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决意
走廊响起一阵急促而又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龚唐的面色十分严峻。自打毕业旅行出事后已经连续两个多月没睡过一个好觉的他，四天前终于接到了那个期待已久的电话。 “校长，姜羽龙同学醒了。但身体还很虚弱，意识也不太清楚，医院方面暂时不许外人探望，还要再观察几天。” 几天之后得到了许可，于是他第一时间和化工学院院长及学校其他相关领导一行人驱车赶到了上江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在向主治医生询问了姜羽龙的情况，又和他的母亲寒暄慰问之后，来到了ICU病房，敲了敲门。 “最多只能进来两个人，时间不要超过半小时，请注意说话声音不要太大。”护士打开门，探出头来小声说道。 龚唐点了点头，对身后的几个人低声说道:“我和秦院长进去，大家在外面坐一下吧。” 姜羽龙见到两位领导走进房间，起身吃力地支撑起双臂，二人则急忙上前搀扶他坐起，把枕头垫在了他的背后。 “刚才听医生说你手术后恢复得很好，现在看上去精神头儿也不错嘛。”龚唐微笑了一下，紧接着露出了一脸的愧疚之色，说道：“姜羽龙同学，你受苦了。今天我和秦院长还有其他领导，代表咱们学校过来诚挚地向你表示慰问和歉意。” “龚校长太客气了，谢谢领导们来看我。”姜羽龙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没什么大事，大夫说只要再观察一阵没问题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唉，你小子命大呀。”秦院长叹了口气，说道：“最初听医生说，你不仅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而且脑出血非常严重，手术就算成功也不知道能不能醒的过来，大家每个人都担心的要命，现在这块石头可算落地了，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嘿嘿，我这么强壮的身体不会那么容易挂掉的，不过让大家这么担心，真是添麻烦了。” “警察是不是来过了？”龚唐突然问道。 “嗯，您怎么知道？” “刚才我们在电梯口看到几个警察走出来了，所以想是不是来找你的。他们跟你说什么了吗？” 姜羽龙的神色忽然暗淡了下来，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小姜，你和林晴都是科大的学生，出了这样的事，我作为校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同时，无论接下来有什么困难吧，不管是我个人还是咱们学校，都会倾尽所能去帮助你。”龚唐说完清了清嗓子，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还有，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得到了一些情况，你想听吗？” “想！”姜羽龙用力地点着头。 “但是你要有个心理准备。”龚唐思考了一下，开口说道：“首先，这个案子应该就快要结案了。” “您说什么！结案？”姜羽龙的情绪一下变得激动了起来，“他们才刚从我这录完口供，还没调查，怎么就能结案了呢？？” “你先冷静，听我说。”龚唐伸出手掌，做出一个稳定情绪的手势，继续说道：“我问你，警察录口供时都问了你什么？” “他们只是问了医生关于我的病情，然后问我出事当天和林晴去了哪里，为什么会掉下悬崖，别的没了。可是，当我想详细说出实情的时候，这几个警察似乎表现得有点儿不耐烦，告诉我只需要简单明了地按照他们的问题回答即可，如果有什么诉求，可以自己找律师详谈。” “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龚唐低下头静静地听姜羽龙说完，然后对他说道：“简单讲，根据我得到的警方内部消息，这个案子的调查结果是你和林晴两个人私自脱离队伍到山里去玩，在悬崖边你不小心失足掉了下去，是在转天早上被带队老师和同学们找到的，然后就被送进了医院，大致就是这样。至于警察来找你，你可以理解为只是走走过场罢了。” “那林晴呢？？她在哪儿？？” “下落不明。带队老师只在悬崖边找到了她的一条项链，警察目前怀疑她可能也掉下去了，只是一直都没能找到人，而且过去的时间不短了，生存的几率也会越来越小，如果要结案的话，可能就当做失踪人口处理了。” 听到这些，姜羽龙先是愣住了，然后有些难以置信地笑了一下，双手却将被角紧紧地攥成一团，慢慢地开口说道：“这么说来，所有的伤害，所有的罪恶就不再会有任何说法了么？” “不能这么说啦，对于你，咱们肯定有说法的。咱们学校和学院经过研究，除了会负担你的全部医疗费、营养费和精神损失之外，并且特别决定给予你保研资格。”秦院长急忙接过话来。 “医疗费？保研？”姜羽龙盯着院长，说话的声音也冷了起来，“那林晴怎么办？谁给她一个公道和说法呢？” “啊，当然了，关于林晴同学那边我们也有考虑，比如...” “老秦，先不说这些！”龚唐瞥了秦院长一眼，打断了他的话，然后对姜羽龙说道：“小姜，对于真相，你心里肯定比谁都清楚，我能理解你的委屈和愤怒。虽然我不知道事实究竟是什么样的，但是对于这件事，其实我也有很多的疑问，比如：为什么你俩会私自离开队伍那么远走到山另一侧的悬崖边？