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全军覆没（一）
“洛，你怎么样了？”郭圣通将公子洛带到安全之地，这场灾难来的又猛又快，惊云骑恐怕全军覆没。而洛又在这时候昏迷不醒，她只能带他先离开。 “通儿……”他在昏迷中呢喃着，“我……一直在你身边。所以，不要哭。” 郭圣通眼眶被打湿，“洛……”她探上他的脉，却什么也帮不上。惊无缘之前说，是临界期，她的医术起不了作用。 她只能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我在，洛，我在这里。” “你说过，会一直在我身边。” “所以，快点醒来……” 可惜，他听不见。 正如，当初他在她身边，她却感受不到。 “洛……”他当初是用了多大的勇气，跳入那烈焰，和她一起受苦。 眼泪簌簌流下，落在他脸上，他心中骤疼，想要睁开眼，抹掉她的泪，却什么也做不到。 他一点力气也没有。 “滚开！”从远处传来震破苍穹的暴喝让郭圣通一震。她回头，只见一黑影冲来，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挥开。 待站稳，郭圣通才看清是一黑袍老者，他正查探公子洛的伤势。仿若抓住溺水时的浮木，她低低乞求：“救他！” 老者眸中厉色一现，他回头看了眼郭圣通，只一眼便让她冷汗涔涔。 良久，老者转身，表情凝重，“你想救她？” “是。” “这需要一定的代价，你能付出什么？”老者如苍鹰般的眸子死死地攉住郭圣通，仿佛能看进她心湖最深处。 “我所有的一切。” 他颇为嘲讽地说道：“你连你最重要的东西都不知道，何况，是一切。”她最大的筹码是什么，她绝对不知道，公子洛也不知道。 “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洛。”郭圣通眼前浮上一层雾气，迷离了她所有的感官。 洛，一直陪着她，陪她受苦，陪她飘零……她应该报恩。 没有洛的生活，她根本不敢想。 “舍弃你一半的血液，也可以？” 郭圣通一愣，一半血液，会死吗？但，立刻应道：“我愿意，即便是全部的血液，也可以。”反正，舅父大业将成；疆儿和辅儿，也回来；况儿也历练出来，足够保护郭家……她已了无牵挂 “哼。”老者不屑地看了她一眼。坐下，在公子洛身边念着什么，“你过来。” 郭况到旁边坐下，看老者布下了一个结界。 “异术？”郭圣通惊讶，异术，是不能随意使用，无论是救人还是害人，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他是我的儿子。”老者说道，然后语气玩味，“儿媳，准备好了吗？”安心，不会让你死的。 “唉？嗯。”郭圣通不自觉红了脸。 ---------------------------------------- 慕晚枫也陷入昏迷。 慕紫渊守在她床前，一遍遍唤着她，“玥，醒醒……”她已经睡了三天了。 早知道，应该守在她身边才对。 对公子洛谋划的洛阳盛宴，他不放心，前来保护她。 可，竟眼睁睁看着她受伤。 “玥……”她额头冒汗，表情痛苦，是梦到什么事了吗？和他有关？ 他轻轻吻着她的面庞，一遍遍呼唤她，“玥……不对，你不喜欢慕家，不喜欢这个名字，我，叫你晚枫。” 可是，不喜欢慕家，为什么要保留“慕”这个姓呢？你，还是在意的，对吗？ 他小心为她换药，可，伤处实在太多。 她身上，有好多伤疤，很明显的一处，是他留下的。 她身上的伤痕，刺痛了他的眼睛。有一道伤痕最刺眼，那是他留下的。 “玥，对不起……”他抓着她的手，一点点留下眼泪。 “玥，你醒醒……”他吻着她的脸。 “如果，当初，我没有将你放走，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玥……” 慕晚枫幽幽转醒，看着眼前的人，那人熟悉的桃花眼，只是，眼里充斥着血丝，眼底下一片青色，灰头土脸，她险些认不出来。 “九歌呢？”她一开口就是这话。 慕紫渊一愣，立马答道：“她没事。”何止是没事，不知道从哪里得来通天的本事。洛阳发生这么大事，他下令让慕家私军，来救人，结果，只眨眼间，就到了洛阳城外。还有北汉的军队。 “她在救人。”脸皮真是厚到不行，拿他慕家的军队，当自己的使唤！ “那就好。”她幽幽地闭上眼。 “玥！”他慌了，“不要睡过去！” 慕晚枫皱皱眉，“不睡还能做什么？”她受了伤，浑身疼得很，又不能帮忙，倒不如好好养伤。 “哦？奥。”慕紫渊手足无措，眼中闪过狂喜，玥，是在发情绪吗？她从未在他面前有过自己的情绪。“饿了吗？我去煮点粥。” “嗯。”她点点头，闭上眼睛。 慕紫渊飞快地端出一碗粥，“玥，起来喝点吧。” 