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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女子无情有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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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峥嵘办公室。

    一身西服的宋谭村坐在一旁,听着欧阳峥嵘说话。之后捏出来一份杨曌大学三学期的成绩单

    平均分70的不好不坏。

    和上面压着的那两份精辟小论文比起来,差距实在是太大。

    他哪里会知道,这两份小论文纲要和课题原型,出自十年后的他自己之手,一时大热,使得当年博士毕业生都读过几遍。

    而杨曌当年在吴佳璇蛊惑下则是将整个长达十四万字的论文仔细读过好多次,弃掉了原本准备的《肾病综合疗法》的课题,而转而研究前景未明的中药与肾癌疗法。

    完全就是某点一小白均定1550 的普通写手,被纵横大神感召,不惜转型写文青小众文的事例。

    此时宋潭村眉头紧紧皱着,一根红河烟不点燃捏在手里转动。

    不必避讳穿着一套十万以内的中高档次西装。很得体,沉着和深度,加上仕途的得意。魅力无边。

    一个男人最最黄金的时候是三十五岁到四十岁。

    不只是说身体情况和成熟度,而是很贴切的表明,这正是最如黄金闪耀的岁月,一个男子魅力值的巅峰。

    踌躇思考半刻开口道:“是不是您再考虑一下……”

    欧阳峥嵘瞅着自己这个徒弟,眼中得意欣慰遗憾都有。一锤定音的道:

    “一个孩子嘛,还能要求他做的多好,你当前辈的,就当是发块糖给好孩子了,左右也不碍什么。

    再说,按照他那个和你当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思维是怎么说的

    “必须让学中医的年少成名,意气飞扬,名利富贵,才能有人爱学,才有人肯学,不然谁个脑袋抽了才肯和一群死板老头子耗费青春?”

    宋谭村听着老爷子的口气,温和恭敬道:“当年我才多大,再说也是被您看中一时高兴脑热,还喝了酒……”

    欧阳峥嵘摆手表示不需要解释,转而问道:

    “上月你去了某地方台那个很出名的访谈节目,就是那个姓鲁的,你赞叹欣赏的女主持。”

    那一期收视率据说是破了什么半年记录,网上还有一群捧你的?网上的单月搜索量指数也差不多十几万了?”

    宋潭村没有啥得意神色,挺平淡的道:

    “其实也就是托福我这当年也还算是校草级的样子,保养得还成,勾了部分宁肯花钱看明星演唱会也未必想的给自己爸妈买身衣服的不懂事小丫头。

    但是更多约莫都是因为我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土孩子,才三十岁出头,就已经有了自己公司,年收入几千万……谁都喜欢听些屠狗辈崛起的故事,好让衣食无忧,起点更高的自己有能心安理得混吃等死,在虚度中幻想有出头一日”

    “呵呵,二者都是人之常情。”

    宋谭村笑容不真不假。

    欧阳峥嵘听着那分不清怨气还是傲气的刻薄言语,轻轻咳嗽了下。

    宋谭村收敛神色,破天荒讨好笑道:“怎么借着这股热,咱中医专业今年的全国报考率也能稍微多点。没准有一二个状元级的苗子,嗯……说起来也是好事。”

    欧阳峥嵘喟叹道:“好事啊,好事,几千年的老东西,都可怜到这份上了。”

    宋谭村沉默不语,老老实实正襟危坐不动分毫。

    欧阳峥嵘轻声道:

    “研究所人员你把关,别太打击杨曌,这孩子我是看好的,别糟蹋了。

    那孩子要真是是块还好的料子,你也不妨徇私提携下,就是真是个不争气的,也不妨给他省点好处出来,就只当是千金马骨的勾当,有必要再宣扬出去,现在这些孩子学风和心劲都需要点刺激。

    总不能让人家以为干咱们这行就得真的撑不死饿不着的混着”

    杨曌此时在场,恐怕要暗自给自己捏一把汗,自己那几乎是昏了脑子的一番话对老头到底有点触动。真不白费,虽然九成是出于真心的敬佩,可是那百分之十的激将法,和功利心思还真是有的。

    他就是赌欧阳峥嵘不可能真的容许那种“中医一定坎坷潦倒到中晚年”的低沉说法蔓延出去。

    宋谭村点头,然后想起来什么的参口问道:“老爷子,杨曌那卷纸成绩……”

