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1 苍穹神殿

    碧空如洗，白云悠悠。

    面对因涅迪尔的质问，苍白之主悠然一笑，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骗你？”

    他将其扳过身来，两人对向而立，石像微微低头，眼眸是死气沉沉的惨白色。

    “是我曾经立下誓言，保证不骗你吗？还是说，我曾经强迫你，按我说的去做吗？”苍白之主顿了顿，问题一个接一个的抛出。因涅迪尔哑口无言，他觉得哪里有不对，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现在的他，状态糟糕到了极点，全身虚脱无力，脑子里一片浆糊，根本理不清头绪。

    “愚蠢的人类啊……”旁边的“丧钟”摇了摇头，低声哼道。他负手立于云端之上，斗篷下渗出墨汁般浓稠的黑气，很快就染黑了一大片云团。

    “昨日之因，今日之果，你所得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苍白之主继续说道，试图彻底击垮对方的心防，“若是说我做了什么，那便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你内心的本质。”

    “不，不是这样的。”因涅迪尔连连摇头，似乎想借此，来坚定自己的内心。

    “如果不是因为你，会有那么多人死去吗？”闻听此言，苍白之主冷笑道，“远的如佛罗多城，近的如光明新军，上百万人惨死，不都是为了保住你的权位吗？”

    “不，我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因涅迪尔急忙辩解道。

    “时至今日。你还在骗自己吗？”苍白之主又问道，“既然如此，我问你一个问题。假如拯救伊恩公国的代价，是剥夺你的大主教之位，让你重新做回那个卑微的仆人，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因涅迪尔很想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但不知为何，他短暂的犹豫了片刻。见到苍白之主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心中微感愧意，马上高声答道。“我愿意，我可以为此而死。”

    “死？”苍白之主笑了起来，“你还不明白吗？你宁可死在大主教的位置上，也不愿意卑微的活下去。这就是虚荣感在作祟啊……”

    因涅迪尔愣住了，他默然不语，良久之后，方才认命般低下头去，注视着那块灰斑驳杂的旧石板。

    “好了，相处多年，我便送你最后一程，也不枉咱们师徒一场，”苍白之主假惺惺的笑道。“怎么样，你还有何遗言没有？”

    “白塔的掌控印记，你是从何处得来的？”似乎知道死亡不可避免。因涅迪尔变得平静了许多。

    “趁你外出的时候，我杀死了萨穆埃尔，直接从其灵魂中搜出来的，”苍白之主坦白道，“然后，我将其尸体伪装成饿死的模样。不过那个法术是有时效的，但他生前。你都敬而远之，死后，你就更不会多瞧一眼了。”

    因涅迪尔点了点头，闭上双眼，再不言语。他与苍白之主朝夕相处，只需了解一二关窍，就能想通来龙去脉，没有多问的必要。

    与此同时，天国之门的角落里，西尔维斯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阴影之主不相信“丧钟”，更不相信苍白之主，所以他并没有立即前去设伏，而是偷偷绕了回来，潜在一旁探听情况。他有“千面之纱”护体，纵使同时出发，也能抢先一步抵达“苍穹神殿”。

    察觉到西尔维斯内心涌动的情绪，阴影之主担心露出马脚，毫不犹豫的抢过了身体的控制权。他不关心萨穆埃尔的死因，只在乎这次神国之行，能否获得足够多的好处。

    见苍白之主就要松开手，阴影之主悄无声息的转身，潜入“光明天国”之内。

    “再会，我亲爱的学生。”感觉到因涅迪尔体内，活力与神力涓滴不剩，苍白之主礼貌的道别。对于邪神来说，情绪也是一种养分，因此他才尽力打击对方，以尽可能的汲取更多力量。

