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猛男
既便此处橙黄色泽已经浓到了极致，彼此之间再难分辨颜色上的区别，然而通过橙黄河流奔涌的方向，王尧还是很快便找到了生产中心里那个橙黄光芒最浓郁的所在。 与在“炽阳天娇”销售中心那里一样，生产中心里，有一间位于东部边缘的厂房，那里就仿佛一个泉眼、一个被炸开了的水阀，正在不停地向四周喷射着橙黄色的洪流。 不错，那里就如同整个橙黄色世界的中心，橙黄光芒达到了最耀眼的程度，厂区的其他地方还能说是被洪水淹没了，可唯独只有那个厂房，能够被王尧明显看出是在不断地制造洪水。 它的光芒是无法被掩盖的，既便周围有水流涌来，也会被那厂房里喷射而出的巨大洪流给强行推开，并被裹挟着奔涌而去。 “就是那里！”王尧暗自轻喝一声，他绕到整个厂区东边，靠近了那幢厂房，举头看了看附近几个安装了摄像探头的所在，赫然发现那些探头全都没有开启，无非就是几个摆设罢了。 王尧不太明白这里为啥有摄像头却不用，生产中心虽然竖着围墙，但并不很高，对王尧来说，与那些摄像头基本没啥区别，也就是个装饰物而已，他轻轻巧巧便跃了过去，进入了生产中心。 夜间的生产中心虽然灯火通明，却也异常冷清，除了机器轰鸣声，再没有任何动静。 目标厂房的入口大门边钉着块牌子“合成车间”，王尧也不明其意，估计是和“炽阳天娇”的生产工艺有关。 厂房大门貌似紧紧关闭着，王尧向前轻轻推了推，发现大门其实只是虚掩，他手上微一用力，大门便缓缓打开了。 王尧向里一瞅，只见厂房里堆满了货物，一摞摞鼓鼓囊囊的麻袋码到了房顶，甚至连厂房大门都给封住了，眼前只剩下一条窄窄的通路，左右两壁上还有数条管道，却也被货物遮挡得看不清通向了哪里。 门一打开，厂房内机器轰鸣声蓦地增大，比关着门时仿佛响了一倍还不止，显是厂房里正在生产。 王尧怕噪声惊着其他人，赶紧合上大门，悄悄沿着厂房里货物间窄窄的小路往前摸索，两边装得满满的麻袋高高堆起，如一座座狰狞陡峭的山峰，而王尧就好似在逼仄的峡谷中穿行一般。 突然间，身后大门再次打开，虽然没有多大动静，但王尧五感灵敏，哪里会注意不到，他心中一惊，瞅见身边货堆里有块空隙，便急忙挤了进去，旋即关闭“灵觉”，开启了“感应”。 老实说，到了这生产中心附近，“灵觉”已经极大影响了王尧的行动，毕竟看什么都是一片刺眼的橙黄，他只能努力去区别色调与光线扩散方向上的细微差别，所见一切都只能凭触觉与猜测去判断。 不过王尧之前为了寻找那橙黄光芒的光源所在，不得不始终开启“灵觉”，生怕遗漏了天命克星存在的任何蛛丝马迹，但此刻听得身后来人，他为了行动敏捷，就不得不暂时将其关闭，启用“感应”。 “灵觉”与“感应”这一切换，王尧立刻发现，这厂房里却是漆黑一片，竟比外面的厂区还要更加黑暗一些。 主要是外面的厂区道路，厂房角落的顶上，隔三差五的都有夜灯照明，所以即便夜间，厂区里角角落落也是纤毫毕现，可这厂房里照明灯光却少得可怜，又堆了太多太多货物，以至于显得更加昏黑不清。 唯一的光源是在前方机器轰鸣的地方，王尧的“感应”悄悄地穿越货物向前延伸，那些货物好像都是一些硬邦邦的东西，还有股子鱼腥味，不过也还不算太刺鼻，王尧并没放在心上。 从他背后进来的那人显然没注意到躲在黑暗中的王尧，他径直顺着窄道向前走去，前方货物环绕之中，灯光照耀处赫然立着一个锃光瓦亮的金属大桶，如同一个圆柱形的小房子。 几条沿厂房墙壁而走的管道在大桶附近全都冒出了头来，它们统统接入了那金属大桶之中。 