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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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香袅袅,在室内沉浮。 “先生,我并非只知谋权争斗之辈,只是不如此,无法出头,如今朝堂,百官僵腐不化,宁可不做,不肯做错,若我有潜龙之日,必要君臣同心,拨云见日,澄清玉宇,先生有堪彻天下万物之法,岂能不明我心。” 陆泓脸上有了一道裂缝:“回京之后,你要做什么?” 晋王正色道:“理清田制,解民饥困。” “若是再进一步,你又当如何?” “厘清赋税。” “赋税乃立国之本,谈何容易?” “难也要做,如今打醋卖纸皆要税钱,还有预征银,稍晚便要被鞭挞,长此以往,原本可以耕地自营的,也将辗转成贼。” “若是更进一步,你又当如何?” “夺兵权,定天下。” 陆鸿这回才真正的看向了晋王。 晋王今日衣着随意,白色大袖澜衫显得他姿容雅致,贵气天成,然则眉目虽柔和,气度却很大方,处变不惊,言谈举止间所虑深刻久远,年纪不大,却已有纵横捭阖之力。 可为君王。 “晋王想要老夫做什么?” 晋王一字一句道:“我想请先生有朝一日,告之天下,不正嫡庶,何以正天下。” 陆泓闻言,半晌没有言语,从须弥座上下来,径直往门口走,走到门外时,才回头道:“老夫就允你。” 说罢,他头也不回便走了,走到放生池后头的回廊下时,看到一群小娘子坐在一起看乌龟,并且打赌哪一只乌龟最先从石头上滚下去。 宋绘月与那普通小娘子无异,也捏紧了拳头,看那十几只乌龟挤来挤去,暗暗为自己看中的那一只鼓劲。 老和尚见陆泓停住不走,便笑道:“小娘子们天真烂漫,常在这放生池里看乌龟。” 陆泓和老和尚是旧识,便道:“那位穿鹅黄色衣裳的小娘子是谁家的?” 老和尚道:“是宋家的,先前住在横鱼街,因遭了火灾,如今住在晋王府上。” “恩……” 老和尚知他会相面,见他沉吟,便笑道:“您可是看出了她有贵人之相?” 住在王府,又和晋王同进同出,这面相不用看,也能蒙出来几分贵人之向。 “非也,”陆泓摇头,“此女锋锐无匹,绝不是贵人之相。” 老和尚闻言笑道:“尘世纷乱,自然需要一把利剑去斩断。” “利剑,伤人也伤己。” 陆泓不再看宋绘月,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山门处,山门外轿夫仆役都聚在树下围观两人下石子棋。 “哎,你这下的太臭了,看让他吃了吧。” “别他娘的瞎指点。” 在人群旁边,银霄抱着双手坐在树下,斗笠遮住眉眼,看似在小憩,宋绘月一出来,他立刻站了起来,远远地跟了过去,看方向,是要去看禹王碑。 陆泓的目光又落在了银霄身上。 这回不用他问,老和尚便道:“这是宋家护院,常跟着宋太太和宋大娘子来,先生说宋大娘子是锋锐,老衲倒觉得这护院更为锋利。” 陆泓笑了笑:“那你就看错了,你瞧他时时刻刻站在宋大娘子身后,像不像是宋大娘子伸出来的一把利刃,所以他锋利是因为宋大娘子要他锋利,若是要看他的相,就要脱离宋大娘子去看。” “哦?”老和尚忍不住问,“那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陆泓毫不吝啬的赞道:“有死不旋踵之坚韧刚毅,可成大器!” 老和尚很少听他嘴里能吐出来好话,听了之后,便想多看银霄两眼,然而银霄仿佛是背后长了眼睛,察觉到他探究的目光,身影一闪,躲到林子里去了。 麓山一游过后,晋王便宣布搬家,前往京都。 晋王银子虽然寒酸,但毕竟是个王爷,纵然轻车简行,也足足收拾了大半个月,直到张贵妃生辰过后,才收拾完毕,前往京都。 十一月初一,天雨,晋王府门前出行的马车排起长龙。 游松帮着装好一个箱笼,让杜澜和谢舟同赶一辆车。 银霄站在车前,想了想,让杜澜坐后边去。 杜澜惧怕银霄,尴尬地笑了两声:“哥哥,我现在身体好多了,我帮忙。” 银霄没动:“你上去。” 杜澜连连摆手:“还是我来赶马车吧。” 银霄面无表情的说了实情:“我怕打着你。” 杜澜二话不说,就坐到箱子上去了。 游松安顿好之后,又嘱咐银霄:“跟着大娘子和宋太太的马车,等会儿上船,你最后再上去。” 前面的马车慢慢开动,将前往码头,坐官船去京都。 而在潭州城众人围观送行之后的夜里,晋王带着两个随从,骑着马,身旁没带护卫闲人,三人都是蓑衣斗笠,一同往馆驿而去。 馆驿外面风景模糊,风声呼啸,廊下灯笼被风吹的舞成了两道红光,门子人坐在门外,心却还惦记着张旭樘带来的那场富贵。 倒马桶的倾脚头都得了一两银子。 可惜张旭樘一走,这里就再没有迎接过更阔绰的人了。 不仅没有银子,还要应对穷汉。 一个鞋都没穿的汉子站在廊下躲雨,不肯走:“我又没有碍着你的事!” 门子怒斥道:“这里是馆驿,来往的都是官差,你个泥腿子站在这里,我们还怎么接待!滚滚滚,淋点雨怎么了,死不了。” 汉子很是气愤的反驳:“当初修馆驿的时候,也征了我们的税头!我记得清清楚楚,交的是驿税,怎么我就不能歇脚了!” “呸!就你那三瓜两枣,只够买只马桶的!要你交,那是看得起你!” “那你拿一只马桶出来还我!我顶着自己的马桶走!” “那是官家的东西,你说要就要!” “你刚才不是说是用我的税银买的吗,怎么就成你官家的东西了!” “你……你个刁民!” 门子不知道怎么自己就答不上来了,上前就是一巴掌,巴掌比他本人还要威猛阳刚,然而没能将大汉扇出去。 大汉抓着他的手腕,皱眉道:“我就是要自己的马桶,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不仅不给我,还要打人。” 门子挣扎着把手收回来,待要发怒,又担心打不过他,于是哼了一声:“站远点。” 与此同时,三匹马疾驰而来,直奔到馆驿门前。 “谭然?”从马背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声,三人下马,走上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