    而今，因涅迪尔油尽灯枯，他也不需要多费口舌了。

    因涅迪尔仰起头来，望了苍白之主最后一眼，然后，他吃力的抬手，欲要掰开捏住自己肩膀的手掌。

    苍白之主顺势松手，向两侧摊开，这个施恩的姿势，像极了教堂圣龛上的神主雕像。

    因涅迪尔的双脚踩在石板上，传来坚硬的触感，讶异的表情在他脸上一掠而过，旋即，斑驳的石板由实转虚，如一团灰色雾气般砰然消散。

    颓丧若死的白袍大主教，自这个缺口中跌落云端。

    长风呼啸，吹动那片苍白的树叶，飘飘荡荡，坠向大地。

    ******

    望着因涅迪尔摔落九天，苍白之主脸上，现出一抹奇怪的表情。

    像是喝完了最后一杯美酒，本应该是满足，却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怅然。

    “‘养念’之道唯一的缺点，就是与寄种者相处太久，容易产生感情。”邪神“丧钟”缓步走近，随口说道。

    “邪神，没有感情。”苍白之主冷淡的回了一句。他转身，再不看那个缺口，只是一摆手，示意“丧钟”跟上。

    两位邪神，迈步走入“光明天国”，首先踏上的就是光辉大道。路旁，是两列整齐的白棘树行，天国四季如春，碗口大的白花亦常开不败。

    清风拂过，片片花瓣纷扬飘落，芬芳香气扑面而来。苍白之主还无所谓，“丧钟”却不由自主的哼了一声，挥手驱赶这些带有圣光之力的花瓣。

    “这里只是诸神国度的最底层，咱们直接走吧，反正诸神，还在坟墓里等死呢。”苍白之主伸手指天，直截了当说道。按照一般的流程，前往神国上层者，必须经过‘英灵军团’的盘查。然后穿过“光明天国”，才能抵达通往上一层的云楼旋梯。

    “好。”邪神“丧钟”略一点头，扬手将古朴的提灯抛起。一团昏黄的光芒。将他们包裹在其中，晃晃悠悠的向天顶飘去。

    与阿莱格里曾经进入过的幻境相似，“光明天国”的天空中没有太阳，只是漂浮着一团团炽白的火焰，起到了照明的作用。

    很快，两位邪神就来到天顶之下，“丧钟”瞥了苍白之主一眼。见他没有出手的打算，于是探出枯瘦的指爪。用力一刺，圣光天穹便碎裂开来，露出一条径约两米的通道。

    “裂魂刺？”苍白之主微微一笑，当先走了进去。眼前顿时一变，从明亮的圣白，转变为幽深的黑蓝。

    “丧钟”随后而入，竟是在无尽深海之中，所幸昏黄的灯光撑开了一片空间。不过就算没有空气，两位邪神也不会受到影响，他们是不需要呼吸的。

    光团继续上升，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们终于浮出水面。“丧钟”环顾四周。见是一片无边无垠的海洋，夜幕低垂，星辰散落。一线线清澈的星光，倒映在海面之上，风吹星弦，铮然有声。

    “碧海青天，万色星辰，”苍白之主在海面上来回走了两步。轻声说道，“这是诸神开创的领域。供他们自己，或者其神仆居住。”

    “那他们白费力气了，如今此处，死气沉沉，”邪神“丧钟”点了点头，收起提灯，招呼道，“走吧。”

    苍白之主轻拍自己双肩，幻化出一对洁白的骨翼，他拍打翅膀，向夜空深处飞去，“丧钟”紧随其后，他凌空步虚，无需任何凭依。

    同样以“裂魂刺”打开通道，他们离开“万色星辰”，进入了诸神国度的上层。

    一座通天彻地的高塔，挺立在云天之中。在高塔周围，探出一道道分支，每一根枝桠上，都坐落着美轮美奂的宫殿，如同参天巨树上的花叶，形态各异，疏落有致。

    高塔腰部，环绕着广袤的云海，小舟般的云团漂浮其上，或建有楼台亭榭，又或是山石花草，可以想见诸神泛舟云上，品茗论道，是何等的舒适惬意。

    “此塔顶部，即是‘苍穹神殿’之所在。”苍白之主遥遥一指。

    “这座高塔，就是传说中的通天塔吧？”邪神“丧钟”仰望片刻，开口问道。

    “是的，在教廷的典籍中，它也被称为‘天穹之脊’，”苍白之主拍打骨翼，当先飞去，“咱们需要加快速度，我还要回兰肯收拾残局呢。”

