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王峻先生

    林幼薇的情况危急，孙不悟和冷清凝给出双料压迫，李悬尘只好化身跑腿小弟。

    没过多久，材料准备妥当，棚子搭好，就在福旺楼边上的空地。

    路过的街坊好奇，纷纷驻足，正要询问。

    李悬尘双眼皮耷拉下来，眼睛里面仿佛死鱼游荡，言语中藏着跑腿的怨气。

    “都走远点，别瞎看。”

    周围的街坊或纹着大花臂，或面部有刺青，一个个看起来人高马大。

    小弟们不太懂事，正要嚷嚷。

    领头的几位大哥脸色剧变，捂住小弟的嘴，向李悬尘躬身一拜。

    “尘哥吩咐，哪敢不从。”

    言罢，他们各自领着马仔离去。

    “悬尘，闲杂人等一律屏蔽，不要有任何意外因素。”

    孙不悟撩开帘幕，走出棚子。

    李悬尘颔首，“已经吩咐过了，马上来人封锁周围。”

    略作停顿，他说：“里面怎么样？”

    “内部架构已经搭好，33种材料也摆好了，”孙不悟侧着脸，眼角余光扫向帘幕，“剩下的事就看王峻。”

    李悬尘耸肩，压低声音：“我觉得有点悬。”

    “不碍事，”孙不悟拿出一张软布，轻微擦拭墨镜，“他不行，那就按我的方案来。”

    悟哥的杀心已动，果然没那么好收敛啊……李悬尘识趣地闭上嘴。

    此刻，棚子内，地面上，长度一米的加热管交叉排列。

    钢制的澡盆架在加热管上面，经过几分钟的时间，已经烧得通红。

    澡盆内的水液咕嘟沸腾，水蒸气徐徐升高。

    林幼薇吊着一缕神智，不愿意昏厥过去。

    王峻站在旁边，说道：“别怪我没提前和你说啊，救你的材料你来出，之后还要给我报酬。”

    林幼薇无法点头，只能用眨眼表示同意。

    王峻伸出五根手指，“我也不多要，你是林家嫡女，五十万联邦币，没毛病吧。”

    随后，王峻开始观察林幼薇体表的畸变结晶。

    这些玩意凹凸别致，有长条状、有尖刺状、有不规则肿块状……

    “劳烦动动手，把林幼薇身上的布条切开，扔掉。”

    冷清凝深看王峻，说道：“待会你还得上手按摩，该看的，该碰的，一点都不会少，现在矫情啥？”

    “不是矫情，只是为了安全。”王峻笑答，眼底清澈似水。

    “怕死怕到这个地步，能靠谱吗？”

    冷清凝腹诽一句，指尖飞速舞动。

    三柄手术刀从白大褂下射出。

    亮白的刀锋轨迹似弧似直，看起来杂乱却别有一番美感。

    呲啦～呲啦~呲啦~

    林幼薇身上的皮衣碎成布条，散了一地。

    “好了。”冷清凝淡淡道。

    王峻轻微颔首，继续指挥冷清凝：“架上去吧，等我研磨材料后，就开始蒸气治疗法。”

    冷清凝停止动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时，王峻站在钢制澡盆旁边，正在用捣锤敲击研钵。

    他回头看向冷清凝，“愣着干啥？”

    冷清凝：“我来是为了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不是帮你打下手。”

    “这是情况紧急，腾不出手来，有劳了。”

    王峻随口谢过，继续用捣锤擂研钵。

    咚咚咚！咚咚咚！

    冷清凝瞅他做事认真，也就不再计较。

    她闭眼再睁眼，掌心向上轻托。

    棚子之内，清风自起，束缚着林幼薇躺在木质排骨架上。

    排骨架是一种常用的床板，李悬尘刚从就近的某个居民房的卧室顺来，暂时充当隔层，确保钢制澡盆蒸出来的水汽被林幼薇吸收。

    做完这一切，冷清凝道：“剩下的事情，你自己来，我只保证她不会伤到你。”

