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之妖
“说得好听，咱们叫那明清一声师傅。可他不过只是这外门的掌教，同咱们一样都是在山修行的子弟。他的话，便可以不闻不问的去遵守了吗？”偏偏是胡烬完全看不起的这个女人，从容不迫到可以忽视被十人围攻的架势，硬是在其将张有捞出来。 离得远些的，起先只是看个大概。 张有躺在地，自然不会好到哪去。可修炼之人，多还是要几分颜面的，这像是动物般直接硬打在身，拳打脚踢后的紫青着实触目惊心。张有双眼闭着，眼眶也没逃过这些人的黑手，尽是淤青。这会儿子不知是死是活，单单凭着秦若一手撑起。 不少人撇开了视线，看不太下去了。 秦若的话，其实能引起他们共鸣的鲜少，但想到这样活生生把人打死，谁又真的于心能安？ 胡烬没工夫和秦若交缠，他的假想敌只有一个，便是那还和自己持剑而立的玉公子。 当此时，胡烬言道：“你一个下清来的人，哪里有在这里说话的余地。”他只要能将玉公子对付了，这百来号人还不是妥妥都要听自己的。胡烬想的倒好。 至于秦若手下的张有，今日是死也要死，不死也要死。 十个人没得他的命令，自然不会轻易妥协。刚刚秦若身形一动，这些人并不觉得是自己对付不了她，只是个女人，总是要给些面子，没有下手而已。 然胡烬这话一出，十人团团将秦若和张有围了起来。重新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十三峰剑拔弩张。十人等的是胡烬号令。 天佑的手悄悄摸腰间一物。那里，是他这些日子苦练的结果。 刹那间，峰顶响起高鸣之歌。其声婉转，如泣如诉。闭眼，仿佛能看到哀怨之人正在你面前低低求诉。 秦若背脊一僵。心知十三峰的异动只有一种可能，手下扶着张有的那只手用了更多的力道。 山其他人，自然也同时听到了这婉约的声音，不约而同抬头寻觅。 平坦坦的十三峰，除了他们又能有谁？ 只是那歌声如影随形，自唱起不在停歇。 玉鈺的三件宝贝还在自己身揣着。现在却不是拿出来的好时候，早已将世间冷暖看淡的秦若，并不介意胡烬他们做了那冤死的鬼魂。 歌声绵绵长长，穿过众人的耳膜直达每个人的内心。 这些弟子多时血气方刚，正值青春的大好年华。最是见不得漂亮姑娘，听不得哀怨之声。几个男人凑在一起尚还能在繁忙的修炼找出时间，闲谈几句姑娘的风流韵事，今日且听到这温婉的歌声，霎时心动不在话下。 百人百态。秦若那双眼睛，洞悉着他们心底深处的欲望，不由而笑。仅仅是这调子，能将帝清观一众的男人迷得五迷三道，也是没谁了。 十三峰的峰顶，随着歌声渐渐显露出一个女子。 她有雪白的长发，细致婉约的容颜，白衣胜雪，赤足如莲。仿佛是踏着风雪陡然出现在大家面前，亭亭玉立。 她挽着水袖，温婉素立，眼波流动俨然引人想入非非。便是好一副十三峰美人图。 大家看的如痴如醉，竟无一人意识到，这便是明清口山妖。 却是那一双玉足，从而下细细打量后，便也引得人心发疼发痒，怜惜起来。 玉鈺的拇指摸到剑柄，其宝石扎进皮肤，刹那回转了神思。 摇头回望，见众人癫狂贪婪，双目早已被那女子所占，心声不妙。 全场众人，唯秦若，玉鈺和天佑的理智还在线。 那女子终于动了。 春光乍现，如雪白衣下隐约秀出漫长，肤如凝脂，足下生莲。 她似此刻，才意识到十三峰聚了这么多人。樱唇一启，声若翠柳。“他呢？” 饶是秦若这样完全没被山妖迷惑的，也要因她的话而思，他？哪个他？十三峰站着的便是所有的外门子弟。这女人看人时，绝无半点留恋，显然那不是在说他们之的人。 却也是这声，唤醒了一个个子弟。 胡烬长剑回鞘，动作潇洒。