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也不让有
沈长棠从五六岁的时候开始学芭蕾。 表演对小朋友们来说总是令人胆怯又期待的,沈长棠到第一次表演后,才开始真正地享受踮起脚尖触碰光的感觉。 就好像抓住了这几分钟的光,他每一个在舞蹈室练到浑身酸痛的日子就变得格外珍贵。 沈长棠长舒了一口气,周意远递来一瓶拧开的水。 “要不要休息会儿?” 沈长棠摇了摇头:“跳完最后半小时我们就走吧。” 周意远点头,又退回了一旁去等待。 沈长棠今天没穿舞蹈服,穿着一条宽松的运动裤和一件简单的t恤,后背已经湿了一片,他动作优雅地抬腿,转圈,仰头,宛如高贵的天鹅,纤细的脖颈在窗口泄漏的光中格外透亮。 周意远看得有些出神。 沈长棠头发又长了些,又细又软,会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在空中散开。夏季已经在楼下绿豆冰棍儿摊的叫卖声中过去大半,脚尖踩住尚未抽身的阳光,投下一片拥挤的阴影,只有一只修长的手,宛如抽生的初春枝条,指尖都在叫嚣着充满美感的力量。 周意远以前和他还不熟悉的时候也常被沈长棠的表演给震撼到,男性的芭蕾舞把力量和柔美糅合得极好。 练习结束,沈长棠拿上毛巾擦了擦下巴处的汗。 “先回去洗澡。” 舞蹈房离家里不远,沈长棠练完舞一般都回家洗个澡再出门。 周意远前两天选了个电影,准备跟他吃完饭后一起去看。 沈长棠冲了凉后从浴室出来,周意远已经举好了吹风机,准备给他吹头发。 “不用吹了,外头热,一下就干了。” “那也擦擦。”说着,周意远放下了吹风机,顺手拎起他脖子上的毛巾,朝沈长棠脑袋上撸去,把湿漉漉的发弄得干燥蓬松起来。 突然,沈长棠放在床上的手机响起。 沈长棠够到手机后看了眼备注,然后狐疑滑开:“李老师?” “长棠,你在忙吗?” “没呢,怎么了?”沈长棠问道。 “我提前回来了,这几天都没看你练习,今晚加训吧。”李老师道。 沈长棠跟周意远对视了一眼,正犹豫着怎么拒绝,周意远把手落在他肩膀上,做了个嘴型:去吧。 沈长棠轻叹了一口气,说:“好。” 挂了电话之后,他无奈一笑:“澡白洗了。” “待会儿又弄出一身汗,要不还是把头发吹了再去吧。”说着,周意远帮他插起了吹风机,手指插进沈长棠半湿的头发里,嗡嗡的声音持续了好几分钟才停下。沈长棠鼻尖腾起些许红晕,他抬头问周意远:“那电影怎么办?” “下次再去看吧。”周意远说。 沈长棠攥了一下他被吹风机的热气弄得温热的手,说:“票都买了,别浪费了,你去找庄程或者伏时一块去,你们仨一块去看也行。” “那我待会儿看看谁有空。”周意远说。 庄程正在他家写暑假作业,写完一张卷子就找出周意远的对答案,他跟周意远是错开卷子写,这样可以跟对方已经完成的卷子对答案,效率非常高。 “我还有两张没写完呢,作文还有两篇。”庄程长叹一口气,“这学期作业怎么这么多?” “明天再写也不迟。”周意远道,“我票都买了,直接去看就行了。” “沈长棠人呢?”庄程问。 周意远回答:“他跳舞去了。” “未免过于勤快了吧,感觉他这段时间天天在训练。” “暑假空闲时间多,就勤加练习。你去不去啊?”周意远又问道。 “去干吗啊?”盛乐推门进来,清脆出声问道。 庄程表情顿了一下,他朝周意远挤了个眼神,谁知对方压根没看到,老实回答道:“看电影。” “什么电影啊?你俩去吗?”盛乐问道。 周意远说:“他说他要写卷子来着,你要去看吗?” 盛乐凑过来看周意远手机上的电影介绍,说:“评价怎么样啊?” 庄程紧紧皱着脸咬牙,他踩了周意远一脚,谁知这个呆子把脚给撤开,还在跟盛乐说话:“还可以,我看到网上挺多好评的。” “那我们俩一块去看。”盛乐勾唇道,“几点的啊?现在去来得及吗?” “还早呢。”说着,周意远拖了条凳子坐到庄程边上,“我再写会儿卷子。” 