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三十六章：死战不退

    宝音看着原本因为多日以来都没有击溃三山堡而沮丧的瓦剌士兵们战意盎然，便上前轻蔑地笑道：“贵使？这些足够吗？”

    赵籍无言以对，刚要艰难的说话，谁知耳边居然响起了一声高亢的声音：

    “死战！不退！”

    众人皆是惊愕的看向三山堡城头，之间贾璟浑身浴血的站在女墙之上，双手握拳张开双臂大吼道：“死战！不退！”

    贾璟转过头对着原本士气有些低沉的玉麟军将士们大吼道：“军人！当死于边野！马革裹尸！敌寇当面挑衅！就当以弑父仇人以对！不共戴天！诸君胆气尽丧乎？可开门而降也！贾某虽死！决不让寸土于敌！贾某已决心与城偕亡！诸君与我同心同德！无此决心吗？”

    玉麟军将士们原本士气大挫，但是被贾璟这样一吼也是立马大吼道：

    “死战不退！”

    贾璟高声唱道：“君不见！汉中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骑轻驰催战云！”

    “男儿若是重危行！何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此国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玉麟军将士们齐声跟着贾璟高唱着，就连已经浑身是伤面色苍白的吴疆都是眼含热泪跟着嘶哑的吼着！宋明更是早已泪流满面！

    “死战！不退！！！”

    赵籍眼眶微微湿润，但是还是微笑着回头对面色古怪的宝音道：“看来，我军将士不是很赞同公主殿下的说法呢。”

    宝音撇了他一眼，就烦这些酸不拉几的文人！随后看向仍旧站在高墙上的贾璟，这个倒是勉强能入得了眼，宝音喃喃道：“还真是头狼呢........”

    贾璟下去之后便遇到了赵籍，赵籍笑着道：“靖武伯之风采，赵某真是惊为天人！”

    贾璟干哑着喉咙道：“你是从神京来的？”赵籍点点头道：“正是！奉陛下之命，来给您下旨。”

    贾璟刚要跪下，赵籍却急忙挽住，丝毫不在意贾璟身上的血污道：“将军不必！”

    随后看了看四周道：“陛下的意思是，让您弃守三山堡........”贾璟微微皱起眉头看着赵籍道：“三山堡乃是大燕门户，三山堡若失，宣府危矣！”

    赵籍点点头道：“这些朝廷都知道，但是，但是！”赵籍严肃的看着贾璟道：“朝廷本就有意裁撤三山堡，更何况，这些和两万将士的生命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赵籍看着沉默的贾璟叹口气道：“您完成了您的使命，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就交给我罢，我不会让这些兄弟们白死的，陛下现在交给你的任务是，活着回去！”

    贾璟依旧沉默着，抿着嘴低着头，赵籍拍了拍贾璟的肩膀道：“一时间难以接受是肯定的，但是只能到这里了，弃城撤退罢！”

    赵籍说着就要走，贾璟却抬起头，面色淡淡的看着赵籍道：“我们不会弃城的.......”

    赵籍回过头看着贾璟叹了口气，刚要上前劝说，贾璟却一摆手道：“三山堡题绝笔赠赵使君面呈陛下！”

    赵籍顿时瞳孔微缩，绝笔........

    贾璟看着四周的呻吟的伤兵，眼中血红似乎缓缓化作了水光，他轻声道：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赵籍沉默了，这等气魄，让他说不出话来，贾璟转过头看着赵籍道：“臣俯首顿笔，伏请陛下圣安，言已至此，泣不成声，万望陛下见谅。”

    贾璟说着便面向神京城的方向，撩开衣袍跪下，磕了三个头之后赵籍上前搀扶道：“将军，值得吗？”

    赵籍苦口婆心道：“这可是您亲手培养出来的精锐，全部都折在这里，真的值得吗？这里是朝廷放弃的地方啊！”

    贾璟沉默着，陡然抬起头看向赵籍，两眼中似有火焰燃烧一般，灼灼的看着赵籍道：“我想请问先生，张睢阳为何明知城不可守依然坚守城池，以致兵败身亡？”

    “苏武不知只要投降匈奴，就可如李陵之般高官厚禄？缘何持节牧于北海之上？”

    “张子房明知六国不可复，缘何仍然刺杀祖龙？”

    “颜常山临阵痛骂逆贼，虽断舌不改其志！”

    “崔杼三杀太史难改青史！”

    “宗泽病亡江上高呼渡河！”

    “大丈夫受鼎镬而如甘饴，向死而不向生！何也？”

    赵籍沉默着，贾璟看向四周缓缓聚集到一起的将士们，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但是他们都目光熠熠的看着贾璟。

    贾璟收回视线看向低着头沉默的张籍一字一句道：“该皆因生而羞耻，死而光荣！生固我等所愿，然比之死义，我等愿舍生取义！”

    赵籍沉默良久，才缓缓的对着众人端正衣冠，行了一礼，正色对贾璟道：“受教了！”

    贾璟拱了拱手，赵籍正色道：“我也要尽快赶回神京，瓦剌人拒绝了议和，我估计他们会更加猛烈的攻击三山堡，宣府........不会给你们提供任何帮助，你们支撑不了太久了。”