为什么你的身上还有很多类似被殴打过的痕迹？为什么你俩的手机会同时关机，老师和同学一直联系不到你们？为什么林晴同学至今下落不明？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我很在意为什么警方似乎刻意在隐瞒和忽略一些东西？等等。从最初，我就认为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背后一定是有人在进行捣鬼，并且他能够做到控制警方的调查和结论的话，这个人也一定不会是个平常的人物。这所有的一切，你能给我答案吗？” 姜羽龙蜷起双腿，双手抱住后脑，陷入了沉默。从其痛苦的神态可以看出，他的内心正在做着某些激烈的思想斗争。 而龚唐，则用一种期待的目光等待着他的回答。 五分钟后，姜羽龙打破了沉静：“校长，我的头现在很疼...可能是受了强烈撞击的影响，脑海中的一些记忆，甚至我自己也不确定那到底是否是事实了。所以，恐怕我很难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十分抱歉...” 龚唐眼中的期待瞬间黯淡了下去。他皱起了眉头，思考了几秒，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既然这样，我们也不能勉强。刚才秦院长提到的对于你个人的一些补偿方案，希望你方便的时候考虑一下。或者，如果你有自己的其他想法，随时找我和秦院长，咱们可以一起商量。那，今天就到这儿吧，你要注意好好休息，这段时间我会派人留在这里专门照顾你直到出院，也缓解一下你母亲的辛苦。” 话毕，龚唐和秦院长站起身来，将鲜花水果和携带的各种营养品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将一摞写满了同学和老师们的祝福语的信件交到了他的手中。 “对了，还有这个。”龚唐从皮包中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姜羽龙。 很轻，但里面似乎并不像是信件的纸张。姜羽龙撕开封口，抖了一抖，一件再也熟悉不过的物品滑入掌心----是自己送给林晴的那条项链。 姜羽龙很想紧紧握住这个小小的物件。可是就像被瞬间抛入了宇宙空间一般，此刻他的身体正在快速脱水，全身上下的肌rou已冷冻僵硬，大脑也已完全失去了所有的控制力，以至于他连将聚焦在手心的目光转移开来都难以做到。紧接着，两束白光从那个精致小巧的铃兰花形吊坠发出，射穿了他的双眼，照亮了大脑的记忆区域，在那里肆无忌惮地开始播放着他与林晴过往的一幕一幕。 龚唐见姜羽龙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物品沉默不语，什么都不需再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和秦院长一起转身离去。 “我想去刑警学院。”姜羽龙醒过神来，突然开口低声说道。 龚唐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着姜羽龙的眼睛，露出了一丝意外的神情，却依然没有说话。 “校长，我已经决定了！我打算放弃校内保研，复读一年然后报考省刑警学院的研究生！您，能帮我么？” 龚唐转过身去，走到姜羽龙的身边再次坐下。他双臂叉在大腿上，紧紧盯着姜羽龙那张坚毅的面庞，问道：“你确定想清楚了？不用再考虑一下了么？” “这是我的决意，不会后悔。” “嗯。但是，你要知道，刑警学院这种公安部直属高等院校的研究生招生是很严格的，对于你的个人背景、身体素质还有本科专业我想应该能符合要求，不过对于其他方面的一些条件，我现在还真不敢确定你是否满足。不过你小子运气真的不错，刑警学院校党委副书记正好是我的大学同学。这样，你给我点时间，我先去具体了解一下，如果有什么困难，我会再想办法搞定，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安心养病。” “好的！谢谢校长！”听到这些，姜羽龙的面色才稍稍变得喜悦起来。 龚唐笑了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突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思考了一下，对着姜羽龙说道：“小姜，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林晴的父亲林昌景已经去世了，死因据说是自杀，时间就在你们两个失踪前的几天，而且是死在上江市的某个酒店内。这就算是我能给你提供的为数不多的情报了，如果将来你打算调查的话，这件事和你还有林晴之间或许会有某些关联。好了，就这样。” 姜羽龙目送二人走出房间后，独自坐在床上发起呆来。 “上江...绑架...王青祥...林晴爸爸死了...自杀...”姜羽龙像中了魔一般，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白墙，口中反反复复地小声念着这几个词语。良久，他停止了自言自语，双手使劲擦拭着眼眶中不停涌出的泪水。 “林晴...你究竟在哪...我就算找遍天涯海角，也一定要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