巨响激荡在天地间。 只见，无尘老僧的拳印与那庞然剑气一阵凝滞，而后一同崩散成无数流光。 在磅礴气浪横扫四方，将后山四周的树木拦腰截断。 “果然，你已经走在了贫僧的前面。” 无尘老僧看了一眼拳头上的剑痕，顿时叹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同时，他抬起了手掌，轻轻的一掌拍了过去。 轰！！ 一瞬间，恐怖的真气瞬间与意志佛光纠缠在一起，化作一张巨大的掌印，向着淡然伫立的黑衣凌霄轰然压下。 那掌印宛如是传说中的佛陀之手，弥盖四方，金光璀璨，充斥着神圣和刚猛的霸烈气机。 霎时间，连高悬中天的明月都被遮蔽。 观战的一众黑衣密卫与少林僧人瞬间石化了都。 他们瞪大了眼睛，惊骇的看着这一幕！ 一掌之威，境能达到如此地步！ 什么叫宗师？ 这就叫宗师！ 气息浩渺依旧的凌霄，望着那盖压而下的弥天掌印，却眼中满是火热。 锵！！ 紧接着，他出手了，抬手一道剑指刺向苍穹。 那一刻，清脆的剑鸣声就像是万剑归宗一般剧烈的响起。 哗啦啦！！ 只见，随着凌霄的剑指刺出，无尽透明剑气从周遭凝铸成型。 化作巨大的剑气洪流迎空而起，宛如怒龙一般冲霄而去，撞上了弥天掌印。 霎时间，大河滔滔如洪水倾泻一般汹涌澎湃。 凝聚着纯粹剑意、浩然真气和天地之气，化作裹挟着无穷伟力和无尽锋芒的剑气大河。 轰！！ 下一秒，剑气大河与弥天掌印于空中撞击在一起。 那一刻，滔天巨响回荡而出，绵延方圆几十里的范围。 无尽的锋芒与霸道的金辉在天空中撞击、爆发，化作气浪风暴蹂躏着后山一切。 早就退开的少林三渡被迫又一次往后撤了一段距离。 良久，佛光与剑气渐渐平息，只余下后山树林中一个极大极深圆形坑洞。 “竟，竟然是平分秋色？！” “出手的人是谁？为何有如此强大的剑意！” “连师祖也不能杀之吗？！” 看到这一幕，少林三渡顿时大惊失色，甚至有些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