    欧阳峥嵘挺欣慰的缓声道:“正确率有60%了,这偏门的找茬卷纸,凭他知识都能达到这么个理论上的及格成绩,所以我才真是不信他那么点基础期末考试题只有70分水平。”

    宋潭村想起什么的插嘴道:“我昨天看全国大学生中医竞赛的学校预赛名单了,报名的太少,意料之中,不过有杨曌一个。

    而且好像他大一时候在国内您偶尔看看的那个论坛,与一群西医辩论回复一个多月,回复数上十万了,虽然怎么都强词夺理撒泼骂娘了些,但是他倒是对中医信心坚定的很。发言傲的很”

    欧阳峥嵘轻轻漫不经心应了句:“哦,傲……也行吧。”

    宋谭村小声问,“您下午是直接飞杭州中医药大学,上内经课

    欧阳峥嵘犹豫了一下说:“我上午下课找杨曌谈了一会,说啥具体不能告诉你……”

    无视宋谭村那有些悻悻然的样子,欧阳峥嵘道:

    “我都问他要不要直接和我和回燕京,到时候跟我身边几年,我再随便把他塞到清北哪个名下的附属地方,你说,对于这么个二流大学的一学生而言,得算是一步登天了吧?”

    自问假面功夫,养气修为小入门的宋谭村,整个人是要顷刻坐不住站起来的惊骇无比。

    欧阳峥嵘罕见的白眼了一下宋谭村,示意他平静。

    “我当然就是说说,哪有那么好的心,他又不是我孙子,非亲非故的,顶多是当老师的对于学生的一点小期望,怎么都不至于让我开这个口,清北这俩地方别说外人,就是在里面学习了七八年的学生,都未必能体会到其特殊性……”

    欧阳峥嵘今天不知道怎么来了兴致,叨叨逼叨叨逼的说了好大一通,把自己逼格无限制拔高之后。蔫蔫说了句:

    “我就是看他那一无耻且淡然样子的样子有趣,随意逗逗,也多亏没答应,不然真不知怎么收场……”

    宋谭村诧异道:“没答应?”

    欧阳峥嵘唏嘘道:

    “是啊,没答应,根本不接话,到了最后,句句话就是在给我引荐个丫头,都要夸到天上去了,这要是不清楚的进来我办公室,指不定就以为是哪个学生给老头子我拉皮,条呢……哈哈哈,哈哈哈……”

    笑点诡异的欧阳峥嵘自己笑的灿烂的一逼,宋谭村尴尬无比,真是不知道怎么接话。

    谢天谢地这位今天格外抽风的老爷子自己把话头接过去、

    “既然敢说那姑娘是未来东北三十年里第一号的神仙人物,那么就是吹牛皮我也要找机会见见,就当是要入土前开开眼界。

    摆手打住要说话的宋谭村:“有什么不吉利的,认到七十古来稀,我都多赚了十多年。”

    老人感慨道:“当初有幸见过一次张少帅,但已经是比我如今年纪都大的老头子……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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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边一抹艳红的余晖,仿若殷红残血。透到青石板和白石华表上。

    作为一个军人烈士墓园,即便可以免费进入,也很少有人愿意来。

    毕竟就是狗男女偷情,也要找个景色秀丽的地方不是?这里一没山二没水的僻静地方。

    除了一排排乌泱泱的墓碑名字,生平事迹简介,单调乏味的很,没有啥《金瓶梅》好看。

    几个个喑哑老头佝偻着背部。身上的衣着和皮肤指甲都透露着落拓和颓圮。

    一看就是不堪生活重负,在繁华都市的角落里或者修车或者修鞋,或者拾荒,

    如同衰疲而悲伤的老动物,静静等待最后污浊生命的耗尽,在此之前为了活着而活着

    吞咽着粗劣的食物,痴呆的望着这个世界。

    可是在角落的欧阳峥嵘,却觉得他们进入到这墓园的时候。都不自觉得焕发出最后的精气神。

    就如同当年那时候记忆里那些断了锈了无用了的红缨白钢大砍刀。

    被无赖顽皮的后辈孩子从父辈压箱底的仓房里搬出来,

    再一把一把一把的插在家附近的黄土壁垒上,褪色红缨飘飘,他一直在想可能是哪个小丫头给出征打鬼子的哥哥从过年新衣服上撕下来系上的。

    顷刻就会变得有那么一股气出来。或者是悲怆,或者说是壮烈。

    至少欧阳峥嵘觉得很像是这三三俩俩的老人,不高,很粗陋,却像是石头固执的钉在这平阔墓园里面。坚不可摧

    这无论如何都让欧阳峥嵘心生快意敬意向往,那是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永远的情节。