    “好。”王峻轻微颔首。

    没多久，研钵内部的龙血草变得稀碎巴咔。

    王峻倾倒研钵，血红中带有一丝暗金的粘糊物质落下。

    咕嘟沸腾的水泡当即染上血色，随之而来的是异常的香气。

    王峻鼻头轻微抽动，就像酒鬼闻到了只在天上有的琼浆美酒。

    脸部泛起潮红，双眼迷瞪似醉。

    他猛地摇晃脑袋，强行压制端起澡盆，仰头喝尽的冲动。

    再看水面，王峻看到一条金线，宛如水中游动的隐龙。

    晃眼间，金线隐龙消失无踪。

    王峻吞咽口水，接着处理其余的32种材料。

    旁边，冷清凝脸皮、眼皮、嘴皮微不可查地抽动。

    她本以为王峻煞有介事的模样是因为真有本事藏在身上，但是，王峻粗糙不堪的研磨手法，就像第一次做饭的熊孩子。

    破碎的想象导致冷清凝脑壳生疼。

    “暴殄天物……”

    冷清凝不着痕迹地抬起右手，食指指腹抵住太阳穴，顺时针搓揉。

    接下来，王峻耗费15分钟，把超凡材料全部加入钢制澡盆。

    盆内的液体变成琥珀色，液体表面平如镜面，不再冒出半个泡泡。

    “咦？”冷清凝面有异色，手掌探向盆内液体。

    “小心，很烫的。”王峻提醒道。

    冷清凝不信邪，手掌摆到澡盆上方，相距不到10厘米。

    巨大的热量激活人体的应激反应。

    青葱白嫩的手掌猛然缩回，冷清凝腮帮子一鼓一收，连吹几口气。

    呼～呼~呼~

    水温明明大于沸点，但却不沸腾……冷清凝心有疑惑，指尖撩起鬓发，“干你的活吧，别让她被疼死了。”

    “晓得的。”王峻轻微点头。

    此刻，他坐在林幼薇背上，双手时而捏揉，时而按压，时而拍打。

    空气中，五颜六色的水蒸气被吸引，快速汇聚起来。

    不论王峻的手掌变换何种手势，水蒸气都会被他控制得恰到好处，凝聚成巴掌印，牢牢印在林幼薇的肌肤。

    多一分力，则重，少一分力，则轻。

    重了，林幼薇体表的晶体结构松散震裂，很可能导致她当场死亡。

    轻了，林幼薇无法得到有效治疗，最终只能迎来畸变为变种人，被孙不悟斩杀的下场。

    水雾缭绕，棚子内的能见度急剧下降。

    异样的香气充盈在空气中，冷清凝屏住呼吸，审视王峻的手法。

    “水属性的超凡能力，这份控水能力超过绝大多数刚刚觉醒的人，能力潜质一定很高……”

    王峻全神贯注，感知空气中的每一粒水分子。

    水之生灵的加持下，他可以轻松感应到棚内空间的水分子蕴含哪些特殊物质。

    龙血草、天光银、汨罗鬼花……

    每一种超凡材料释放的微小粒子都被水汽裹挟，渐次有序地冲击林幼薇体表的结晶组织。

    她眼角、嘴角凝结的结晶体缓缓淡去，粉碎性爆开的四肢焕发微光。

    随后，王峻和冷清凝目睹了神奇的一幕。

    林幼薇身上的结晶体向内坍塌，向来处收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消失的那部分物质被转化为人类正常的血肉筋骨。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

