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未何来

    零散的木屋和长长的篱笆在村子中央围出了了一个很大的空地，空地的中央摆放着村子所信仰的神灵的塑像——那是用檀木雕成的女性，她披挂着星辰与月亮，脚上长出重重根须，一直连到刻出的水潭之中。她的面容并未雕刻清楚，但身姿绰约，似乎正往天上飞去，又似乎正关怀着大地。

    根据东谷川一家的描述，知北知道了这位神灵的名字，她叫做月桂，是高居于月的神灵，她从天上俯察着众生，并用她的月泉浇灌所有的生命，掌管着生命与富饶。村子里面的人一直祭拜着她，相信她能赐予大家丰收，所以，在月桂的神像前，常年摆放着三支新鲜的麦穗。

    这个大空地非常平整，往日是村民议论事情的场所，也是祭拜神灵，举行祭典的场所，而如今，整片地却铺上了一片片灰色的干净布席，用作了让伤员休憩的临时医护场。

    知北远远地就看到了趴在布席上的群狼们，也看到了在帮他们诊断与包扎的热心村民们。即使他只是远远地观望，依然能看出群狼们凄惨的状况，红与黑占据了主要的颜色，曾经让他印象深刻的绿色眸子——那在黑暗中依然闪闪发光的绿色光点，如今也消散在了一片灰色的混沌中。

    真是凄惨！知北的心中涌起了悲伤与怜惜混杂而成的情感，他对狼们的印象并不坏，更何况，在村民们的描述里，他们都是些善良聪颖的狼，为大家的生活增添了不少缤纷的色彩。而如今，他们却落得了如此凄惨的下场，让知北如何不觉得悲伤呢？

    知北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他一定要尽快掌握所发生的事，否则，如此悲惨的下场或许就会落在他，萌和霁虹的身上，这样绝对不行！！！在跨进空地的时候，知北突然发现霁虹停了下来，他急忙转头，疑惑地问：“怎么了，霁虹？”

    “……”霁虹沉默地摇了摇头，接着便一脸哀伤地看向了那边的群狼。

    知北猛地回忆起了任务中的提示，群狼畏惧着霁虹，所以不会与霁虹一起玩耍。

    “是这样吗……”知北理解地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安慰道，“霁虹！假如悲剧找上了我们，不要伤心，不要难过！相信吧，快乐的日子终会来临！（注1）”

    “……”霁虹澄澈地眸子盯着知北看了许久，最终还是微微点头，张嘴说道，“一定是这样的……知北哥哥！”

    “嗯！”知北满意地点了点头，便与身边的夕花一起走进了或是趴着，或是侧躺着的群狼间。

    这时，知北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种由惨剧所带来的悲伤。

    若说起人类赞美生命的原因，无非是因为那优美和谐的躯体，还有充满活力的灵魂，带给这个世界新鲜伟大的美感。但是，生命所有值得赞美的东西都在面前的群狼身上失去了，创痕与残缺布满了他们的身躯，本从眼中外放的灵光，也全然变成了某种浑浊无知的情感——他们既不渴求生，也不渴求死，那残破的灵魂让人忍不住恸哭。

    但知北已经悲伤到无法哭泣了，眼前是真切的，生命的逝去……群狼虽然依旧活着，却已经像是死去，那如提线木偶一般颓败的身躯，让知北看见了未来与过去。

    在过去，在那冰冷吃人的社会之中，他便已尝过这番“生若白骨，死也无趣”的绝望，虽然这次穿越让他重生，但未来必然有那么一天！对，必然有那么一天，他也会想这些狼一样……“死去”……

    “不要伤心，不要难过！相信吧，快乐的日子终会来临！”知北低声呢喃着为自己打气，他带着夕花找到了长亭（村长）。此时的长亭正满脸肃然地站在一只体型比周围的狼都要健壮的灰狼面前，那大概便是这群狼的狼王了。

    狼王一身漂亮的灰色毛皮，沾染着血液与泥沙混合成的秽物，两条前腿正交叉着趴着，他低着头，已经绑上绷带的右眼将血丝渗慢了绷带，断掉的后左腿处空荡荡得，显得无比凄凉。他现在正与长亭沉默地对视着，两人（？）都没说一句话（狼当然也不会人话……）。

    “长亭叔……”知北低声打了一个招呼。

    “啊！你来了啊！”长亭的声音沙哑低沉，想来已经担忧搞得心神憔悴了。

    “嗯！让我来跟狼王聊一聊吧！”知北说道。

    “好……你也和小霁虹有一样的能力吧！”

    “嗯！”知北转向了狼王，问道，“狼王……能请你将你们的遭遇告诉我们吗？这样我们才能尽快做出决定！”

    狼王看了看知北，低沉地叫了几声，“呜呜……（你能听懂我的话吗？）”他的叫声像是低沉得笛声，充满了哀愁和绝望，再也不似第一次听见时那么中气十足了。

    知北点了点头，说：“我听得懂！”

    “呜呜……（好，既然你能听懂，那我就讲讲。）”狼王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呜呜……（战火是从南方燃起的，被贪婪与掌控欲所cao控的某位部落之主率先燃起了战火，然后南方的土地便被鲜血与利刃占据了，到处都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景象，最后，一位叫做卑弥呼的女王打败了所有的部落，一统了南方诸地，但是，她并没有维持好不容易的和平，她并不满足，她想要整个天下都归于她的统治，所以她的帝国的军队便一路北上，前不久，他们已经打到了远野，很快便要到我们这来了……）”

    知北看着狼王，他清楚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若只是征服，自然可以投降，但若是投降……便不会出现如此惨烈的结果。

    “呜呜……（若只是如此，那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卑弥呼是位治国的大才，听说在她的治理下，南方的人民已经度过了战争后的颓唐期，过上了好日子，如果她能让大家都这么幸福，那投降也未尝不可。但是……她不允许所有的非人之物存在，村子的神明被她的军队推翻践踏，所有有灵智的非人者都被屠杀一空，只有软弱之人，或是浑噩之物才允许生存。如此暴行，是在蔑视生命，蔑视一切的善良的灵魂，大家自然不愿接受死亡，也不愿神明被他们玷污，所以，战争爆发了！）”

    “呜呜……（而我们有个远方亲戚就在远野的那片森林哪儿……他们和我们一样奉行勿杀生主义——事实上，一切有着灵智的生命都不会允许杀生。他们和卑弥呼的军队爆发了几次惨烈的战斗，因为节节败退，所以向我们求援，如你们所见，我们赶去了哪儿，结果完全战败，只得落荒而逃……啊……你们看见了，他们无法阻挡，只会带来毁灭……唉，毁灭……）”狼说完了，便彻底地低下了头，痴痴地望着黄土地，似乎能在里面找到什么奇迹。

    当然，什么奇迹也没有。

    沉默，笼罩了知北。

    （注1）：节……选自普希金的……嗯，你懂得！

    （注2）：卑弥呼是个好人，你们不要萌她！

    （求推荐，求收藏，阿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