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阴差阳错

    叶家的床铺并不柔软，据说这样的设计是叶明达特意安排的，说是高床软枕会睡得人脊梁都弯了，骨气都没有了。我睡了一宿骨气倒没睡出来，只是把脖子睡落枕了，偏生素芳那丫头最近在百岁堂治嗓子，我只好歪着脖子帮吊着胳膊的宁远洗漱，场面很是心酸。

    叶家没有侍候的丫鬟，从老爷到少爷都很自立。昨日看到叶夫人亲手到菜园子采来豆角，然后和厨娘一起摘菜的和谐光景，更坚定了我要把宁远嫁到叶家的决心。

    草草吃了早饭，看到叶珂亭已早早等在院子里，他今日穿了一件青色长袍，更显得身材修长。他的神情悠然，正看着篱笆上开着的小花。看到我们出来了，兴致勃勃地告诉我：“这朵花叫做离花，据说种在家里，离去的人三年后便会归来。”

    我听完非常开心，告诉他我要把这朵花种在茅厕旁，让它多吸收营养，开枝散叶，三年后我说不定就能见到师父和颜惜了。

    叶珂亭皱眉无语道：“你真是煞风景的高手。”

    走到门口，接上申屠嘉陵，我们一行人向着落雁湖出发。叶珂亭他们却不让我走到他们身侧，说是被我这样歪着脖子盯着一路，实在别扭。我只好走在最外边，倒也不妨碍我走马观花。

    平城既热闹又安逸，街上熙熙攘攘，虽说现在中都因为夺嫡之事已经兵戈四起，平城与中都离得虽近，但在闻达山庄的护卫下，百姓们还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叶家在当地威望甚高，叶珂亭走在街上，百姓都热情打招呼，纷纷赠予瓜果梨桃，鱼虾青菜，甚至还有送女儿的。叶珂亭都是淡淡的笑着回应，并不接受。可我看着圆滚滚的香瓜却经受不住，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好笑地从农户的筐里挑选几个出来，递给我们吃。

    汁水饱满，入口香甜。我吃的快，但没有地方净手，趁着申屠不注意，抹在他的衣尾，看他在大快朵颐毫无知觉，我又一脸坏笑地扯着他的衣尾给宁远擦手，这时被一只黏腻的手抹在脸上。

    由于我脖子不便，竟没发现申屠偷袭我。

    我转身去追赶他，却因为脖子不正掌握不了平衡，明明向着他的方向跑，却越跑越歪撞上旁边看节目的大叔。我点头哈腰地给人家道歉，他们仨不厚道地哈哈大笑。

    这时旁边的节目引起了我的注意，叶珂亭给我们解释道，这是当地开业时必有的节目，叫做采三关，新成立的店铺门口会立着三条长杆，在杆子底，杆子中，杆子上都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扮演穷鬼，有勇士和穷鬼斗争取得杆子顶上的彩头，就算是帮着店主驱赶晦气，开业大吉，彩头也就归勇士所有。

    这要开张的是一家玉器店，杆子顶的彩头是三只一模一样的玉质平安扣，所以抢彩头的人众多，但是店主雇来的穷鬼并不好打发，因此只看到诸位勇士用各种造型栽落在棉花包上。

    我从刚才开始一直不太搭理申屠，他就在旁边一直絮絮叨叨地逗我。我故意刁难他，要他把彩头给我拿下来，我就不计较害我丢人之仇了。

    他无奈地表示：”三个穷鬼，我打不过啊，你这样很容易失去你的钱袋子的。“

    我趁他不注意猛推他一下，申屠一下子冲到杆子下的穷鬼怀里，顿了一下依靠在人家怀里开始翻袖子。申屠嘉陵突然从口袋里翻出一沓银票，对着空中一撒，一时间穷鬼、百姓甚至秀玉庄的老板都开始捡钱。

    真是武功不够钱来凑。虽然没了阻碍，申屠还是爬不上去，让戴着穷鬼面具的人驮着他往上爬，我在一旁笑出了声，感叹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我借着他们的堆高，脚下踏着擎波御风纵深一跃上，登上杆头，对着还在半杆腰的申屠呲牙嘲笑，周围百姓传来一阵喝彩，我抱拳致意。但随即我发现我悲剧了，我上得来下不去啊。

