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祥瑞

    阳春三月本是莺飞草长桃花灼灼的时候。

    但是今天的天气却是格外的异常。昨夜，北风乍起，京城内外一片萧索。直至日中时刻，天空竟然飘起了漫天大雪。

    万历皇帝此时正与孙暹等几个太监在乾清宫的内室打着麻将欢乐度日，突然一个一身白雪的小太监从门外匆匆进来。

    小太监跪在地上害怕的说道：“皇爷外面下雪了。”

    三月下雪的事情虽然不常见，但是却容易变成文官进谏皇帝修德的理由。

    一时间，内室的欢乐气氛为之一凝。孙暹赶紧起身恭立在一边等候万历皇帝旨意。

    万历皇帝脸色很不好看，如果这雪是腊月正月，这都不足为奇，甚至可以称瑞。但是偏偏下到三月，而且这三月也即将过去，节气靠近立夏，这就不得不让万历皇帝慎重对待了。

    可以预见的是，马上京城之内大大小小的官员们都会上疏皇帝，要求万历皇帝敬天修德。无数的长篇大论都会指责皇帝的过失才导致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雪。

    朱常洛站在万历皇帝身后，他看着进来报信外面下雪的小太监，他内心一叹，“小冰河时期终于要来了，压垮大明王朝的天灾终于要上场了。”

    万历皇帝没有心情再打牌了，他要想想怎么应对朝廷的文武百官了，可是最后万历皇帝还是无奈的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可应对的办法。

    朱常洛看着气氛逐渐凝重的众人，朱常洛的声音洪亮无比的喊了出来，“儿臣恭喜父皇，瑞雪兆丰年！这场雪是上天给父皇的祥瑞！三月飘雪，万物素裹，大地再次回春，这是父皇的德行得到了上天的认可。”

    孙暹等听到朱常洛这样说，他们个个也跟人精一样，都跪在地上恭贺万历皇帝的仁德得到上天的认可，这场三月雪就是祥瑞。

    万历皇帝听后信心倍增，觉得这场雪就是祥瑞。

    万历皇帝喜道：“说得对，这就是祥瑞。”

    看到万历皇帝心情大好，所有人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朱常洛趁热打铁的说道：“父皇，既然这雪是祥瑞，那我们就不能让它被人为破坏成灾祸。父皇应该立刻下旨内阁和户部，让他们做好筹措，安排人手救助京师内外因雪受灾的百姓。同时，谕令顺天府做好京师的治安工作，防止有宵小之徒借机闹事，破坏父皇的仁德。”

    万历皇帝说道：“准。”

    然后万历皇帝对着孙暹说道：“按照皇长子的意思立刻拟旨给内阁户部及顺天府。”

    万历皇帝回头看着这个个头不大点子不少的儿子，心里一阵欢喜，同时也不禁想道，“不愧是朕的好儿子。”真是越看越顺眼了。

    孙暹立刻领旨出发到内阁宣旨。

    就在孙暹去内阁的路上时，文渊阁内三大阁老和六部部堂正因这场大雪在展开议论。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让内阁阁老们心情沉重，六部部堂们唉声叹气。

    督察院及其他衙门无关痛痒的京官们则是摩拳擦掌，痛心疾首的埋头案首奋笔疾书洋洋洒洒的写起了批评皇帝失德的奏折。

    申时行打破沉默，他环顾文渊阁内的大臣们说道：“都说说吧。这场风雪怎么应对？”

    礼部尚书沈鲤说道：“大雪突然而至恐是不祥之兆，我建议内阁上疏请皇上视朝，以天下为重。”

    沈鲤这样一句话定了基调以后，余下的几位尚书都纷纷顺着沈鲤的意思开始对内阁施加压力，想让内阁去做这个出头鸟。

    申时行听着六部部堂就这样嗡嗡的讨论，不想着解决事情，总想着推卸责任，申时行觉得心累无比。但是，申时行还是要打起精神来，他最大的理想就是可以和气百官，尽忠皇上，使朝廷内外安定，他就是想做个和事老，想安安稳稳的让这个帝国照常的运作下去，这就是申时行最大的心愿。

    申时行之所以这么佛系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前任们都太能折腾了。从嘉靖朝的首辅夏言到今上朝的张居正，中间四五个首辅，个个下场惨淡，夏言被杀，严嵩被抄家，徐阶高拱被罢，张居正死后清算。能居首辅全身而退者，也就是张四维了。但是张四维执政日短，在申时行看来张四维都不能算是一个正常首辅。

    所以，看透了一切的申时行，他就一改前代首辅们的敢作敢当作风，转而成了一个皇帝与大臣之间的万金油润滑剂，他只想平平安安。并认为执政期间没有大事可言就是最大的功绩。

    可是，这么大的一个帝国，皇帝不上朝，首辅软绵绵，一心只想维持现状，那还了得？

    就在这时，孙暹到了。

    孙暹直接进入文渊阁内宣旨。

    孙暹带了一份司礼监的中旨而来，孙暹张开圣旨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月飘雪，万物素裹，大地再次回春，此上天所赐祥瑞。着内阁户部统筹帷幄安排人手救援京师内外受风雪百姓，使其平安度过风雪之扰。着顺天府加大治安维护打击试图破坏祥瑞的宵小之人。钦此。”

    申时行等大臣听完万历皇帝的圣旨以后，各个都呆住了，没想到这次万历皇帝竟然不按常理出牌，他竟然先下了一道旨意，把这次的风雪直接定义成祥瑞。往常他不都是被动等奏的吗？

    这下子内阁内的几位大臣们条件反射的就要驳斥万历皇帝的旨意，可是申时行却立刻高声回应：“臣接旨。”

    孙暹把圣旨交到申时行的手中，“咱家要回去给皇爷复旨了。就辛苦元辅及诸公好好统筹，勿要让祥瑞变成了灾祸。”

    孙暹走后，内阁里的声音一下就炸开了。

    耿直的礼部尚书沈鲤第一个就跳出来责问着申时行，“元辅您为什么要接这个旨意？皇上怠政不上朝，这场雪正是上天的警示。我们本可以此为由上疏皇上以朝政为重，您怎么就接下了这个圣旨呀！”

    申时行虽然脾气好，但是也是首辅，沈鲤这样没大没小在责问首辅，申时行当即就不高兴了。

    申时行道：“沈部堂言过了。此雪在春，正如皇上所言，乃是瑞雪。你句句不离上天警示皇上怠政，你居心何在？难道你要破坏祥瑞？”

    申时行之所以也承认此雪为祥瑞，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为首辅，如果这雪真是灾祸，除了皇帝要向上天认错，身为首辅的他也要担起责任，既然现在已经有了定性。那么身为首辅就应该有首辅的权威和职责。

    申时行就该以此为据，好好的安排京师内外对受灾百姓就行救助。如果谁这时候还跳出来指责此雪是灾难，那就是与内阁作对，与朝廷作对！

    申时行不在理会沈鲤，申时行对着所有人说道：“将这份圣旨速速传递在京所有衙门，让在京官员们都仔细的体会上意，感谢上天降下的祥瑞。如果谁破坏祥瑞，导致百姓伤亡。本阁在此保证一定会将他去职法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