    冷清凝的眼神逐渐凝重，因为，她发现自己看不懂。

    从医多年来，难得遇到看不懂的情况。

    她清晰记得，以往的每一次。

    第一次看不懂的时候，她还在跟随导师学习。

    第二次则是出徒后，初次接触超凡病例，知晓进化之殇。

    第三次就在三年前，那时的她遇到了一位进化规划师，用神乎其技的手法治疗了一名lv3超凡者的进化之殇。

    “这……”冷清凝不敢置信地看着王峻，她在猜想王峻的真实身份，或者说隐藏的能力。

    什么人能够应对进化之殇，并且有百分百成功的底气，但操作时的手法又很粗糙不堪？

    一位如朝阳般冉冉升起的进化规划师！

    冷清凝心底隐约有了答案，两条冷峭的眉锋微微颤动。

    她非常希望心底的猜测是真的。

    进化规划师可不是普通职业，他们的存在比顶尖的医生还要稀有。

    天赋、才情、专研、努力、资源、机会……

    种种因素累加起来，缺一不可，导致培养一位进化规划师所需要的条件太过苛刻，并不比一名lv4超凡者来得容易。

    lv4，半神之下，最强批次的超凡者，不惧怕常规的海陆空军队，甚至能肉身撕导弹。

    但一名进化规划师的综合价值比四级超凡者更高。

    拥有进化规划师的势力，不仅可以批量的培养一级、二级超凡者，更能进一步筛选，培养三级乃至四级的超凡者。

    就在冷清凝思绪流转间，林幼薇的身体完全恢复正常。

    水雾遮蔽中，她的身材曲线玲珑曼妙，盈盈一握的腰肢，修长美型的双腿，绝美的脸庞更添三分诱人。

    王峻低头看去，只见横陈的玉体肌肤白皙雪嫩，精致的锁骨依稀可见，那少许凹陷刚好可以放入一颗硬币。

    再往下，已是无法描述的绝景。

    突然，林幼薇高亢地喊叫一声：“啊！！！”

    那声音不像人类可以发出来的，贴近于龙吟。

    只是这龙吟声不像影视作品中描绘的雄浑浩大，反而带着最绝望的凄厉。

    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龙吟荡起回音，不讲道理地穿过棚子周围的帘幕。

    分贝极高，扩散的频率区间极广。

    以林幼薇为圆心，方圆几百米的玻璃制品瞬间粉碎。

    玻璃碎渣散落纷飞，满大街的行人抱头躲入屋檐下。

    “红伞公司的王八蛋们进攻了？”

    “应该不至于，老板还在一天，红伞公司就不可能动手。”

    “该不会是半个月前请来的那位武器设计师又捣鼓了什么新式玩意，搁这试验吧。”

    “兴许有三级超凡者在暗中交手。”

    听到行人的猜测，李悬尘翻起白眼，要不是林幼薇出意外的情报属于机密，他真想和周围人唠上几句。

    福旺楼距离棚子很近，内中客人听得位置分明。

    龙吟来自旁边的棚子，里面一定有某种非常重要的事情发生。

    然而，李悬尘和孙不悟共同守着，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动歪心思。

    某些来自财阀的探子心底像是有一只猴子，抓耳挠腮地告诉他们：“事有猫腻，必定蕴含重要情报，得想办法打探清楚。”

    棚子旁边，李悬尘和孙不悟相互对视。

    “悬尘，你好奇就问吧。”孙不悟满不在乎地摆手。

    李悬尘摇头，打了个哈欠，“悟哥，你懂我的，万事不操心，能不动脑就不动脑。”

    孙不悟干笑两声，“行吧，我也不太在意，只是想到你平时好奇心都很旺盛。”

    “不不不，”李悬尘双手交叉，摆出一个“乂”字型，“都是误会，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两人来回拉扯，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棚子里面传出的吟叫声逐渐低落，几乎不可听闻。

    李悬尘左耳贴近帘幕，仔细分辨内里动静。

    孙不悟右耳竖直，耳廓轻微挪动，气劲顺着经络游走其中，听觉瞬间敏锐十倍。

    两人的行动速度半斤八两，四只眼睛相互对准。

    “咳咳咳……”

    孙不悟清了清嗓子，道：

    “我被老板请来，总得关心一下。”

    李悬尘点头，“老板是我师父，我的举动也很合理。”

    孙不悟微不可查地颔首，“悬尘，既然在意，还是老实问问吧。”

    “不了，冷姐在里面，这时候谁敢打扰治疗，那后果……”

    李悬尘三倍速摇头，末了还啧啧两声。

    “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烦不烦？”孙不悟抬脚跺地，无形气劲凝聚成刀，抵住李悬尘的屁股蛋子，“叫你问就问，别那么多屁话。”

    实力不如人，悲催……李悬尘哭丧着脸。

    突然，冷清凝撩开帘幕，黑着脸走了出来，没好气道：“你俩太吵了，赶快滚一边去。”

    李悬尘挠头讪笑，忙问道：“里面情况咋样？”

    冷清凝嫌弃李悬尘声音太大，掐住李悬尘的耳朵尖，就往外走。

    路过孙不悟旁边时，她斜睨一眼。

    见状，孙不悟后退半步，示意冷清凝：他自己能走。

    一步，两步，三步……

    孙不悟没忍住，沉声道：“没治出毛病吧？”