    贾璟抿着嘴没有说话，赵籍沉声道：“瓦剌人的可汗似乎对将军很感兴趣，他们在三山堡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我估计明天他们就会发动总攻，将军，好自为之！”

    贾璟拱了拱手没有说话，赵籍随后便登上了马车扬长而去，贾璟沉默着站在原地看着赵籍的马车越行越远，这有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来自神京城的人了！

    贾璟有些后悔没有让赵籍带一些话给关心自己的人，但是想了想又觉得没有必要，要是真的死在这里，贾家人估计也就个别几个人心痛一阵子也就算了罢。

    所以实在没必要弄得太煽情，至于跟永熙帝要说的又都已经写在诗里了，穿越来了这么多年，居然都没有几个可以留下遗言的人........

    贾璟胡思乱想着，今晚他就决定实行他筹备许久的计划，非常凶险，但是也代表着收益极大！不成功，便成仁！

    贾璟的脸上麻木的没有一丝表情，只有双眼似乎燃烧着熊熊大火，所有人都在沉默这等着贾璟的命令。

    贾璟抿了抿嘴，轻声道：“全部进入战斗岗位！”

    “是！”

    贾璟却并没有上城墙，反而是把所有的高级将领都叫了出来，一行人围在一圈，面前是熊熊燃烧的篝火。

    贾璟看着他们被摇曳的篝火照耀的脸庞，他们看起来都很落魄，贾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也不一定好到哪去，但是他们却仍旧坚定热切的看着他！

    贾璟沉吟了许久才轻声道：“我有一个计划，或许能够求胜。”众人闻言都是抬起头看向他，贾璟组织了一下语言道：“这个计划很疯狂，但是我觉得肯定能解决我们现在的危机。”

    吴疆沉声道：“玉帅，你尽管说出来罢，我们都听你的！”贾璟看了一眼众人随后沉声道：“我准备夜袭瓦剌中军大帐！”

    众人皆是沉默了下来，随后林峰艰难的道：“三十多万大军，就算是奇袭也........”

    贾璟看着林烽道：“三十万酒囊饭袋，在我两万虎贲面前不过是插标卖首！”

    众人皆是沉默了下来，就算是如此，在三十万大军的保护之下直取主帅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贾璟看了眼四周，随后道：“我只带三千骑兵，轻装简从，每个人最起码可以带五六个手雷。”

    林烽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卡着不叫我们用手雷就是为了这个时候！”

    没错，贾璟把手雷倒腾了出来，在三山堡这种物资匮乏的地方建立一个军工厂是真的不容易，好在贾璟有各路先辈的先进经验。

    仿制德国m24型单兵木柄手榴弹的边区造就很适合贾璟现在的条件！这种集合我国劳动人民的智慧于一体的手榴弹简直就是为贾璟的条件而生的！

    不需要烈性炸药和硝基炸药，只需要很简单的黑火药，甚至连弹体都不是钢制的！简单方便，只需要一个铁匠学着仿制几个就可以大批量的生产！

    但是也是有致命问题的，那就是手榴弹扔出去很有可能炸成两半，但是手榴弹杀伤主要靠的就是弹片........

    不过没关系，走质不行那就走量！谁叫贾璟上学的时候化学没学好呢，所以贾璟只知道这种手榴弹的图纸，却根本不会炼钢和制造烈性炸药.......

    其实造炮可比造手榴弹划算多了，也很简单，但是贾璟不敢，大炮这种东西太忌讳了！估计也就宣府有几门，他小小的三山堡要是连大炮都有，那可太作死了！

    手榴弹这种东西我国也早就有了，所以林烽他们倒是没有特别惊讶，贾璟只能算是改良而已，因为现在不光有“手捧雷”甚至还有“触发式地雷”“水雷”。

    古人对火器的应用显然丝毫不弱于现代人，我们其实也是第一个将火器应用到水战上的人。

    只不过贾璟也见过那种手捧雷，实在是太大了，而且还是陶器，很不方便，所以贾璟还是拿出了自己的“边区造手榴弹”。

    这玩意儿一经造出来，就严格保密，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就连训练都是偷偷摸摸的训练，毕竟这玩意儿没甚么技术含量，真用出来被人发现了，仿制出来不过是时间问题一罢了。

    所以贾璟现在可以说是第一次在这个时代试用属于他那个时代的产物！贾璟对它很有信心，虽然它的表现在见过大场面现代化武器的贾璟眼里还是很差强人意的........