衣袍一掸，侃侃而谈。“在下胡烬，不知姑娘是？”眼倒映的，只有山妖明媚如雪的模样。 至于什么张有还有玉鈺，此刻都靠边站，他唯愿博得这美人一笑。 众人神情皆收姑娘眼底。 她却只向秦若问道，“他呢？” 秦若的容貌，在下清早已绝顶。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是十三峰一只山妖，将自己的完全找不到北。还好，她向来不介意容貌。 这么多人，谁看不出那女子只是在问秦若。 偏偏有不自量力，自讨苦吃的家伙冲来，想博美人青睐。 胡烬前踏一步，遮住秦若身形。再次负手，气宇轩昂，“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众人只见那女子水袖一甩，胡烬便如颗小小的石子，被抛向山不知名处。 女子仍执着的盯着秦若，“他呢？” 足足三次。女子见了众人之后也只是说过三次话，却全都是只有两字，他呢。 可这让秦若如何回答？到现在这女人的身份尚且成迷，算秦若心认定这人便是明清口山妖，却也还没下定注意杀是不杀。 这茫茫雪海，若不是今日他们硬闯，只怕如此，年年如此。一个姑娘，宁愿守着这单调无常的雪海，永不言弃，也没下过山峰，出去害过一个人。在秦若心里，便已经足够不杀的理由。又说这姑娘处处透着娇憨，与人交际显然都鲜少有过，不然不会反复只是追着询问，却说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你说的他，可是你的心人？”最让人魂牵梦绕的便是一段感情了吧？爱情的甜蜜和期待，不经意间的小感动往往能牢牢的抓住一个人的心，这姑娘不谙世事，却是只冲着自己要人，秦若想来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个。 却见她眉心一皱，思索起来。偏头看看秦若，又看看众人，依旧是黄鹂鸣翠柳，“什么心人，不懂。”接着，复又问道，“你们是谁？” 众人心口一紧，原来这妙龄姑娘现在才想起来，此刻十三峰站了两百余人。 那胡烬兀自从雪爬起，此刻终于能插话，忙不迭高喊：“我们来十三峰是奉了师命，斩杀山妖。” 无风自启的十三峰，霎时卷起茫茫雪舞。 众人连眼睛都没眨，那姑娘却没了踪迹。 好个胡烬，美色当前连分析能力都成了零。十三峰罕无人迹，唯一出现的不是那山妖还能是谁？ 这刻，秦若笃定，这姑娘一定是山妖无疑。 雪花遮蔽了众人的视线，团团雪舞姑娘像是男人们的黄粱一梦。 胡烬人还在远处，跳脚道：“人呢？” 秦若眉头一挑。心知多说无益。敛了目光去查张有伤势。 山妖的出现，妙而梦幻。正如她的离开，不拖泥带水，留给众人无尽的想象。 胡烬仍是一脸痴迷，显然还未从那山妖的色相解脱出来。冲着他那些跟帮喊道：“你们傻愣着干嘛？快去找人啊。” 此时此刻，张有是什么？他不知道。 十人也只是稍一顿，便散开在这十三峰的峰顶之。 玉鈺收回长剑，总算是松了口气。走几步来随着秦若查看张有伤势。只见好端端的人，被打的面目全非，已是心愤怒。“怎么样？” 秦若心思还在张有伤势，头也没抬答道：“死不了，顶多是残了而已。” 那些人下手，倒是很知道利害关系。断了两跟肋骨，一条手筋。至于其他，都是小伤。 玉鈺自责不已，关心则乱，“都是我。都是我。” 事已至此，说这些废话又有什么用。 雪峰存了和胡烬一样心思的不在少数，刚刚胡烬仗势欺人那幕很快被他们淹没在脑海，只能想到山妖多姿的容颜，纷纷寻觅。这片山头，用不了多久静了下来，留下来的只有秦若他们四人。 天佑摸自己脸疤痕，居然跑了神。