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银人呢
沈辞疾白了他一眼。 陈昱这人是个没皮没脸的疯子,骂他他享受,讥讽他他便正正经经的受着。 沈辞疾实在想不通,明明是一同从国子监学出来的,怎么她就学不会陈昱脸比城墙厚的本事。 昨夜刮了半宿的风,明明还未到秋季,却落了半院的树叶。 青翠的肥叶层层叠叠堆在一起,洒扫侍女抱着硕大的扫把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 瞧见沈辞疾立在廊下,也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不予理会。 廊下有一个浑身银光的男子,还真是让人不能忽略掉他的存在。 一件银色轻甲穿在男子身上,无时无刻的折射着耀眼的光芒。 这个银人是她院子里唯一的男丁,是陈昱指来的侍卫。 他常站在廊下,不言不语,似乎在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满身的银光始终无法让沈辞疾忽视掉他。 “鹤侍卫。”沈辞疾倚着门,淡淡唤道。 一阵啷当声响,轻甲碰撞。 那侍卫转过身来,露出脸上带着的半张面具。 “小姐有吩咐?” “你去集上买条狗,回来栓我门前头。” 银人愣了一下,采买的活计似乎并不是他的职责。但沈辞疾说完便走,完全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沈辞疾住的院子里,侍候的侍女不多,都是陈昱亲自挑选的。 领头的是陈昱原本的通房丫头——雪雯。 院中的一众侍婢皆以她为首,沈辞疾的话还不如一个通房丫头的管用。 唯一能贴身侍候她的只有雪雯,从沈辞疾来的第一天起,雪雯似乎便对她满是恶意。 起初沈辞疾并不明白,直到她听见碎嘴的侍女闲聊时才明白。 原来雪雯是江津王妃给陈昱指的通房丫头,要在陈昱大婚之前先与她“试婚”。 可惜沈辞疾与陈昱的婚礼无疾而终,雪雯的美梦便一直不得已实现。 再加上还要日日侍候打破自己美梦的罪魁祸首,雪雯自然对她没有一点好脸。 陈昱说的琴很快便送了过来。 琴支廊下,彭彭砰砰的动静不小。 雪雯扯着嗓门在外喊道:“姑娘,出来试音吧。” 屋内没有动静,雪雯跑到门口向内探头又喊了一遍。 “不试,”沈辞疾正握了卷书,懒懒抬了抬眼,“我又没答应他弹琴。” 说罢,她向窗外探了探头,问道:“那个小银人呢?” “什么小银人?”雪雯愣住。 “就是那个侍卫呢?” “姑娘方才不是吩咐他去买狗了吗?您寻他有事?” 雪雯暗自不爽,沈辞疾口中的小银人虽说常年带着面具,但听别的侍女说曾趁他洗漱时悄悄瞥了一眼,说是模样极尽俊俏。 再加上健硕的身姿,世子贴身侍卫一类的名号,难免不让心怀春水的姑娘们心向神往。 传说中最俊俏的侍卫被指给了天降小妖精做贴身侍卫,日日被这小妖精呼来喝去的,让雪雯愈发愤懑。 “忘记了,本来还想喊他去把这东西拖出去当柴劈了呢。”沈辞疾有些惋惜。 雪雯语气羞恼,“姑娘,这是世子的心意!怎可随意损坏呢!” 沈辞疾觉得好笑,换了个手拿书,“你怎么知道这是他的心意,万一是要我给他的新欢弹琴呢?” 雪雯理直气壮,“姑娘受世子照拂,为公主弹首曲子也是应做的。” 应做的? 沈辞疾一下冷了脸。 府里的侍女知道雪雯总会被陈昱收到后院,平日里对她素有巴结讨好。 只是几句恭维话便听得雪雯飘飘然起来,还真拿自己当半个主子看待。 院里的侍女对沈辞疾的态度爱答不理也是受雪雯挑唆,本来沈辞疾无心于女人之间的刺诘。 她以为单凭自己对陈昱的态度便能教她们明白,自己的主子在她这不值一提。 但雪雯长着眼睛非当瞎子也不能怪她不够宽容。 “那你去把琴抱去莲池,我待会过去。”沈辞疾收回目光看书,语气淡淡。 雪雯勾了勾唇角,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退了出去。 她前脚刚踏出门,沈辞疾又添了句, “既然是世子的心意,你可得亲自动手,让别人摔了碰了还得是你受罚。” 雪雯应了声是,抱着琴离开。 那是一把东瀛特产的一种梨木做出的新琴,伏羲式正常大小少说也有十来斤重。 莲池离榭水阁不近,又是盛夏艳阳高照天。高温加劳累,想来也并不会让她太好受。 沈辞疾愉悦的握了卷书,倚在躺椅上看。 不多时,有个脸生的小侍女站在门外,畏畏缩缩的喊道:“姑娘,雪雯姐请您去莲池弹琴。” 沈辞疾正看到聚精会神处,不悦的摆了摆手,“不去,莲池太热,让她搬到清凉居那。” “哦对了,”沈辞疾抬起亮晶晶的眸子,向那探头的侍女一笑,“那琴价值千金,你可千万别插手。小了磕了碰了的,回头世子把你卖了抵债去。” 小侍女飞快的跑开,沈辞疾有些纳闷,自己有这么吓人吗?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仍是那个脸生的小侍女跑了过来。 她站在门外,神情更加恐慌,“姑娘,琴已送到清凉居了。” 沈辞疾支颐,目光落在书卷上漫不经心道:“清凉居离这多远啊,还是让她搬回来吧。” 困意逐渐漫上眼皮,冰鉴放在身旁,清清凉凉。 沈辞疾扯了薄毯盖在身上,该午睡了。 她阖上眼,只听那小侍女在门口踟蹰了一会,还是跑掉了。 …… “姑娘,琴送回来了。” 一阵推搡,沈辞疾不悦的睁开眼,看见站在榻边的雪雯时,本来慵懒的双眸一下来了精神。 “噗。”沈辞疾笑了出来。 雪雯每日都要描妆,此时她在外面晒得满脸通红的回来,香粉混着汗水流了一脸,斑驳的妆面五颜六色很是精彩。 雪雯不明所以,“那请姑娘去试音吧。” 被她消遣了这么久,还这么坚持?不会在琴弦上下毒吧? 沈辞疾磨磨蹭蹭出了门,第一眼便瞧见琴旁立着的男子。 银色轻甲泛着银芒,带着半张面具的脸看不出任何表情。挺拔的身姿长身玉立,两人的视线对上,他却不躲不闪的直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