    叶珂亭无奈地摇摇头，轻点脚尖，取得玉佩。他稳稳地跃到我的身边，白了我一眼，递给我一只胳膊让我扶着，我对他眯着眼睛笑了笑，随着他一起翩翩落下。

    申屠摇头笑叹：”使钱的是我，救美的是他人，连周围的青睐都是给予叶兄的，这单买卖我可亏大了。叶兄可得一顿好酒补偿我。“

    叶珂亭淡然一笑：”当然。“

    正午时分的栖晴湖波光粼粼，两岸揽翠，仿佛一只玉碗中满溢着金汤。在湖边搭一艘乌篷船摇到湖心，自有小舟送来四样素食，借饮梅子酒，真是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当我微醺在湖光秀美中，对面的申屠却敲着装菜的水晶盘子两眼放光。赚银子是申屠公子的执念。

    我看了看一脸陶醉的宁远和正襟危坐滴酒不沾的叶珂亭，对着申屠使了使眼色，申屠看着我一脸会意的表情，然后把盘子揣到了怀里。

    我对这个财迷甚是无语，起身拧着他的耳朵，让他陪我去取酒。

    招手唤来小舟，我还不忘对宁远意味深长的一笑，拉着申屠上了小舟。抬头看见叶珂亭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深觉以后他会感谢我的。

    男女之间的情深意重需要合适的契机相互了解。在某一天的某一刻，就是恰好的那个人。所以我需要多制造这样的机会，今日，请叫我缘分。

    就在我沾沾自喜时，我觉得摇船的撸夫很是眼熟，我歪着本来就不直的脖子想瞧瞧他的脸，他微微压低帽檐，但是我还是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他的脸。

    坐好后我差点对着申屠哭出来。

    要不是他年纪大了，我真的怀疑我们俩才是有缘分的，我怎么就走到哪儿都摆脱不了吴统了呢？

    申屠嘉陵看着我的表情不太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哈哈一笑，掏出一张银票，神情倨傲地撇到了水里，对着吴统指了指。

    吴统根本不是个惯孩子的人，一桨把他拍到了水里。申屠乖乖地游回乌篷船。

    吴统冷冷对我道：”臭丫头，今日你最好听话一些，要不我毁了你一对招子，照样不影响我带你回明山。“

    我点头如捣蒜，因为脖子是歪的，余光可以看到叶珂亭和宁远踏着水面向小舟过来，申屠又默默地游了回来。吴统撇了船桨掐住我的脖子，对他们道：”再向前我就掐死这个丫头！“

    没办法，珂亭和宁远只能停在水里，和申屠嘉陵一起露出个头，像三只等着喂鱼的小海豹。

    吴统冷哼了一声道：”要不是今日这臭丫头警觉，一直看向旁边提防着我，我必定好好教训你们这帮小杂碎。“大爷，您想象力可真丰富，我落枕哎。

    栖晴湖直通碧海，虽然看起来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小舟没有桨划着，正不断向东移动，并且越来越快。突然，小舟触到暗礁，猛烈一震，吴统一晃，我趁机跳进水里。

    但吴统显然没想放过我，对着我连发三针，因为小舟摇晃的厉害，并没有伤到我，叶珂亭游到我身边，看了看我的脑袋没事，把我们仨护在身后，对着吴统的小舟狠劲一掌，小舟带着吴统翻了过来。

    叶珂亭水性很好，潜入水中和吴统动起手来，宁远也参与帮忙，他们仨纠缠着越漂越远，我和申屠也只好漂着跟着。

    吴统水性不及他俩落了下风，频频用牛毛青针偷袭叶珂亭二人。我帮不上忙，赶忙寻找附近有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翻找自己身上却找到那块带“叶”字的铁牌，游了几下递给宁远，好歹也算个武器。

    宁远拿着铁牌继续加入争斗。这时叶珂亭看到牌子楞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宁远。吴统趁此又发青针，宁远用铁牌挡了一下，只听”叮“的一声，青针返回去扎在了吴统身上。

    我看着吴统郁闷的表情笑出了声，他恼羞成怒绕过叶珂亭直奔我而来，伸手就要抓我，叶珂亭转身拽着我向前，吴统对着他的后背狠拍一掌，我和叶珂亭一起往前涌了好远。

    这时只觉得身旁的水流奇快，带着我们俩急速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