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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4

    吉云刚将湿衣服换下来,门铃就一个劲地响起来。【】

    她边套衣服边跑向门边,刚一按开影像便脱口而出:“你怎么找过来的——”

    屏幕里的人却是西装革履,此刻微微一挑眉,拿手理了理领带,好暇以整地问:“吉云,你别是刚睡醒吧?”

    吉云不情不愿地解了锁。

    开了门,吉云靠在门缘上等人过来。

    徐敬尧撑一把黑伞,步幅迈得很大。

    院子里的石径汪着水,每走一步就带上来一些打上裤管,他一连朝后看了几次。

    等人走近了,吉云问:“车呢?”

    徐敬尧将伞往上微微一仰,见到她,满面春风地说:“直接开去车库了。”

    吉云呢哝着:“下次我要和门卫说说,怎么就这么简单地放人进来了,连我都不用过问了。”

    徐敬尧只是笑,将伞合起来搁门外,又脱了外套,拎着肩抖去上头的水珠,方才不疾不徐地走进房子里。

    他轻车熟路地进了卫生间,找了块干毛巾,先将脸上的雨水一点点拭干,再把裤腿上的泥点擦干净。

    出来的时候,吉云歪在沙发上拆东西,他慢悠悠走过去,将手搁在她肩头,问:“做什么呢?”

    吉云顿了顿,继而不动声色地往旁边坐了坐,自然也就顺利摆脱了他的那只手。

    尴尬里,徐敬尧自嘲地笑了笑,继而顺势将手落在沙发上。看到她手里的一板清脑康,语气淡然地说:“偏头痛又犯了?”

    吉云撕了封口上的铝箔,将底端锋利的吸管直插到底,说:“嗯,昏昏沉沉半天了,吃点药压一压。”

    “现在发作得频繁吗?”

    “凑合吧。”

    “喝一支能压得住?”

    “不知道啊,不行多来几支好了。”

    徐敬尧绕过沙发,走到她旁边,压着西服下摆坐下来。

    吉云已经在取第二支,准备拆铝箔的时候,徐敬尧忽然一俯身,将清脑康从她手里抽出来。

    吉云一脸意外,徐敬尧还是一脸深浓的笑意,将药瓶搁到红木茶几上,说:“这药不能多吃,你自己参与研制的东西,自己都忘了禁忌?”

    吉云懒得和他辩驳,将手里的一板药也扔了,斜眼看他,问:“来找我有什么事?”

    徐敬尧说:“只能有事才能来找你,没事就不好过来了?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也没人接,怕你出什么事啊。”

    吉云撇嘴:“真谢谢你关心了。不过我今天实在是没空,在家睡会儿就要回医院,有事的话还能听一听,没事的话恕不奉陪。”

    只是人刚一站起来,徐敬尧忽然就伸手拉住她胳膊,稍一用力,她整个人踉跄着跌坐回沙发。

    徐敬尧张手将她拢进怀里,她却像是点燃了的炮竹,腾地炸跳起来,眼神狠戾得像是要吃人,狠狠回瞪着他。

    她就像是一只随时都可能发怒的小狼,徐敬尧疑惑是否自己一旦松手,她就真得露出一口尖利发绿的排牙,张嘴将他一口咬住。

    他紧紧抓着她,嘴角一点点抚平,沉声道:“每次来找你都是忙,就没有一天是休息?”

    吉云克制着,终于不做挣扎,只是直直看着他骨节泛白的一只手,冷冷命令:“你松手。”

    徐敬尧看她脸色越来越白,周身升腾而起的气场也是越来越强,指端用力一掐几乎陷进rou里,要她疼得拧起眉。

    他这才松了力气,感叹:“你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吉云说:“你知道就好。”

    两个人隔开一些距离,徐敬尧坐着,吉云站着,待情绪一分一秒冷却,那股剑拔弩张的态势方才缓解下一些。

    吉云终于吁出口气,问:“最近厂里怎么样了。”

    徐敬尧正拿起她刚刚拆了半边的清脑康在手里把玩,说:“还那样,就是风声紧了点,检查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提出的问题也一次比一次严苛。”

    吉云说:“这是什么道理。”

    “人红是非多,这药能做到这样大的市场,自然有人在背后眼红挑事。想从里头抽头赚快钱的就更多了,明明知道浓缩提炼是严令禁止的,还是有人铤而走险。都是刀口上舔血,看谁胆大谁命硬罢了。”

    “搞得定吗?”

    徐敬尧这才又露出方才的轻笑,微眯起眼睛道:“我真以为你要做甩手掌柜,一点都不怕我把厂子弄垮呢。”

    吉云冷冷一哼,将视线寸寸移开。

    窗外天色渐亮,雨渐渐转小,云层之后有鹅黄色的久违的太阳。

    微弱的阳光斜斜穿过玻璃,光影变幻里,有个高大的身影遮挡着余光。

    徐敬尧低着声音,语气似诱哄:“吉云,你还和孩子一样。”

    吉云哂笑:“孩子?我都三十岁了。”

    徐敬尧说:“三十岁怎么了,不是挺多女明星四五十岁了还爱喊自己孩子吗?”