盛乐直接上手把他拽了起来:“都要出去玩了还写什么卷子啊,咱们先过去那附近转转,买点东西吃。” 周意远无奈放下了笔:“好吧。” 沈长棠看到庄程微信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多小时后了,他跟舞蹈老师一起去楼下吃了顿夜宵,起身付账的时候看到了庄程的消息。 他身体一僵,眉缓缓皱了起来。 沈长棠没来得及回家洗澡,就碰上了一起回来的盛乐和周意远。 沈长棠站在小区楼下,大半边身体都陷在黑暗里,神色晦暗不明。 “你跳完了?”周意远明显没料到会碰着沈长棠,加快了步子跑到他面前,“饿不饿?给你带了点吃的。” “我刚刚吃过了。”沈长棠说。 “跟你们老师吗?”周意远问。 沈长棠缓缓回了句嗯,视线朝周意远身后的盛乐投去。 激荡的视线交织在静谧的夜里被无限延长,不容忽视的敌意让沈长棠心里的烦闷更甚,他像是被入侵了领地的主人,正张牙舞爪地想要赶跑敌人。 而敌人似乎觉得自己才是主人。 “好巧啊,周意远刚刚还在说你呢,这就碰上了。”盛乐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手里端着一杯奶茶,说话都带着翘起的尾音。 “说我什么啊?”沈长棠喉咙有点发干,夜里的风有点凉,拨开他额间的发,把俊俏的五官如数露了出来,一双眸沉静如水,直勾勾盯着盛乐。 “说你跳舞很厉害。”盛乐用肩膀撞了周意远一下,“他可崇拜你了呢。” 周意远抓了抓脖子,目光落在沈长棠身上,怎么都挪不开。 烦躁的酸意被他无法分给别人的目光给抚平不少,周意远本就对情感迟钝,要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桃花,简直是超纲题。 沈长棠朝盛乐勾唇,语气变得熟稔又热切:“我听说你也会跳舞啊,是古典舞吧?” 盛乐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态度突然的转变,呆呆地啊了一声。 “下次表演得邀请我也去看看啊。”沈长棠道。 “先回去吧,外面怪冷的。”周意远出声打断他们的聊天,揽着沈长棠的肩把他往前带,“你是不是又出了一身汗?还是回去洗个澡洗个头比较好,别感冒了。” 沈长棠点头,问他:“你急着回家吗?要不要去我家玩会儿?” 周意远:“不急,待会儿我给你吹头发吧。” 盛乐盯着他俩并肩离去的背影,轻轻皱了一下眉。 沈长棠动作迅速地洗了个澡出来,他钻进被窝里,让周意远到床头给他吹头发。 “今晚上电影好不好看啊?” 沈长棠冷不丁冒出个问题,周意远反应了一会儿,才回答:“还可以。” “盛乐呢?她也喜欢吗?”沈长棠又问。 周意远:“好像还行,我没太注意她说了什么。” “盛乐看着挺乖一小女孩,也爱看这种枯燥的科幻片啊?” “这也算不上很科幻吧,感觉笑点还是有挺多的。”周意远动作一顿,“你怎么对她这么上心啊?难得听你问谁问这么多句话。” 毕竟沈长棠除了几个朋友,跟谁都是不远不近的关系,他不乐意交际,圈子简单干净。 沈长棠拖着声音,眼睛却不看周意远:“嗯,对啊,她妈妈也是北舞的吧,她也学过跳舞,感觉跟她有挺多共同话题的。” 周意远被他发音时震动的喉结弄得心里头痒得厉害,手从发间滑下,顺着落到他脖颈处,用掌心贴着喉结。 沈长棠这下还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轻轻滚了一下喉结,弄得周意远掌心有点痒意。 “不让有,我吃醋。”周意远说。 沈长棠轻轻挑了下眉:“你跟她多少年好朋友了,以后见面次数多着呢,吃什么醋?” 周意远沉默了一会儿,说:“她过两天就回去了,没什么需要见面的。” “那以后——” “以后也不让有。”周意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