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五章 力所不及（上）
望着铺天盖地袭来的天妖大军，苏东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种接近崩溃的绝望，如同一只大手，攥住了跳动的心脏。耳边是那些百姓奔逃呼号的声音，他们已经被吓傻了，望着这么多的天妖，他们处于本能地想要逃跑。女人抱着孩子，壮年牵着残疾，都乱作了一团。顷刻间，苏东何就好像看见了被海浪冲到沙滩上的鱼虾，那些人在他的眼前来来去去，对不知道是哪个人喊着救命。他们说救救我，救我。 没有主语。就好像他们知道，没有人会来救他们一样。 那些天妖都是阴伺的水平，力量极为强悍。顷刻间，已经有不下十余人丧命在它们手里。而它们对此并不觉得内疚或者亏欠，它们在笑，甚至以此为荣。 一种使命感，像一团烈火在苏东何的身体里熊熊燃烧着。耳边的呼叫声仍在继续，但是他已经为这没有主语的话硬生生地添加了主语。 他们是在等自己去救他们。 “哥！好多天妖啊！”苏若雪六神无主，急切地问苏东何道。 这个时候，冷叛却笑了开，那是赤裸裸的嘲讽，说：“看清楚了么？这都你给这些人带来的灾祸。如果你早离开这里的话，那么过来打猎的都是些半兽或者骷髅甲，就不会引来这么多的阴伺了！苏东何，造成这场灾难的人是你！” “你少危言耸听了！冷叛！”不知道从哪里，忽然冒出了这个声音。 苏东何觉得耳熟，甚至本能地有些抗拒。 苏若雪的表情微微有些僵硬，她缓缓地将头转向声音的来处，眼神忽然变得明亮，然而只一刻，又再度萎靡下去，填充在里面的换成了一种忧郁与沮丧。她缓缓地，缓缓地将目光从那个人的身上移开，艰难的程度就在极度缺氧的情况下去爬一座陡峭的山崖。苏若雪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看不见他还好，她尚自能料理好自己的情绪。但是如今忽然见了，她心里就变得乱糟糟的，像被强盗给洗劫了一遍，遍地的狼藉，找不到一处干净的落脚点。 不是一直这样的——在雪山的时候，曾经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抬头不见低头见地，她也逐渐适应了。有些人说不爱了就真的不爱了，他们爱的决绝，恨得决绝，一旦离开，无论你怎么等，他都不可能再回来。 但是相反的是，有些人却还不死心，他们矛盾地希望对方幸福，又希望那个人也能带给自己幸福；有时候又希望他不要幸福，但是又没有勇气去给他幸福。苏若雪在这样的情绪中过了好久。从喜欢一个人被大家反对，到一直坚持却得到了对方的死讯，再到蓦然相逢却得知那人已心有所属。没有一个人的心能强大到这种程度，在扛过这么多的苦痛与折磨之后仍能怀有初心对这个世界满怀希望。她不说，是因为她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人在乎她，她一直在忍，就像憋着一口气，其实她已经有点儿憋不住了。 她不能否认自己还喜欢着凤长鸣，即使她装的再像，也都不可能会骗过自己。 说真的，没有你，我真的想死。 这就话在苏若雪的脑海里徘徊了百次不止，她真的害怕这句话会有朝一日占领自己的大脑，于是在某个寂静的夜里，她就毫无征兆地，用一把刀或者一尺绫来结束自己。 此时此刻，苏若雪的脑海中再度升起这句话，她无比悲怆地扭过头，低头看着貔貅的脑袋，手指不受控制地抚摸着它头上的角。眼中有泪水在打转。 伤口结痂的时候，用指甲沿着硬痂切进去，用力地扯下来。对，就是这种感觉，现在苏若雪的心里，就是这种感觉。 “凤长鸣？”冷叛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蓝绿色衣服的人，于是毫不犹豫地就喊出了他的名字。凤长鸣与何怜月并肩站在一起，两个人完全是无死角的般配。 凤长鸣接着刚才未完的话语说道：“如果苏东何没有来这里的话，将会有无数的半兽与骷髅甲来这个地方，论质量，它们不如阴伺，但是论数量，它们却远远超过阴伺。所以苏东何并没有做错什么。” 说完，他看向苏东何，道：“我昨日就听说有两位英雄在这里护送百姓，便猜到了是你们，起初我还以为是唐越和妙灵，想不到居然是你和若雪。” 因为苏若雪的事情，苏东何对凤长鸣一直都没办法推心置腹，两人的关系亦敌亦友，根本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和谐。所以他并没有回答凤长鸣，而是抛开他们这些人，转身投入到抵御天妖的事业中去了。 知道苏东何性急，凤长鸣也并不在意，于是也一起杀了过去，还有何怜月，苏若雪，四个人面临数量庞大的阴伺们，居然没有任何惧意。 这一幕对于冷叛来说其实是喜忧参半的。冷叛的原意是想要苏东何与苏若雪安全离开，以便日后更好地对付西爵王。以牵制住西爵王在人界的影响力。然而现在忽然又多了个凤长鸣——俗话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也许他的出现会使苏东何化险为夷，但是也有可能，苏东何没有救回来，却将凤长鸣也赔了进去。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整件事就瞬间崩盘了。人界的镇妖师一再损折，根本没有任何力量能够牵制西爵王了。况且这里并不是唯一的战场，殁疑说过，西爵王迟迟不肯收网是在等待时机。这种情况下忽然之间收网，那么就是时机已到，兵分两路彻底吞并人界残留的镇妖师们。冷叛在这些阴伺之中并没有看到西爵王的身影，那么极有可能它是去了另一个战场——这一点，冷叛猜错了，他没有想到在另外一个战场，西爵王向谲戒请愿，竟然动用了三妖妃。而如今的西爵王到底在什么地方，尚且不得而知。 情况有些不妙，如果另一个战场之中西爵王大获全胜，而这个战场之中苏东何等人再遭受惨死，那么这里就真的完全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