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1944：捷与闪电（16）
清晨时分，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惊醒了迷糊中的阿诺德，他翻了个身，挣扎着拿起了电话机。 “长官，珍珠港遭遇袭击，日本人在炸油库！” “我知道了。”昏昏沉沉的阿诺德含含糊糊回了一句，搁下电话、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这两天他实在是太累了。 但过了不到20秒钟，他突然大汗淋漓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刚才的梦实在有点诡异，一下子把人吓醒了。 他一面擦着汗，一面想：“看来自己身体真不行了，一个梦居然吓得魂不附体，该不会是神经衰落吧？” 看了下手表，也差不多到了该起床的时候，就在他准备下床换衣服时，“梦境”依稀还在萦绕，他忽然脑袋一机灵：珍珠港遇袭？日本人炸油库？还有刚才那电话铃声，听着似乎总有股子不对劲。 这个梦，太实在了吧？ 他马上重新拿起电话打回去，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吼道：“珍珠港现在到底怎么样？” 几个值班军官刚才还惊讶于长官对珍珠港遇袭居然无动于衷，现在猛不丁听到这声嘶吼，顿时吓得有点结巴：“长……长官……珍珠港……遇……遇到了袭击……日……日本……飞机在……在……炸……炸油库！” “混蛋！混蛋！杜立特这个混蛋！马上给我反击！” 阿诺德口中的混蛋、珍珠港陆航指挥官杜立特少将比他更早进入癫狂状态。 珍珠港防空警报一拉响，这位飞行员出身的少将便惊醒了，本能反应是出门去找飞机，跑了两步才回过神来不对，自己穿着睡衣不说，现在要紧的是指挥。他连忙扑过去准备让值班战斗机起飞，听说已有多架飞机在准备起飞后，他稍微放宽了一点心，虽然15分钟时间不够用，但多少也能起飞几十架战斗机了。 但没过4分钟，坐在吉普车上匆匆忙忙往指挥部赶的他就看到天空中有闪光亮起，把下面照得亮如白昼——这是日军投放的照明弹，对轰炸过东京的杜立特来说，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颗心猛地往下沉：日军动作比想象中要快得多。果不其然，又过了1分钟，他的脚还没迈进指挥部，爆炸声已开始猛烈地响起。 从防空警报拉响到日军投弹，时间一共只有5分钟，确切地说是307秒！美军在第15秒拉响警报，第29秒第一发高射炮弹出膛，第87秒第一架执勤战斗机开始滑跑起飞，反应速度不知道比第一次袭击珍珠港快了多少倍，但还是来不及。 杜立特并不知道是因为日军超低空飞行才导致预警时间大大缩短，他以为又是雷达站、值班室出了问题——同样的错误犯两次简直不可容忍。他在指挥部里跳着脚怒骂：“谁他妈要是值班时睡着了，我将来一个个毙了他！” 当储油区燃起冲天大火后，20多架美军战斗机才匆匆忙忙集结起来赶往油库上空，此时浓烟、烈火已开始不断往上冒，情况对美军而言非常不利——日军已适应了三小时的黑夜，而美军才刚刚起飞不过3-4分钟，根本就无组织、无头绪，但他们依然各自为战，勇敢地扑过来，然后被护航的日军烈风改纠缠住。 能值夜班的美军飞行员水平都不算差，但他们数量太少，只有20几架，而在空中的日军飞机有170架，光烈风改就有48架。不管美军怎么努力，日军依然有条不紊地展开投弹攻击，掀起一浪高过一浪的的猛烈爆炸，造成一片又一片的熊熊燃烧。 双方飞机在不断往下掉，被击落的美军飞行员猛然发现跳伞也是件麻烦事：地面一片火海，能往哪里跳？而被击坠的日军战斗机、攻击机成员更不跳伞，他们几乎都和村田一样，在失去控制前选择向地面俯冲，或是找高射炮、或是找储油罐做自杀性攻击。这些飞机的炸弹可能大部分投掷完了，但油箱里还有半箱多航空燃油，落到地面又促成了更猛烈的爆炸和燃烧…… 第一攻击波交战30分钟后，江草隆繁率领杀气腾腾的第二攻击波赶到，此时天色已开始放亮，整个珍珠港笼罩在一层重油燃烧的烟雾中…… “长官，看，港口有航母！” “什么？”江草隆繁低头一看，珍珠港港口果然停着几艘航空母舰，移动速度不快，上面似乎还有飞机在滑跑准备起飞，但第一架明显过于心急，没拉起来就冲出甲板直接摔入海里……看得他只能摇头。 