    泱泱东北自有的傲气和气魄。

    欧阳峥嵘,对于他而言,始终觉得,不曾在那段时间里真的从刀枪火血色里用命滚过来,就只好看着。

    看着,看着湛蓝红晕的晚天,俯瞰这里的乌鸦和燕子,一切都只是静静的看着,

    看着一个年轻女孩,一身浅灰长裙,长发飘摆。看似弱不禁风到一定地步。身影颜色死寂

    却很稳当的拎着一个巨大的泥坛,怎么也有五十斤了。正倾身在墓碑前的那个空盘里洒酒。

    欧阳峥嵘眼睛不好,等到他看到这姑娘的时候,她已经一路倒酒过来。有三四十个墓碑了。

    碰到那些孤树一样零落的老头,不怎么热情的轻轻点头,解下腰间的一个铜壶递过去,似乎说些什么,那些老头就神色或者复杂或者古怪的接过去喝一口。

    她也不多言,就接过来。并不有什么神色的变化。清清冷冷

    然后,继续捧着那个和她自己一半体积大,大半分量重的泥坛子,一路倒酒一路向行。

    走过层叠同心圆排列的几层墓碑的最外最长的一层。

    走过松树边上,走过夕阳晚霞下的红色光晕小水潭。

    走向欧阳峥嵘,递过去那腰间很古的花纹铜壶。嗓音空灵小凉:

    “这是很便宜的高粱酒,来一口……”

    欧阳峥嵘打量,很干净的脸庞,只能算是清秀的毫不惊艳,可是那眉眼却漆黑而清晰。

    肤色衬托的格外雪白或者苍白却并不如杨曌那样略显病态。是让人看到就觉得安静的女子

    气态惊人。全如谪仙

    欧阳峥嵘摇了摇头道:“他们这些,是拿命才换了这一口酒喝,我怎么配……”

    那神秀女子轻声骂了句:“都黄土埋了眉毛了,还这么小家子气的矫情。就当是陪他们喝一口不成吗”

    一边说着,一边高高举起那得有一个饮水机大小的黄泥坛子,把剩下的那一层老底,源源倒入口中,一股晶亮的清流不绝,得有三四两了。

    那姑娘却毫无反应,把那坛子往远处一抛:冲着空地轻声道:“替我太姥爷敬你们。”

    然后,不红润的浅粉色唇角动动,自己编了曲子的唱了

    古韵盎然,音角空灵软糯。

    却不乏一股悲怆杀气,嗓子略带嘶哑。

    欧阳峥嵘就那么听着,听出是屈原的《国殇》

    然后曲子终了。

    那赤足穿黑布鞋,脚面和脚踝都显得格外白皙的姑娘盘腿静坐在地上。从始至终的的无视那个气势气态都不一般的欧阳峥嵘。

    今日是那个会编草叶蚂蚱哄自己的老人的忌日。行行清泪。

    拿过后背着的二胡,起了一个生僻调子,音色像是杂草,肆意往耳朵心里钻。

    一曲无名小调,听来是什么

    “三月三下雨,下白雨娶龙女,织得绢来二丈五…….”

    老人不是没听过国家歌舞团的演出,可是不说此时特有的意境,就是这二胡手艺,也明显是这少女要比那歌舞团的固定配乐不差啥。

    莫名想起杨曌那时候昏头昏脑的和自己说

    “如果说江南千山千水千才子的文秀几百年无双,可是却有三国时候陆逊那一把火燃尽七百里连营的独占男儿气概。

    那么对于如此雄烈伟岸的黄黑土纵横的北国江山,吴佳璇那姑娘就一定是最清秀柔软的那一抹灵光。”

    欧阳峥嵘很笃定的温声问道:“你姓吴?是不是还认识杨曌?”

    吴佳璇睁眼,神色迷惑。

    欧阳峥嵘感慨道:“确实,要是你这么个人物,那也不怪杨曌了,不拼命真的娶不回家去。”

    吴佳璇眼神清冷,略带凉薄杀意。却奈何酒气上涌,霞飞双颊。恰如日下一片好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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