    但是贾璟觉得，对付瓦剌人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贾璟沉声道：“等到后半夜子时末的时候，是最困倦的时候，我们悄悄的摸出城去，等到靠近瓦剌人的大营，就上马冲击，一路上用手雷开道，手雷扔完就用火枪！”

    “身后撒着火油，只要一过立马点火隔开士兵！我今天早上看过，他们的大汗很大意，军帐周围几乎没有什么防卫力量，只要咱们冲到那附近！”

    众人看疯子一样看着贾璟，贾璟沉声道：“我的麟首营和亲兵这几日都没有上阵，他们战意正浓，也是百战精兵！各个有万夫不挡之勇！只要一鼓作气！绝对能成！”

    众人沉默了，过了不知道多久，吴疆沉声道：“我信玉帅！”清风，邬化和柳泽等人自然不可能不听贾璟的话。

    柳泽沉声道：“将主不管下达任何命令，我们都会遵从！我的使命就是保护将主！”

    林烽沉声道：“你是大帅，我们都听你的！下命令罢！”宋明也是立马表态道：“玉帅，下命令罢！”

    贾璟看着众人缓缓地点了点头，随后道：“接下来就是要参与此事的人，我肯定是要去的。”

    林烽连忙打断道：“不行！你是主帅，如果你出事了，城里的弟兄们怎么办？不行，我去！”

    贾璟沉声道：“这事没得商量！我是主帅，麟首营也是我的直属部队，必须我去！”

    林烽还要说什么，贾璟却不耐烦的道：“要是失败了，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有什么好争的？”

    林烽顿时不说话了，贾璟沉声道：“林烽留下来指挥，一但我们得手了，我会给你信号，到时候你在城内配合向外冲杀，三山堡之围自然不攻自破，要是我们失败了........”

    贾璟停顿了一下道：“你就加强防守，总之就算是死，也要让玉麟军最后一个人战斗到最后一刻！为宣府的防御争取最多的时间！”

    “是！”

    贾璟随后看向邬化道：“你为前锋！上阵之后不必管我！不必管任何人，只要闭着眼睛往前冲杀就好，你的目的就是杀死坤帖木儿汗！”

    邬化紧绷着一张黑脸点了点头，贾璟随后又沉声道：“孟渊绍武你也跟我们去！”

    薛平和宋明面色严肃的点点头，贾璟又对岳众道：“你性子沉稳，就留在城里和虎子烽哥守城。”

    岳众点点头称是，吴疆却有些激动道：“凭什么？书呆子都能去，我都不能去？”

    宋明顿时脸色一黑，贾璟沉声道：“听我的命令！”吴疆虽然不服，却也只能应了声：“是！”

    其实就是因为吴疆性子急躁，而宋明更能审时度势，所以贾璟这才带着宋明，但是却没有必要和吴疆解释，贾璟搂住身边的弟兄，众人皆是知道这次分别可能再也见不到了，所以纷纷上前。

    众人搂在一起呈一个圆形，彼此的脑袋靠着脑袋，贾璟沉声道：“成功了，你我兄弟回来把酒言欢，如果失败了，咱么下去还是好兄弟！玉麟军！”

    “死战！”

    夜色虽然越来越深沉，但是贾璟却越发的精神抖擞，他的手指在马鞍上有节奏的敲击着，他在等待着机会.......

    突然城墙上的林烽对着贾璟轻轻的点了点头，贾璟举起酒杯道：“兄弟们！今天可能很多人都回不来，但是，跟紧你身边的弟兄！因为大家死到一起，就算是回家了！”

    贾璟骑着马巡视着已经换上了黑衣的众人，他们每个人都精神抖擞，士气高涨，紧绷着脸，贾璟沉声道：“如果你们看到我落下马来，不许你们任何人停下脚步！继续冲锋！就算没有我，你们也要记住你们的使命！完成你们的任务！”

    “不成功！便成仁！干！”

    “干！”

    众人摔碎大海碗，贾璟抿了抿嘴，感受着酒气直冲鼻腔的辛辣，他沉声道：“出发！”

    此时的瓦剌军大帐内，坤帖木儿汗正在感叹贾璟的勇猛，显然今天见识到大燕的两个年轻人对他来说冲击力极大。

    坤帖木儿汗正对着众人长吁短叹，宝音便上去安慰他，坤帖木儿汗感叹道：“没想到区区一个小将，居然能挡的住我十几万大军！”

    “唉！大燕的确是人杰地灵啊！不愧是宁国公的子孙！”

    智哈台等人有些难堪，但是宝音却不屑的道：“不过是个顽固的傻子罢了，父汗不用担忧，明儿我亲自上阵指挥，保准把他亲手给您抓回来！”

    坤帖木儿汗就喜欢宝音这样的性子，闻言高兴的哈哈大笑，众人也是急忙附和，坤帖木儿汗便道：“好！明日大军齐出！就跟那小子决战，把他给我擒下来！”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少女走了进来，少女们各自端着毯子和酒水金盆之类的东西，女人看到众人也并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

    众人见状都心领神会的各自散去，宝音看着坤帖木儿汗有些为难的表情暗地里撇了撇嘴，随后道：“那女儿也去休息去了，父汗好好休息！”

    坤帖木儿汗连忙点点头笑着嘱咐了两句，宝音搪塞过去之后便出了门，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个女人已经坐到了他父汗的大腿上。

    宝音不由得不屑的撇了撇嘴，虽然她也认同草原上强者为尊的规矩，但是她却更注重汉人的忠贞，所以她对那个女人很不屑，她觉得自己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下贱的事情！

    自己的身体只忠诚于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还必须是强者中的强者！只有这样才配的上成为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