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冬日微暖
为什么这么黑?为什么她什么都看不见?司寇缘恐惧无比,双手胡乱摸索。 耳边忽然响起某个人阴森的嚣笑,令她纷慌乱的脚步越发不稳。 “这真是本上仙见过最丑的脸了! “……你知道我的心情了吗董心缘!那种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将你抽筋剥皮杀个百八十遍才甘心的心情!哈哈!活该!活该! “……不论是友情还是爱情,你董心缘都只是承了那个早就永远消失在轮回里的女子的恩惠罢了啊!真是可笑至极啊! “……所以,董心缘,说到底你就是一个替代品!一个连魂魄都不在世间的女子的替代品!” 董心缘! 董心缘!董心缘! “六公主?” “啊!” 司寇缘猛地睁眼,眼前原本漆黑一片,这时却似迷雾散去,光明复来,一张俊美的脸渐渐出现,司寇缘花了好久才认出面前的人是麒麟子。 “麒麟子殿下,你怎么会在这儿?”司寇缘将被子往上拉,又朝床里挪了挪,一脸的警惕。 一个男子居然在她睡觉的时候进了她的房间,她不防备才怪! 麒麟子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后退几步说:“我方才路过房外,听见六公主在叫喊,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所以……皇杪擅闯六公主闺房,真是罪该万死!” 叫喊?司寇缘回忆方才的梦境,感觉一阵的恶寒,还好麒麟子将她唤醒了。 司寇缘刚刚睡醒,脸颊微红,好似一朵清晨初绽的芙蓉花。她笑道:“殿下也是一番好意,我怎么会怪你呢?我方才是做了个噩梦,可能是近日有些劳累了吧。” 麒麟子凝望着她苍白的脸,视线似被粘着在她那血色的眼上、血色的唇上无法移开。 她的薄衫前襟睡得凌乱,一大片雪白的胸口袒露在外,一双锁骨精致如画,又有几缕乌发垂落,慵懒又性感。 麒麟子不觉看得痴了。 司寇缘这才注意到,她瞬间羞红了脸,匆忙整整衣襟,咳嗽一声说:“殿下,我要起床了,您可否回避一下?” “哦!失礼失礼!”麒麟子闻言,逃也似地奔出了房去。 司寇缘嘟嘟嘴,下床去将门锁好,这才开始更衣洗漱。 待她出了房,正要去厨房做些吃的,路过药圃前,麒麟子正在那儿舞剑。 麒麟子本是借练剑平心静气,心绪正趋平和,佳人倩影忽地飘来,他身子一颤,于是就前功尽弃了。 司寇缘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只是好奇道:“你这练的是什么剑法?” “是老师的诛魔剑法。”提到季往郢,他有些心虚,赶忙转移注意力说,“你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这不好吧,这是元帅的剑法。” “没关系的,我只教你一些招式,心法口诀不告诉你便是。”麒麟子殷切地说。 司寇缘自小对武道上心得很,方才见麒麟子舞的剑法奇异多变,不禁心生向往。麒麟子说能教她几招,她自然是乐意之至了! 麒麟子先教了她入门的几招,司寇缘悟性不错,只说了几遍就都一一记下了。 她拿了麒麟子的木剑试着舞了几遍,有些细节动作做得不到位,麒麟子耐心地给她演示。 一个教一个学,两人兴致越发高涨,最后麒麟子干脆从她背后握着她的手教她,姿势亲密非常。 麒麟子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但他太迷恋这种感觉,只道怀里的人儿身体柔软,气息如兰似麝,好似罂粟般蛊惑人心,教他无法自拔,下意识地,他握着她的手越发紧。 司寇缘只以为麒麟子尽职尽责,没有对他们现在的姿势产生什么额外的想法,见麒麟子站着不动,还好意提醒道:“殿下,下一招了。” 这时,药园外传来说话声,麒麟子打了一个激灵,慌忙放开了司寇缘,匆匆退到一边,一脸的做贼心虚。 他不安地回头,一看药园门前站着一蓝衣白发的男子,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司寇缘不明白为什么麒麟子忽然不教她了,回眸瞥见不知何时出现的季往郢,心居然开始加速跳动,对诛魔剑法的渴望也随之减轻。 “想学诛魔剑法,我教你便是。”季往郢淡淡说,走过去拉起司寇缘冰冷的小手。 “元帅肯教我?”司寇缘闻言喜出望外。 “这有什么。”他细心地整理她额前的碎发,眼神满是宠溺。 麒麟子看得又惊又羡。他只是看她一眼也是满足,这些事季往郢却能做得这般理所当然,麒麟子不觉苦笑。 “缘缘起得好早啊!”这时,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忽然闯入,不是季茨妃是谁。 季茨宣、雷莜夷与许静微都来了,还有一个女子是司寇缘不认识的,长得也是美貌无比,只是见过了韩珞的冷艳,这天下哪还有更美的姿色? 