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万年

    艾琳对王萧说起发生在龙阳大道的事来。原来自艾琳给王萧发出信息之后，他们兄妹二人也即刻逮着一个路人问清了安置红眼异人的场所，随后赶至。

    王萧问道：“那白乎乎的家伙比你来得早些，你那时候没与他在一起么？”艾琳道：“那个老顽固啊，他狡猾的紧，明知我不会许你们两个起了争斗，他就以帮你控制血眼人为由，将我支向血眼人作乱较凶的另一个方向，自己去跑到你那头去了。等我将所有血眼人全都封冻控制好之后，就感到好几股气息聚集在一处。我当时奇怪的很，心想除了你们之外，怎么又生出许多具有达涅古之息的生物呢？再等我到了那地方的时候，就只看见那些黑衣人不知好歹的攻击你和老顽固，而你们却不知为何处处留手容让。我瞧得火大，便想替你们出手将他们全部杀了，却不小心中了那些遗民战士的武器，浑身酸麻脱力，真是古怪的紧。”

    王萧道：“还好你没能杀了他们，不然我对抗政府的罪名可就背实了。”艾琳道：“唉，我现在却有些后悔了，要是我当时不出手的话，也就不会生出那么许多事来，你也不会无端去挡那老顽固一箭。”王萧道：“是啊，你瞧，杀人多不好，指不定就发生些什么意料之外的祸事。”艾琳道：“你也不必顺着我的话头来说，既然你不喜欢，我饶了他们臭命就是了，否则我非得寻到他们，大杀一顿，才能止气。”王萧道：“哎哟，那我可替他们以及他们全家老小谢谢你了，你这一念之仁，可真是莫大的慈悲。”

    艾琳嘴巴一翘，显得颇为开心，说道：“我才不管什么一念之仁，慈悲不慈悲的呢，只要你喜欢的东西，我就多加着意些，你讨厌的东西，我帮你一并扫除就是。”值此中宵野外，虽无旁人，这些话顺口而出，待她察知之时，仍不免红瞬满脸，转开话题道：“对了，你可知道哪些黑衣人的来头么？他们的生命体态实在有些怪异，既秽染了达涅古之息，但却又保持了遗民的身躯与意识，与涅古鲁相近，却又有些许不同。只是不知道他们具不具备崩蜕的可能。”

    王萧道：“崩蜕？那是什么？”艾琳道：“当涅古鲁体内的达涅古之息积蓄到一定程度，会衍生出更加强大完美的生命体态，这就叫崩蜕了。平时他们会将这股力量抑止在常态之中，一旦战斗需要，就会通过变身解除这个限制。根据力量的不同，涅古鲁所能进行崩蜕的次数也不同。”王萧笑道：“哇哦，这么奇幻的设定？诶，艾琳，那你能崩蜕么？”

    艾琳皱眉道：“你说得没错，你这人就喜欢没脑子的说些蠢话惹人不快。我不告诉你，你自己猜吧。”王萧讪笑道：“是我不是，你别在意。”艾琳道：“你别老是问我，你还没跟我说那些黑衣人的来历呢。”王萧道：“你所料不错，那些人的情况是有些诡异。政府与一家科技公司合作，研发出一种名为“next”的药剂，将其注入了他们体内，使他们的身体机能极大增强，号称“超级人类”，组成了一个反TADL武装。”

    艾琳冷笑道：“这么说来，就是针对我们么？哼，超级人类，好大的口气。”顿了顿，又道：“可既然是遗民的研究成果，怎地他们体内会有达涅古之息？”王萧道：“你说的这个问题，我一直也未想通，不过这些药剂算是基于达涅古之息的一个变种研究成果，确是无疑的。我想肯定是那个科技公司的人从什么渠道弄到了些许黑息样本，也未可知。”

    艾琳摇头道：“照你这么说，他们是贪得达涅古的力量，自愿舍弃为人的身份，堕为邪息的活物么？”王萧道：“你觉得这样不好？他们是想通过这个计划，使人类进化的更加强壮健全。”艾琳道：“物种演化，是一个漫长而繁复的过程，又岂可以人力强行干预？更何况是以达涅古之息做引。难道你们就不怕踏上歧路，成为区别于涅古鲁的另一种邪物么？”