此刻大桶里正传出震耳的轰鸣声，金属大桶边是一个工作台，上面安装着貌似仪表之类的东西，还有些夹着表格的板子随意丢在工作台上。 工作台边有张小床，上面铺着草席，一个浑身赤裸仅着一条平角短裤的男子躺在床上，胸口搭着条不大的毛巾，像是正在酣睡的样子，有人进来也是浑然不觉。 看见那男子模样，王尧方才惊觉，这厂房里只怕温度极高，夏县原本就长夏无冬，这里生产恐怕还用上了高温蒸汽，所以那男子只能赤着身子这样呆着。 进来的人到了床边并未言声，而是拿起工作台上的表格在那里翻看着，不过他动作粗鲁，弄出的噪声还是把睡在床上的男子惊动了，一个翻身爬了起来。 “朱总，还没睡呢？”男子睡眼惺松地问道。 “几锅了？”那人低头看着表格。 “从昨天到现在？” “从零点到现在。” “一个小时一锅，已经出了两锅，这是第三锅。” “把速度提到55分钟一锅。”朱总将表格扔回工作台上。 “可马工昨天还说必须保证一个小时的合成时间，不然会有没完全分解的药材，会造成产品不合格呢。”男子回答。 “如今城里中心的样品已经足够，现在生产的都是销售品，里面药材掺量不大，都是特么面粉、骨粉，要是依我，半个小时一锅都没问题。”朱总哼了一声，不满地道。 “那个……马工昨天只把1号料的掺量调低了，其他的可都没动呢。”男子低声道。 “这个老马，搞什么鬼嘛？他还以为自己真的在生产什么天骄？样品里添加些壮阳草在城里糊弄糊弄那些游客也就罢了，销售品也这么干？成本怎么控制？大家伙忙碌半天都去喝西北风？” “明天晨会我得和老马好好说道说道，药材掺量必须立刻降下来！”听了男子所说，那朱总顿时不乐意了。 说完话，朱总又绕着金属大桶转了一圈，细细查看了各个仪表之后，便打算抽身离开。 “朱……朱总……”却不料那赤身男子在后面又叫住了朱总。 “还有什么事？”朱总掏出一张纸巾擦着脖颈汗水，显得略有些不耐烦。 “那个……我在这里没日没夜的，可都干了快5年了，工资一分没涨过，公司能不能……能不能……”男子结结巴巴地道。 “能不能给你涨点？”朱总接过了男子的话茬。 “是……是啊。”男子点头哈腰，冲朱总陪着笑脸。 “好啊，没问题。”朱总果断地道，可还没等那男子露出欢喜的表情，他的话风就紧跟着一转。“可……我给你涨工资总得有个理由吧？你说说，我为什么要给你涨工资？” “五……五年……我干了……”男子愕然看着朱总，结巴得更厉害了。 “五年，你和公司同龄嘛，可资历就是涨工资的条件？”朱总不屑地笑了笑。“李小龙，不是我说你，你真应该好好感谢我们公司，你想想，你这工作有多少技术含量，换了谁还不是一样干？” “公司养了你五年，你一年最起码能挣个三四万吧？五年就是将近二十万啊，公司还管你吃、管你喝，没有公司，这些钱你上哪儿挣去？我当然愿意给你涨工资，可是你得创造出来价值啊！” 朱总冲着李小龙恨铁不成钢似的摇了摇头。 “我倒是想提拔你干个助理技术员，一个月能拿4千多，可你干得了吗？要多学习，尽快提高自己，只有提高了你自己，跟上了公司发展的步伐，你的收入才能不断增加啊！” “你想想，天天睡着觉就拿了20多万，天下哪儿找那么好的事去？想涨工资，你就别睡觉啊，有那时间，看点专业书多好？”朱总冲着李小龙语重心长地道。 “可……我睡觉，不是因为没得休息嘛，当初老板可是答应过，我上班可以睡觉的……若……若是有人能和我换个手……我……我当然也……也能……”李小龙听了朱总的话，却明显有些不服气。 “也能什么？这岗位就是一个人的岗位！两个人干，你以为你能拿20多万？没得休息？过年那会儿没订单，你说你休息了多久？你也能的那些事儿你又干了多少？”朱总打断了李小龙的话接连发问。 “那会儿是闲，可工资也低啊，在家呆的都急死了，现在忙是不错，可……连着几天几宿不睡觉，谁受得了……”李小龙听了朱总的话也急了。 “工资低？总还是有工资的吧？李小龙，公司不容易，没活还得给你们发工资、交劳保，你想一想，如果公司哪天倒了，你怎么办？今天你不努力工作，明天你就得努力找工作，这话可不是说着玩得。” “谁让你连续几天几宿不睡觉的？我进来时，你不就在睡觉？我处罚你了吗？可你也不能上班时间都睡觉吧？工作要干，学习也要跟上，你说是不是？” “这个社会的机会只会留给努力的人！少睡点，多学点，累不死你！与其你伸出手来找我要工资，你怎么不去努力提高自己？让我考虑给你多少工资才能留得下你……” 朱总正苦口婆心、谆谆教诲着李小龙，突然金属大桶上一个红色警示灯蓦地闪亮起来，同时伴有蜂鸣器急促刺耳地鸣叫声，一时间吵得人心惊肉跳。 “算了，这锅到点了，你赶紧工作去，工资的事我会考虑的。”朱总见状打住了话头，简单对李小龙交代了一句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朱总你……你这……唉！”李小龙还待再说，却见朱总已经走了开去，他扭头看了看正在那里叫个不休的金属大桶，不禁叹了口气。 只见他走到操作台前按动了一个按钮，蜂鸣器随即关闭，金属大桶急速转动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似乎正在排出什么东西，过了约莫三五分钟，金属大桶上的警示灯由红转绿。 李小龙随即在操作台上又按动了一个按钮，金属大桶停了下来，紧接着“噗嗤”一声响，大桶上方一个盖子冒着腾腾蒸汽打开了。 这时就见李小龙走到一边，用小推车推了几包装得满满登登的麻袋到了金属大桶下边，然后他弯下腰扛起一袋顺着金属大桶上的扶梯颤颤巍巍地爬了上去。 一直爬到金属大桶上方扶梯的顶端，这时他半个身子都没了支撑，几乎是俯伏在金属大桶那打开了的盖子上面。 估计此时盖子那里烫得紧，只见李小龙的身子努力向后缩着，尽量不碰着金属大桶的桶壁和盖子，然后将肩上的麻袋换到了胸前，用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打开了麻袋口。 麻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通过盖子露出的孔洞倾倒进了大桶里，这一连串的操作让李小龙全身汗水淋漓，在厂房里不多几盏白炽灯的照耀下，竟是显出他身上肌肉坟起，充满了一种雄性的美感。 李小龙上来下去，连着送了十来包材料进大桶，做完了这些事，他随即坐在扶梯顶端歇息了一阵，许是想到了什么不快的事情，他又猛地站起来，转身冲着桶里狠狠吐了几口浓痰。 这几口浓痰下去，在王尧的“灵觉”视野里竟像是几粒橙黄色的火星子落在了干草上，金属大桶里那早已浓得化不开的橙黄色浆液猛地四散喷射，就如同火山爆发了一般。 是的，当那位朱总离开后，王尧又再次将“灵觉”开启了，他必须确认一下，这李小龙到底是不是“寡者”毕丝夫的天命克星。 “灵觉”一开，王尧不禁吃了一惊，他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画面，李小龙整个人就如同一个人形炼钢炉，身上无时不刻不在流淌出炼化了的钢水，这些钢水点燃了地面、点燃了空气、点燃了麻袋…… 点燃了厂房里的一切，使得整个厂房、整个生产中心都燃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