慕晚枫疲惫地睁开双眼，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连这都有些困难。这伤，真不是一般的重。她看了慕紫渊一眼，这个候他不应该扶她起来？但，求他的话，无论如何她也不想再说了。 慕紫渊端着热粥傻站在原地，慕晚枫瞥他的那眼，他看懂了，只是，却不敢相信。 看她那么废力地坐起，他终是反应过来，上前将她扶起。“玥，你……”没事吧？ “把粥给我。”她快要饿死了。 “哦”。他语言什么时候这么匮乏了？ 慕晚枫几下将粥喝完，又躺下，好累！ “你，真的是玥？”慕紫渊小心问出自己心中所疑。 慕晚枫转头看向他，“我是慕晚枫。”他失忆了。 “没什么，我以为你……”正常的话，她不可能这么平静地和她说话。 慕晚枫瞬间明白了，“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的人，再回来，总会不一样的。” “玥……”慕紫渊被这话生生吓了一跳，桃花眼中是惶惶不安。 “我以为我死了，已经见到了黄泉路。”慕晚枫声音幽幽，“却没想到又活了过来。” 她声音极为复杂，有劫后重生的喜悦，是历尽千帆的释然，有回顾往生的困苦，还有一丝庆幸，一丝挣扎。 “九歌，又救了我一次。” “嗯，是她救了你。”可，最先发现你的人，是我。一直守在你身边的，也是我。 慕晚枫望着屋顶，目光放空，她想起了很多事，又觉得自己遗忘了很多事，很矛盾的心情。 她侧眼看了眼慕紫渊，对他，她原本极为痛恨，恨不得亲自手刃。可，她终究把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恨，隐藏，放下。 她昏迷时，是他衣不解带地照顾自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正要踏上黄泉路，他却把她唤回来。 曾经痛恨的人，现在已经原谅了，然后他又救了自己……这种感觉，好难受。 “九歌说……”没有什么不能原谅的。但后面的话，被她生生压下。 “什么？”凤九歌那丫头，真是讨人厌！ “没什么？”原本是想告诉他，她已经原谅他了。想了想，觉得目前的相处方式很好，没有必要挑明。不然，这人恐怕又要起别的什么心思。 “你也去休息吧。”看这人的样子，也知道他最近很累。 “我知道。”他却没有动。 慕晚枫没去管他，自己闭眼休息。 慕紫渊看着她的容颜，心中狂喜难以自持。他不停地想，玥，她是原谅我了吗？一定是的。那么，她对我，现在是什么样的感觉？喜欢，亦或是无法接受。 心中各种思量百转千回，那双桃花眼却不离开她。 终是忍耐不住，他轻轻凑上前，摸着她的面庞，静静地住了半响。低头，吻上那双粉唇。 他不知道，她眼睫微颤，身体僵住。 他蹭了蹭她的脸离开，慕晚枫的眼睛霍然睁开。 他还是没放下，幸好，没把话说出来。 惊无缘带人修复洛阳周围道路，并紧急联系恭海阁，调集所有人手来帮忙。 凤九歌指挥营救，急速搜寻被压在废墟下或者陷入裂缝中的人。 “不管是惊云骑将士，还是洛阳百姓，或者南汉士兵，都先救出来！”凤九歌喊道。没时间管这么多，先将人救出来，这种情况下，最重要的就是争分夺秒地救人！ “大夫呢，快点，先救治重伤患者！” “王琊，营帐快速搭起。”凤九歌喊住王琊，催促道。伤者，灾民太多，“脱离危险的，送到那里养伤。伤势好的，鼓动他们一起救人。” “是，凤帅！”王琊应道。 天降奇兵吗？王琊好奇，刘扬的救援军怎会来得这么快，还有各地的大夫，救援物资、药材……却没时间多想，他喊一队慕家军，搭设营帐，分发食物。这些是上次让郭圣通无功而返的大军，如今，站在他们这一方。很好！ “凤帅，于将军他……”一小将来报。凤九歌看了那面目全非的尸首，身上的铠甲显示了他的身份，是第六骑的副将。双手不自觉地握紧，眼眶再次发酸，她极力控制自己的颤抖，敬了个标准的现代军礼，轻轻道：“埋了吧。” “是。” “不，不要埋——！”远处一妇人歇斯底里地大喊，凤九歌见状上前查看，这种灾难，总有各种混乱。“发生什么事？” “禀凤帅，是这妇人在闹事。” 凤九歌看向妇人，她正死死地抱着一孩子尸首，神似疯癫，口里不知念着什么。 又是失去家人的可怜人吗？她目光怜悯，语气放柔，说出的话却如冰锥般刺骨。“她，已经死了。”所以，不要犯傻了。 “我知道……”妇人哽咽道，脸上泪流不止，“不要埋了她……她被困在那里生生憋死，好不容易才出来，怎么能再让她回到那地方呢？！” 凤九歌浑身一僵，只觉得眼前蒙上一层雾气，所有景象都变得模糊，摇晃起来。 她定了定心神，“随你。但，尸体会腐烂。” “我知道。”那妇人紧紧地抱着女儿，“我给她水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