这些全是卡萨布兰卡级护航航母，哈尔西只带走了12艘，剩余6艘留在珍珠港内让飞行员们进行训练，收到警报声后，这些航空母舰立即启动，以最大马力提高航速准备放飞战斗机，但除了几个教官，军舰上全是训练水平一般的半茬子——江草隆繁看到坠海的飞机就是由Lv.1飞行员驾驶的。 “小仓中队去进攻航母，其余编队继续跟我攻击原目标！” 话音刚落，24架流星改、8架烈风改便依江草隆繁的命令猛扑下去。 “轰隆”、“轰隆”两声巨响之后，小仓中尉率先用400公斤航弹完成了“二连击”，这艘温丹湾号护航航母便迅速发生剧烈爆炸并缓缓下沉。 随后几分钟，剩余5艘航母也遭到相同命运，唯一未沉没的1艘也瘫痪在水面上无法动弹，船上水手虽用尽全力还击，但只击落一架日军飞机，6艘航母只成功放飞了2架战斗机——全是教官驾驶的，但因为过于仓促，全被烈风改毫不留情地击落。 整整6条护航航母，160多架海军战斗机、200多名飞行学员连同数千海军官兵在不到8分钟之内就全部变成冷冰冰的战果。 第一次打珍珠港，山本五十六憋足劲想打航空母舰，结果扑空；第二次打珍珠港，堀悌吉根本就没想打军舰，结果却撞上了美军护航航母编队。可见阴差阳错的事情总是不少。 在摧毁全部6艘护航航母后，小仓中队甚至还有人没参与进攻，看着同伴纷纷建功，便把炸弹投到护航的弗莱彻级驱逐舰上，倒霉的太平洋舰队随后又损失了3艘驱逐舰。 24艘流星改、8架烈风改一共携带了81颗炸弹，整体命中率超过74%，仅仅10分钟就将码头的太平洋舰队训练部队全部抹去…… 天色越来越亮，地面储油库的燃烧也越来越猛烈，所有人都由衷感觉到一种无所不在的灼热感——那是重油燃烧后带来的温度变化，6000多吨重油就足够带动锅炉让7万吨的大和号跑上7000海里，30万吨重油燃烧起来的场面可想而知，直接把夏威夷从10月底的秋天打回到夏天。 英格拉姆在防空警报后也被惊动了，听说油库被攻击他更是傻了眼，现在整个夏威夷最棘手的就是燃油问题，如果油库再完蛋，后面的仗还能怎么打？ 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要求陆军想办法保住油库，但众人都如丧考妣地摇头：油库大火已燃烧成一片海洋，随重油的流动肆意传播——温度上升后，重油软化、流动力增强，到7点钟的时候别说扑灭，连控制火势蔓延都成了很大的问题。很多防御阵地、建筑物和设施全部被烈火吞没，然后火势又带起了其他易燃物品燃烧。一团又一团黑烟往上冲，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味道，闻着几乎令人窒息。 在睡梦中被惊醒的居民们穿着睡衣，慌不择路地逃跑，道路急剧堵塞，这不但阻碍了消防车进入现场，还加剧了全城恐慌。 7：29分，最悲剧性的一幕来临了，美军设置在燃油区附近的地下燃油库虽未直接毁于日军重磅炸弹——流星改投下了十多颗800公斤炸弹，虽将周围钻出很多大窟窿，但没有一颗直接命中，短时间内相安无事。但这些窟窿和废墟破坏了地下油库的密封体系，最后变成了重油燃烧流动后的吸纳处和渗透口，炙热且肆意流淌的火焰很快顺着这些缺口扑入油库，守卫官兵眼睁睁看着火龙扑入而毫无办法，在燃烧半分钟后，整座地下油库被引爆，发生了山崩地裂般的爆炸！ 这股比地震还猛烈的爆炸顿时让所有高辛烷值航空燃油化为爆炸气浪喷薄而出，在空中肆意飞行的日军飞行员们也被惊到了：只见上千米的气浪夹着着钢铁碎片、混凝土废墟、土石方向上猛烈涌出，形成高达上千米的蘑菇云，周围2公里之内的建筑物几乎全部受到致命性破坏，5公里之内的玻璃窗全部被震碎，这股喷薄而起的蘑菇云甚至把空中飞行、高度不高的日美飞机也一股脑儿全卷入进去成为殉葬品。 指挥部里的杜立特“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出了问题——整个夏威夷最大的地下燃油库，完了！ “江草隆繁发来战报，轰炸极为成功，巨型燃油库被引爆，整座珍珠港变成一片火海……” “负责战场监控的彩云改发来电报，哪怕从50多公里之外观看都可以看到珍珠港烈焰飞腾浓烟滚滚、宛如一篇人间地狱，令人想起罗马大火。” 堀悌吉点点头，默然无语，长叹一声：“必有无数美国无辜平民毁于大火，我造此杀戮、罪孽深重，将来如何收场？” 听到此言，几个兴高采烈的参谋如同当头浇了一盆雪水，不知道该怎么接。 但紧接着下一秒他又发布命令：“告诉全军，对美军目标不可手软，全力诛杀，战后罪责我一人当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