    “有点不可思议，他明明就是一个新手，看起来连捣药都不熟练，可是……”

    冷清凝顿住脚步，不可置信地摇头。

    没等孙不悟说话，李悬尘先一步追问：“可是啥？”

    孙不悟按住李悬尘肩膀，“别咋咋呼呼的，听着就是。”

    冷清凝措辞道：“王峻的手段和普通的医生不一样，我怀疑，他有可能是进化规划师。”

    这句话的声音压得非常低，就是在说悄悄话。

    李悬尘反应半秒，突然跳脚道：“卧槽，冷姐，你他娘是在逗我玩吧，进去一趟还学会开玩笑了啊。”

    冷清凝白了他一眼，“真的，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另外的解释。”

    “怎么说？”孙不悟弯曲食指，用第二段指骨抵住下颌，“可以详细点吗？”

    随后，冷清凝详细复述了王峻的使用的手段和治疗的方法。

    她本人就是学霸出身，记忆力无比过人，将自己在棚子里所见的详实描绘。

    莫约两三分钟后，李悬尘缩着脖子，说道：

    “之前，我还怀疑冷姐你被人掉了包，不然没道理在短时间内转变态度。现在我有点明白了，压根瞧不上王峻的你为什么态度大转变。”

    闻言，冷清凝嘴角不自然地上翘，两侧脸颊的法令纹都差点给炸出来。

    “好事儿，”孙不悟两只手掌相合，轻轻一拍，“黑锋巷最缺的就是进化规划师，他若真有这个潜力，对叶真老板绝对是莫大助力。”

    “对师父都有莫大助力，我以后岂不是得称呼阿峻为王峻先生。”

    李悬尘开玩笑似地调侃一句。

    孙不悟转头，望着他，轻拍肩膀。

    李悬尘：？？？

    他急忙说道：“干啥呢？悟哥你这啥意思？”

    “没啥。”孙不悟摇头。

    “有！一定有！突然来这么一下，我很害怕啊。”李悬尘模仿孙不悟，自己摸自己肩头。

    孙不悟笑了笑，睁开左眼，金红光芒透出墨镜镜片，“先生两个字可不是乱用的，这代表着尊重。”

    李悬尘挠头，“我就开个玩笑。”

    “以后或许就不是玩笑了。”孙不悟耸肩。

    李悬尘：“不是吧，阿峻变成王峻先生，这不合适吧。”

    冷清凝掐住李悬尘耳朵尖，食指和拇指用力捏紧，猛地向上提拉。

    “阿峻这个字眼，以后就不是你能叫的，懂不？！”

    “冷姐，你是开玩笑的吧？”李悬尘虚抹额头，感到一丝丝焦虑。

    冷清凝黛眉上下挪动，调侃道：“谁叫你总那么不上进。”

    这时，孙不悟的手掌再次落在李悬尘肩头，“习惯就好。”

    这俩人百分百被灌了迷魂水……李悬尘化身影子，脱离冷清凝的掌控，站在三米外，苦着脸。

    “冷姐，别打击我，您还是赶快进去给阿峻打下手吧。”

    “那你们两个就别站在门口，一个劲儿的叽叽咕咕，听得我心烦。”

    冷清凝拉着他俩走远数米，料想不会妨碍王峻的后续治疗，然后走向棚子。

    目送冷清凝走远，听着火红高跟鞋踏踏走远的声音。

    李悬尘总觉得此时的冷清凝像极了不愿意错过牛呗老师讲课的学霸。

    他挠挠头，突然问道：“刚才冷姐说的治疗过程，你听得懂吗？”

    一大堆医学名词，还加入了文青病的场景描绘，是正常人就听不懂……孙不悟敷衍道：“嗯，马马虎虎吧。”

    “得，原来悟哥你也没有听明白，那我就放心了。”李悬尘笑出声。

    孙不悟嘴角抽搐，莫名感到耻辱，他怎么能和李悬尘在一个智商档位。

    “中间的过程涉及太多专业术语，不太了解实属自然，但能明白事态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就是了。”

    “切，那谁不懂？”李悬尘耸肩摊手，“不就是经过治疗，林幼薇的身体形态已经恢复，只是暂时陷入昏迷，正在进行后续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