    “丧钟”扬起黑色的斗篷，很快就追了上去，与苍白之主齐头并进。一黑一白两只飞鸟，穿梭在参天大树的枝桠间，速度疾逾星火。

    一层层高塔，一座座宫殿，“丧钟”甚至觉得，这一番路程之后，他已经成为了神国建筑学方面的专家，可极目远望，依旧看不到尽头。

    唯一可喜的变化，在于高塔的直径越来越细。启程时足足有数十里方圆，如今已经缩小了十几倍。

    而且在这里，天光亘古不变，根本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当“丧钟”都有点审美疲劳的时候，他的眼前一阵开阔，高塔的尖端如花骨朵般撑开，其上是一座四四方方，灰蒙蒙的宫殿。

    “总算到了。”邪神“丧钟”落在大殿之前，兜帽下的鬼火一阵颤抖，这表示他颇为激动。

    “我允诺过的，‘苍穹神殿’归你，‘光明天国’归我，斯诺顿与纳奇尼归你，伊恩与圣白之塔归我。”苍白之主仔细的打量着他的反应，再次重申道。

    “没错，没错，”邪神“丧钟”目不斜视，口中答应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食言。”

    高瘦的老者，绕着“苍穹神殿”来回打转，与其他神国建筑相比，这座方形大殿平平无奇，除了正门之外，没有任何缝隙，显然是从一块巨石中雕琢出来，不过那巨石的材质，“丧钟”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横平竖直，长宽皆是三十六米，形制古朴，没有过多修饰。只在殿墙两侧，露出一行行字迹，或飘逸洒脱，或架构严谨，那是诸神的名号，由他们亲手镌刻在这里。

    “丧钟”认认真真的读完，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他从袖中伸出手掌，来回一抹，殿墙上的神名便消失不见，就这样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抹下去，“丧钟”将诸神的名号全部去除，在这个过程中，苍白之主一直站在其身后旁观，没有打扰，也没有出手相助的打算。

    “进去看看？”最后一个名字也被抹平，殿墙上空空如也，老者直起腰来，邀请道。

    “好……吧。”苍白之主思忖片刻，点头应道。

    两位邪神一前一后，从侧面走到正面，“丧钟”毫不犹豫，推开沉重的石门，迈步走了进去。

    空荡荡的大殿，没有窗户，没有廊柱，但苍白之主并不觉得沉闷或者阴暗，但同样也不明亮，所有的感觉都介于两极之间，不偏不倚，公正中立。

    大厅中，没有其他物事，只有座位，诸神的座位。

    正中一，其下有三，三下为六，自上而下，依次排列，总数为十，对应诸神国度的十位主神。在这两侧，又各有六个石座，那是十二位次级神明的席位。

    二十二，这就是“苍穹议会”的成员数量，他们组成了诸神国度，乃至这个世界位面的最高统治机构。

    “丧钟”在门前驻足，大致扫了一眼，径直走向正中的石座，那是“苍穹议会”的议长尊位，曾经属于光明神主，不过现在，没人能阻拦他坐下去了。

    苍白之主跟上前去，他牢牢锁定着“丧钟”的身影，悄悄握紧了手掌。掌心处，一抹白光凝聚，旋即如蛇般扭曲，蓄势待发。

    “丧钟”继续前进，距离神座仅有一步之遥，向来渊深如海的他，此时也难免心动神摇。不过身为邪神中的至强者，他也保持着足够的警觉，以免在这关键时刻，为贼人所趁。

    至于贼人是谁……这“苍穹神殿”之中，除了苍白之主外，难道还有别人吗？

    答案是肯定的，但“丧钟”并不知道这一点。借助那盏提灯，他拥有极端敏锐的感应力，苍白之主的力量在波动，但那保持在正常的范围之内，而神殿之中，并没有其他存在，这是确定无疑的。

    所以他毫无顾忌的俯身，准备接管这座神位。

    而在那虚无之中，阴影之主无声冷笑，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未完待续

    ps：有点急，改改错别字，大伙五分钟后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