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安

    这日课间，教室里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处，沸沸扬扬的尽是讲论发生在青阳公园里，神秘黑影与巨人大战的事情。然而由于这件事情，实际上没有亲历者，加之警方极力压制消息，媒体手上也并无可靠的资料，只是零零碎碎的报告了些官方消息，诸如遇难人数、凶手去向、警方如何应对等等。另外由于此类恶性凶杀案的犯罪凶手，并非人类，而且犯罪手段相似，呈集团式发展，高层一并将之命名为“theadarklife”简称tadl。除去在江歧合贸商场与贺兰步行街，先后消失的编号为12580的蝙蝠状怪人与编号为12581的凝血怪人，现在频繁活动的仅剩下编号为为12583与12584的巨人形、白发少女形的两只theadarklife。除此之外，还有一只编号为“柏戈”的黑影状theadarklife，不过由于其并无明显攻击性与犯罪行为，且与遗迹研究所破译的古代文字似有所关联，故而与其余tadl区别对待。至于方康，则因证据不足，未列入其中，只做失踪处理。

    公布于众的消息，已然如此琐碎难辨，这群学生所知的也就更加有限了。众人议论纷纷，言辞不一的说个不停，但对这些tadl的痛恨与畏惧，却是一般的心情。

    王萧坐在一处，浑不在意他们的议论，只是转着手中的笔，不时在课本上写写画画，寻思道：“不同与达涅古之息，那像流水一般的状态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当时会冒出一截绿色的剑锋，可又被那巨人给折断了，好在昨天一试，仍然可以以这种姿态，召唤出绿色的剑锋就是了。嗯......这种状态是很凉快，速度也是无与伦比，可就是攻击力似乎不足，比起在达涅古之息形貌之下的力量，可是差得远了。不过配合着小白使出那疾如星火的刺击，威力倒是崩山碎石，刚猛无俦。”念头一转，又想：“不过凭着这个状态，怕是也赢不了那个神秘女子吧？就算我速度再快，她以那破空生冰的功夫，眨眼间就可以将我冻住，那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想着那女子绝世超凡的容颜，心下怦然，实是半点也不想与她为敌动武，况且自己也确实没有一星半点儿胜过她的把握。

    “嘛，她长得那么漂亮，总不会无缘无故的滥杀无辜吧？”王萧终于想出一个劝服自己的理由，这才撇开这些无聊的妄想。

    “放屁！放屁！大放狗屁！这些狗日的媒体整天就是吃饱了撑着，有事没事就喜欢造谣生事，惟恐天下不乱。”王萧正出神间，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吓了一跳，正是他的瘟神——朱刚烈正叫嚷着。

    王萧侧头看去，一行人簇着朱刚烈，在另一团圈子里指着报纸杂志谈谈说说，显是有关tadl的事情。王萧心道：“看来朱富贵伯父并没有将我的事情抖露出去，更没有对自己儿子说，这可真是太好了。”见他吵嚷更盛，不由一奇，想道：“诶？这可有意思，又到底什么什么怪物得罪了朱公子，惹得他发这么大的火呢？”凑了过去，听了许久，这才明白。原来纵使警方对黑影“柏戈”尚有所保留，但新闻媒体却是毫不留情，将他与其余tadl一同口诛笔讨，大肆挞伐，并且警告广大市民群众，由于警方目前对黑影的纵容与轻率的结论，早晚会招致更大的祸端。总之就是尽其所能，调动市民对黑影的敌对情绪。其实这也无可厚非，毕竟面对这种未知而又毫无人性的生命体，市民们的立场倒是与新闻媒体相当一致——他们并不信任且憎恶着这黑色的怪物。班里十有七八的同学也是持有相同意见，其余对黑影尚自有所犹疑的人，也就不敢轻易有所异议了。可朱刚烈却偏不以为然，一个劲儿的为那黑影辩驳，将新闻报告与班上辱骂诅咒黑影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言语中竟而带有几分钦佩仰慕之意，显是将那黑影当做了英雄。

    朱刚烈既然这么一说，其余人就算心中不服，也就不敢公然回嘴了，只是各自默不作声，将他与那黑影祖宗三代都骂了个遍。

    “那黑影就是怪物，你凭什么不许我们说？你家里有钱有势就了不起吗？难不成还封得住这天下悠悠之口么？”众人正默然间，忽听得有人这么说道。王萧往发声处望去，只见人群右首一个苍白瘦弱的男子正满脸愤恨的握拳盯着朱刚烈。王萧识得这人，他叫仇荣，在班上并不出众，人缘甚淡，与自己还算有几分交情，印象中是个好学不倦，成绩出众的闷葫芦。