    头发一点微动,被他用手抓起一缕,典雅的红木桌上是一对相携相依的影子。

    吉云说:“是么,你对女明星真挺了解的。”

    她话里有话,说得一点不客气,被踩中软肋的那个身子一僵,将手又放了下来。

    “吉云,有时候我真是怕你。”他轻声说。

    吉云冷嗤:“你当然应该怕我。”

    徐敬尧理了理西装,准备要走。

    吉云揪着自己领口,懒洋洋地跟在后头。

    开门的一瞬,冷冽的湿气伴随着大风扑面而来,徐敬尧面向她而站,说:“别送了,进去好好歇着吧。”

    吉云点了点头,眼睛却还直直盯着他。

    “有话?”他问。

    吉云挑了挑嘴角,说:“你看出来了吧,我前几晚是在陈琛那儿过夜的。”

    徐敬尧细细端详了她几秒,淡淡问:“你觉得快乐吗,吉云?”

    “……”

    “如果你觉得快乐,这很好。”

    徐敬尧走的时候带上了门。

    吉云晕头转向地倒去沙发,将身子蜷成一团。

    他嘴角微微的上挑和若无其事的语气,在她脑海里一遍遍闪过……

    他看出来了吧,看出来了吧。

    她的虚张声势,他懂。

    ***

    陈琛给毛孩和喜报带了午饭。

    毛孩挑了份鸡腿大点的,捧在手里蹲到病房一角去吃。

    喜报背后垫着靠枕,冲她哥哥白了一眼,向陈琛招招手说:“琛哥,你坐我床边上吧。”

    本来只有两张床的病房,此刻被多塞了两张,抽了原本给病人家属准备的折叠椅,床与床之间就只有侧身走路的距离。

    毛孩占了个墙角,陈琛想了想,只有从善如流地去喜报床头坐着。他把盒饭递到喜报面前,说:“你方便吃么?”

    喜报将之接过来,说:“方便的,我没事的,琛哥,谢谢你。”

    陈琛给她撕了双一次性筷子,用热水装杯子里洗了两次,再拿纸巾擦得干干净净地递过来。

    喜报看得两只眼睛都直了,说:“琛哥,你什么时候这么讲究了。”

    话一出口,陈琛也怔了怔,脑子里满是上次午饭时,吉云洗餐具的画面。

    陈琛说:“我不讲究,是你们女的爱干净。”

    “你们……”喜报也开始咬文嚼字:“还有谁啊?”

    “……”

    毛孩在一边大快朵颐,其实竖着耳朵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听到这儿,不由得发出一声冷哼。

    陈琛别过头来看他一眼,他又吓得连忙埋头猛吃。

    喜报拉了拉陈琛,示意他往自己身边靠近点,自己也倾着上身和他咬耳朵道:“琛哥,哥把事情的原委都告诉我了,我刚刚已经批评过他了,不许他再那么说吉医生,他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就是没有台阶下,又怕你骂他呢,这才不敢过来的。”

    陈琛没吱声。

    “琛哥,吉医生真的是个好人,那天下大雨我又受了伤,她抱着我硬是把我从屋里给拖了出去。她人不高,又那么瘦,手上哪有二两力气,搂着我的时候喘得不行。”

    陈琛眼前几乎立刻浮现出她佝偻着背把人往外拉的样子——她前一晚脚后跟被鞋磨得破了皮,她还穿着喜报小一号的裙子。

    喜报又说:“后来救援队来了,谁知道就是那么巧,冲锋舟上头只能再上一个人,她二话没说就要我先走,还为了这事儿几乎和人吵起来。”

    陈琛神色一敛,惊问:“只有一个座位?她没和你一起离开?”

    “没有,”喜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当时救援队急赶着去救落水的人,我以为是琛哥你遇到危险,还求她别让我走让船去救你呢。可吉医生很坚定的和我说,琛哥有办法,她要留下来等你,我就、我就只好跟着救援队先走了。”

    话到最后,越说越低,喜报拿着两只筷子在饭里戳过来戳过去。

    陈琛嚯的站起来,在听到吉云说相信他有办法,她要等他的时候,心毫无征兆地揪了一下。

    吉云明明记得他的话,可又为什么要撒谎?

    如果不是和喜报一起,那她到底是怎么离开的那间房子?

    想也不想,他急匆匆地从病房跑出去。

    毛孩跳起来,追在后头喊:“琛哥,你上哪儿去!”

    又几步冲到喜报面前,骂道:“让你乱嚼舌根!”

    喜报受了委屈,嘴巴一撅,说:“我嚼什么舌根了,我又没说谎话,哥你干嘛发这么大火!”

    毛孩将饭放到一边,气冲冲地坐到喜报旁边,翘着二郎腿呼哧呼哧地吐气,隔了半晌这才看向喜报,问:“你觉得琛哥和以前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

    “你没觉得他遇着吉云就开始不对劲吗?”

    喜报想了又想,想得脑仁子都疼:“有点,但又说不上是哪点。”

    毛孩说:“男人女人还不就那么一回事,两次三番地撞一起,没有火花也有火星,吉云又是那种走路都带风情的女人,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喜报扁扁嘴,情绪有点低落:“要真是那样也挺正常,我是男的我也喜欢吉医生,哥你别老这么排斥她。”

    毛孩冷笑:“你们都说我冤枉她,随便听人两句八卦就过来乱说,还要我给她赔不是。可你们也不看看她的行事作风,哪一次是她主动帮人将心比心的,都是拨着算盘珠子计较得失,精着呢。有句老话叫无风不起浪,她要是真好,我乐得和她说句对不起,可她要真是那种女人,琛哥能玩得过他?”

    一席话说得喜报也没了主意,腿上忽然一阵震动,她将盒饭从袋子里取出来,看到里头装着个半新不旧的手机。

    毛孩将手机拿起来,嘀咕着:“琛哥新买的吗?”

    就见屏幕上亮起一个大大的“吉”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