    王萧道：“可你也见到了，那些黑衣人躯体意识都算正常，你想以现在的科学技术，是不是能够解析达涅古之息的力量，让它为我所用？”艾琳道：“他们现在体内的邪息还很微弱，或许能以你口中的什么科学来解析控制。可万一他们妄自为人体注入更多的达涅古之息，等黑息彻底侵占人体之后，那就绝非任何技术可以制御的了。小窝囊哪，你可不能总是着眼现前，还得预见日后的祸端才是。”

    王萧笑道：“明明是个小姑娘家的，怎么说起话来，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像是教训后辈似的。”艾琳仰头得意道：“光我长眠的日子，怕是都比你吃过的米饭还多，怎么就不能教训你了？”王萧吐舌道：“那好，我以后也不叫你艾琳了，就叫你艾婆婆，艾奶奶可好？”艾琳啐道：“才说了没两句正经话，你又来胡言乱语了。可不许你这么叫我。”王萧笑道：“那我叫你什么才好？叫你艾婆婆，艾奶奶，你却嫌老，那我叫你琳儿好不好？既不显得你老气，也朗朗上口。”

    艾琳听他如此说来，目光中流露出喜悦却又娇羞的神采，说道：“只要不叫什么婆婆奶奶，你想叫什么便叫什么。”王萧笑道：“我还记得咱们刚见面的时候，你还装出一副凶霸霸的样子，说什么我要是喊了你的名字，你便要揍我。”艾琳脸颊晕转，说道：“所以你在心里头一直恼我，是不是？你放心好啦，只要你以后不惹我生气，我就绝不会，不会......”王萧调笑道：“万一我惹你生气呢？”艾琳全没想到他会有此一说，呆了呆，说道：“你惹我生气，你惹我生气......”忽地笑道：“惹了便惹了吧，那也没什么。难道你惹我生气的时候还少么？”

    王萧见她嫣然一笑间，风姿绝俗，脸上尽是情深脉脉，若得若失，一言不悔的模样。他心下一惊，深悔自己出言轻佻，暗暗懊丧：“王萧啊王萧，你怎么就管不住自己这张贱嘴呢？净说些疯言疯语去招惹别人做什么？难道你已经忘了自己是如何害得小媳妇儿甘而丧命，埋骨异地的么？艾琳这姑娘性子单纯，傲气倔强，偏生待我极好，若牵涉男女痴障，必定用情极深，一无反顾。若真如此，我岂不是害了她么？不行，不行，我绝不能让她再步小媳妇儿后尘。”他心中虽如此想来，但对自己言笑不忌，潇洒落拓的性子，实是甚难约束。

    王萧道：“我那次问你年龄，你不肯说，现在总肯告诉我了吧。”艾琳微微笑道：“我久居你们族群之中，也曾听闻过，探问女孩子年龄这种事情是极不礼貌的道理，你说对么？”王萧脸上一红，说道：“是、是有这么一说，不过这世上规矩道理，十九都是放屁，却也不用在意。只是你要是不想说的话，我当然不勉强你。”

    艾琳道：“别人的规矩道理都是放......放屁，难道你的道理就是什么金玉良言了么？”稍一仰头，又道：“不过你既然想知道，我便告诉你。据我所料，生活在现代的遗民，已与我们那时候的大为相异了。我查阅书籍，得知你们起源于距今三百万年之前，将你们进化至今的历史，反复推演七遍，大约就是我所生活的那个年代了。”

    王萧咋舌道：“两、两千......两千一百万年前？”艾琳道：“我说我活过的日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总是没错的吧？这是根据我们部族历法计算的结果，应该没什么大的谬误。”王萧笑道：“天啊，我还说喊你艾奶奶，艾婆婆呢，这么算来，我给你当曾曾曾曾曾孙子，怕也是不够格。”艾琳不无得意道：“你知道便好。”

    王萧又问道：“那咱们忽略这两千一百万年不说，你陷入长眠之前，年纪多大啊？”艾琳道：“嗯......十八岁。”王萧点点头，心想：“十八岁，原来跟我洛漪妹子一般大，正值桃李年华，少女怀春之际。艾琳大抵是见我性子随便，颇好相处，是以对我颇有好感，未必便是什么钟情眷恋了，想必过不多时，她见了许多比我更加优秀的男孩子，自然就会觉得我并不如何了。”想到此处，心下始安，对于这些心事，便不多加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