    朱刚烈怒道：“你说什么？”仇荣说道：“我说那黑影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万恶不赦的凶手！跟他扯上关系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此言一出，众人不自禁的望向曾与黑影并骑一马的苏念雪。只见她正支颐看书，从头到尾都没参与过关于这件事情的讨论，听得这边吵吵嚷嚷的议论，也只是微一皱眉，嘟嚷道：“烦不烦？”

    朱刚烈怒极，骂道：“放你娘的屁！你认识他么？你见过他杀了人么？你说跟他扯上关系的不是好东西，老子看你个小杂种才不是好东西！”仇荣冷眼眶一红，泪水涔涔而下，语音酸苦，说道：“他.......那个怪物，他杀了我爸妈，难道还是什么好人不成？”此言一出，众人尽皆怜悯他起来，唏嘘劝慰了一阵。朱刚烈怔了一会儿，这才说道：“那黑影怎么会杀人？你说他杀了你爸妈，难道你亲眼见着了不成？”仇荣哭道：“我......我爸妈在合贸商场工作。那天商场坍塌后，除了这个怪物，再也没有人活下来，不是他杀的，又是谁杀的？”朱刚烈笑道：“放屁！老子那天就在商场附近，亲眼目睹了那黑影救了一个婴儿出来，如果他要杀人的话，何必费那么大力救一个孩子？你父母多半就是另外一只叫什么“蝙蝠”的tadl杀的。”仇荣说道：“你说是另一只tadl杀了我父母，你能证明么？那他人呢？”朱刚烈为之语塞，说道：“这......这个，肯定是被黑影收拾掉了。”仇荣愤然道：“如果他连自己的同类都能下手，你凭什么肯定他不会杀人？”

    众人一听，纷纷觉得有理，交头接耳起来：“就是说啊，我就说这黑影跟其余tadl一样，是个怪物。”“对啊，对啊，他连自己同类都杀的话，说不定比他们还要凶残。”“怪物怎么会有人性？早点捉住杀掉就好了。”朱刚烈听得众口一词，不由焦头烂额，词穷理屈起来。自从他那日在江歧合贸商场见着黑影搂抱着一个婴孩破石而出后，对这未知的生命体就充满了崇信仰慕之心，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这黑影会是一个泯灭人性的杀人狂魔。只是苦于言语无力，无法将自己见着那黑影面对怀中孩子，目光中所流露出近乎圣徒般的感恩欣慰之意给切切实实的表述出来。但他确是深信，一个肯费偌大心力去救一个无辜稚幼的英雄，怎么会是他们口中的怪物呢？

    朱刚烈素来不喜仗势欺人，他明白现在若是屈使别人去相信黑影柏戈是一个好人，只会招致反效果罢了，苦思良久，却发现面对众人对黑影已然代入的厌恨反感，实是无能为力，生平第一次有了窘迫难言之感。

    仇荣满眼通红，血丝满布，恨声道：“柏戈，黑影怪物！早晚一天我定要他血债血偿，以命抵命！”声音冰冷漠然，饱含极深的憎怨愤恨，众人听在耳中，都不禁心中突突。王萧缩在人后，更是心下一寒。他自来洒脱自在，任何大事都不曾放在心上，本来觉得自己就是黑影柏戈一事，就算公之于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此刻却不免心惊犹豫起来，想道：“其实就是那个蝙蝠似的怪物杀了他的父母，怎么都算到我头上来了？唉，其实......其实，那个时候，我要是早些能到，说不定就能救得他父母了，归根到底，是不是也有我的责任呢？我若找个机会，把事情的经过跟他说了，他会相信我么？不，他不会相信我，他打心底已经认定柏戈就是凶手了，我若照实说来，反而会惹出更大的乱子。他......他想杀了我，为他父母报仇。”其实，以仇荣一个普通人，便算再多百倍、千倍，也不能拿此刻的王萧怎么样了。只是他心中已然存了愧疚之意，再听闻仇荣话中怵心凛冽的寒意，就不禁惴惴起来，惟恐他知道自己就是黑影柏戈，问罪报复而来。