容貌这东西，真有这么大的作用？当年他顶着那张艳绝倾城的脸，尚不自觉。今日却是让他大开眼界，这世间全是以貌取人之人。听得秦若唤了两声自己的名字，方才回了神，慢一拍问道：“若若，要我做什么？” 张有被平放在雪。玉鈺那不成器的委屈的几乎要哭出来。 “你身药丸，刚才喂过了吗？”秦若公事公办，那药丸吃多并无益处。最先碰到张有的便是天佑。 “哦，喂过了。” 秦若拿出来的药丸子收了回去，一抬头看到玉鈺那张脸，脸庞抽搐。 “玉公子，这事不是你的错，也怨不得你。但今日若是我在场，断不会让张有这等危险。”秦若不会劝人，只是看着这玉公子垂泪欲滴，有些于心不忍。可说出来的话，别说是玉鈺了，连在旁的天佑听了，也要挠头背过身去。这根本不是劝认的话好吗。 “我说小玉啊，我们家若若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想说，张有今日这一劫是命注定。你不用太过自责。”天佑亡羊补牢，虽不知道还能有几分效果，可看着一伤一悲，总不是件称心如意的事。免不得也要劝两句。 山风呼起。吹皱十三峰的平静。 “恐怕是那山妖被找到了。”秦若断言。 这厢张有的眼睛也同时睁开，五大三粗的汉子眼里竟然有了湿意。 天佑贴心的递一壶仙露，张有刚沾了沾，嗓子里声音跟被车碾过似的，“，老子要回家去！”百年逍遥，帝清观的十三峰，终于让他彻底顿悟。这破地方真不是人呆的。 秦若冷冷的声音，像是一盆凉水洞天浇在头。“走？那也得能走得了。” 不说张有的伤势，是帝清观这样的地方，又岂是说走走，说留留的。 玉鈺低着头，吞了泪，心下只道，好险。还好张有无事，人能醒过来，什么都强。 四人稍作休整，张有胳膊垂着，头也低着，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平日里挺热闹的一个人，今天沉默的不像话。但他的做法，其余三人确实能体谅，任谁再刚被胖揍了一顿之后，都不会心情太好不是吗？更何况，他面临的还有残废的危险。 “要不咱们下山吧。张有这伤，早治早安心。”天佑看着张有，只觉得那抬不起来的胳膊，碍眼的很。这考验留给他们争去吧，他们这四人应该是无人在乎那名次。 “等等的。”说话的人，依然是秦若。自打出了张有和山妖的事之后，秦若俨然成了四人的小头目。倒不是说她乐意当，只是一个世家公子，不谙世事，天真的很。天佑本听惯了她的话，张有生无可恋，尚在自怜自爱，四人也唯有她能挑起主心骨这个担子。“等药力过了，若是还需要下山咱们再走不迟。”秦若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张有不会有事。他们赶去救人的时间早，张有吃药的时间也及时。那药若是连这点伤都治不好，岂不是枉费她当初参了骨血在药的用途。天佑不知，只当这些是普通丹药，却不知道经过秦若手的丹药，又是为了给天佑保命，怎能没在其添加自己的骨血。 四人沉默片刻。 不出秦若所料，张有那胳膊有了感觉，遂喜笑颜开。嘿嘿傻笑。 这刻，秦若才说，“走，咱们下山吧。” 天佑和张有面面相觑，“这货都好了，咱们还下什么山？” 山风一吹，雪原薄薄的一层雪被吹起来。迷得人霎时睁不开眼睛。“这里恐怕要有杀戮。” 是了，这才是秦若要离开的原因。那山妖一心忍让，可也要山这些傻子不去招惹才好。适才四人在山休息的时候，山风吹过五次，一次一次冷厉，一次一次阴霾。秦若觉得，是那山妖忍无可忍，将要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