那女子见到司寇缘脸色微变,但旋即恢复正常,彬彬有礼说:“想必这位就是魔界六公主了吧。” 许静微点点头,介绍道:“这位是我的meimei南宫静雨。” “见过南宫姑娘。”司寇缘从不摆公主架子,大大方方地矮身行礼。 “公主真是……真是国色天香,沉鱼落雁啊!静雨甘拜下风。”南宫静雨瞟了季往郢一眼,语气难掩失落与遗憾。 若论姿色,司寇缘在这里可谓是最差的,也只当南宫静雨是客套,当下淡淡谢过。 许静微刻意咳一声道:“进去坐会儿吧。” 几人闻言随许静微进屋,司寇缘刚迈出一步,就被季往郢半拖着出了药园。他走得很快,司寇缘不得不小跑着跟上。 眼见要到梅林了,司寇缘终于微忍不住问:“去哪呢?” “你不是想学诛魔剑法吗?这便找个地方教你。”季往郢说。 “也不用这么急吧?”司寇缘觉得这个理由很是牵强。 “等一会儿我可能就没那个兴致了,所以趁我现在还有闲心,你应当抓紧时间。” 既然如此,不学其实也没什么打紧……司寇缘在心里默默地说。 什么找地方教她剑法,司寇缘就知道他根本是瞎扯,因为下一刻,季往郢就搂着她直接御空飞出了姮苏。 那时,她忽有种,季往郢带她私奔的愚蠢想法。 虽然姮苏靠近长骨帝渊,修仙者在此法力锐减,但季往郢飞行的速度依旧快得不像话,一会儿功夫已出了姮苏将近百里。 约莫一个时辰后,他们在一座依山傍水的小镇降落。季往郢敛了容貌,司寇缘掩去血瞳,两人化作凡人走入喧嚣繁华中。 司寇缘早对凡界的市井风情向往已久,进了市集经不住好奇心,见了香囊流苏这些稀松平常的物件都要扑上去瞧瞧看看,后来看得兴奋了便越发放肆,在摊上抓个吹糖人、衔几根糖葫芦,没付钱就笑着跑掉了,惹得小贩一众叫嚷,季往郢只能跟在她身后帮她收拾烂摊子。
游了几条街,司寇缘又被街头卖艺的吸引,不管他们表演优劣,都跟着周围的人拍手叫好,末了也跟着见人家撒钱,花的是季往郢的银两她也没觉得惭愧。 下午季往郢带司寇缘去茶楼里看戏,表演的尽是在凡域耳熟能详的民间故事,司寇缘却都是头一次欣赏,几场下来将她看得格外尽兴满足。 傍晚时分,两人租了小船在湖上泛舟,冬日城外少有人至,放眼偌大的湖面竟只有他们一方小舟。 夕阳晚照,霞光满天,红云如练。平静的湖面似一面镜子,倒映着四溢的晚霞,四下一片宁静幽清,远处有青色炊烟袅袅升腾,整个世界好似安静了下来。 司寇缘前几日为藏虎与暗雀之事劳神劳身,今日又纵情欢乐了一天,此时真是疲惫不堪,坐在船舷持着鱼竿钓鱼,盯着微波荡漾的湖面眼皮直打架,不知不觉就靠在季往郢肩上睡着了。 季往郢将鱼竿从她手里抽出来,缓缓将她放到自己膝上,又在她身上披了外袍。 司寇缘不禁蜷缩起来,又向季往郢身上挪了挪,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沉沉睡去。 她的睡颜宛如婴儿般纯真可爱,季往郢无法忽视内心的颤动,低头俯身轻啄她泛红的脸颊,这一刻,是他五百年来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什么是“满足”。 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一阵寒风吹进领子里,司寇缘又蜷紧身子,迷迷糊糊间嗅到一股淡淡气味,熟悉又陌生。 她皱着眉头睁开惺忪睡眼,首先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是一件暗蓝的外袍,然后抬眼看见的,是季往郢光洁好看的脖颈和轮廓分明的脸庞…… “啊!”她吓得叫出来,嚯地从他腿上爬起,如此突如其来又剧烈的动作,令小船一阵摇晃。司寇缘拼命稳住才没有栽进湖里。 “醒了。”与她相比,季往郢反应非常平淡。 西边晚霞不再,纤长的蓝紫色流云飘荡在连绵的群山上,与渐浓的夜色相容相和。 夜风一吹,牵起微微的涟漪。 司寇缘转头看着季往郢,想到不久前自己还是日日窝在皇宫舞刀弄枪的公主,现今却与名震三界的诛魔剑主篱疆元帅在无名湖泊上游船,真是人生如梦,亦真亦幻。 季往郢一直低头在摆弄什么,她好奇地伸头去瞧,发现他在以红绳编福结,结上还有两颗紫玉珠子与一枚小铜铃,花的心思与功夫可不少。 司寇缘只以为他武艺高强,修为绝顶,没想到他还会做如此细致的活,且手艺还不差,她瞬间又对季往郢刮目相看。 “元帅,这是什么?” “龙神结。”这时福结恰好完工,季往郢看了她一眼,牵起她的手将龙神结系在她手腕上。 明明是很简单的事,季往郢却花了好久,系得很慢。他轻皱着眉,似是在追忆与回味着什么,司寇缘本想拒绝,见他这副模样便不敢打扰他。 “好了,别脱下来,上面设了仙术。”季往郢声音发涩道。 “仙术?什么仙术?是不能脱下来的仙术还是别的什么?”司寇缘问。 “不早了,回去吧。”季往郢不回答,随手挥了挥,小船便自行荡向湖岸。司寇缘抿嘴不敢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