    朱刚烈听仇荣这么一说，再也忍受不住，怒道：“妈的，你给老子够了！现在别人是不是凶手都难说，你他妈的一口一个怪物，是什么意思？故意跟老子对着来么？你也不端端镜子照照自己，报仇？就你那个熊样，脱了衣服都没几两骨头，报你妈个蛋，够得柏戈一拳一脚么？哈哈哈，老子看你那死老鬼的爸妈才是怪物，生了你个不明是非的书呆子小怪物！”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更何况仇荣方经新痛，听得朱刚烈言语中辱及父母，暴跳如雷，红了眼睛，哭骂道：“死！去死！你和那个怪物都该死！”冲上去提住他的衣领，忽闪便是一耳光招呼了上去。

    朱刚烈被扇得有些懵了，其实仇荣身材瘦弱，怎么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只是万没料到他会突然暴起动手。狂怒之下，一把将他撂倒在地，厮打起来。朱刚烈周围的几个跟班眼见情况不对，刚想上前几步，就听得他喝道：“给老子滚开，关你们蛋事？少给老子瞎掺和。”三拳两下便将仇荣揍得鼻青脸肿。众人眼见情况不对，这才拥上将两人分开。仇荣兀自满眼血红，鼻中渗出鲜血，一把抹开，恶狠狠的说道：“你该死，那怪物也该死！杀......杀了你们，我一定要杀了你们！”朱刚烈一把挣开众人，吼道：“怎么，狗崽子，你还来劲了是么？开口闭口就是要杀人，好，想死是吧，老子分分钟弄死你！”

    王萧忽地见到仇荣身上隐隐茫茫的盘附着淡淡的黑色雾茫，不由大吃一惊，暗道：“达涅古之息！”再细看时，却并无异样，不由暗自奇道：“这......可是我看花眼了。”正在此时，上课铃响，众人急忙借口将两人分开，又分别絮絮叨叨的在旁劝解良久，这事才暂且作罢。

    下课之后，王萧随着室友们出了教室大楼，还没走上几步，就听得身后一个娇柔清脆的女声喊道：“王萧哥哥！”王萧回过头去，只见林洛漪小步跑近，言笑晏晏的招呼道。

    王萧笑道：“hi，洛漪妹子。”林洛漪小脸绯红，说道：“上次的话，还好吧，我是指那个.......”众室友面面相觑，都想道：“上次？那个？”王萧恍然，自是知她指的是青阳公园与怪物战斗的事情，说道：“你说那个啊？哦、哦......蛮好的，因为掌握了新的技巧，刚开始还不大熟练，不过现在已经好得多了。你看，我这不好好的么？”众室友一齐“哦”了一声，相顾想道：“熟练了，蛮好的。”林洛漪微笑道：“是嘛？那就好。”理了理衣襟，呼吸一口，又道，“那个......下课了哦。”王萧愣然道：“嗯？下课了。”林洛漪说道：“我还没吃饭......”王萧应道：“嗯，我也没吃。”林洛漪面露喜色，说道：“那好啊，要不咱们一起去吃？吃完饭后，还可以顺路去看看我在外面租的房子，要是你乐意的话，就可以搬过来一起住了。”王萧“啊”的出声，吃了一惊，先前林洛漪对他谈起这件事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朋友间的玩笑话，于是也跟着应承了几句，可照现在的样子看来，这小姑娘似是真有此意。下意识的掏了掏口袋，讪笑道：“不好意思，我没.......”一语未毕，李泽率先轻咳一声，抽出两张钞票塞到王萧手中，佯笑道：“哎哟，我差点忘了，上次借的钱还没还你呢。”附耳又低声道，“下午没课，加油！为咱107争光！”赵航会意，又拿出两张钞票，递给王萧，说道：“诶，对对对，我日你先人得，这是上次的饭钱。”凑到王萧身旁，小声道，“好好看看，今天晚上就不给你留门了。”林致远话也不说，将钱交给王萧，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其余两人勾肩搭背而去。

    王萧捏着一把钞票，一愣一愣的。林洛漪奇道：“王萧哥哥，他们欠你钱么？”王萧笑道：“他们开玩笑呢，好啦，既然别人盛情，我们也不客气了，走吧，咱们吃饭去。”林洛漪乐道：“好啊，我知道校外有间餐厅，味道很好，你一定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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