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苏皓一把抓起桌上的杯子，狠狠地往桌角一敲，啪！杯子烂得支离破碎，他死死攥着手中的碎片，深呼吸了几口。 良久，像是下定了决心，苏皓右手攥着碎片，狠狠地在左手手腕上一划，先是一绺暗红色的液体从手腕部流淌出来，但随着伤口的扩大，一股股稠腻腻还带着腥味的血前赴后继地涌了出来。 但苏皓却毫无痛感，仿佛刚才割的不是自己的手，做完了这一切，他趴在电脑桌上，左手无力地垂着，任由那鲜血流淌在地。 滴答、滴答、滴答。 那些鲜血砸在地上，发出微弱的声音，它们愈集愈多，就像是拥有了生命，它们凄凉地跳着生命中最后一支舞，又像是在作画，渐渐凝固起来，乍眼望去，竟像是一朵绽放开来的艳红玫瑰。 苏皓的眼皮越来越重，一股疲惫无力感铺天盖地般向她袭来，妈，我终于可以来陪你了…… 可就在这时，音响中传来一阵咳嗽声，苏皓努力睁开双眼，发现那是企鹅的系统消息，本想不去理会，可那声音却没完没了般响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不得已，苏皓依然趴在桌子上，可右手却握住鼠标点开了窗口，让我看看，我生命中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怎样的…… Hecate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附加消息：无 Hecate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附加消息：无 Hecate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附加消息：无 这样无聊的消息，苏皓的企鹅几乎每天都会收到，他顿感失望，正准备关闭，第四个窗口弹了出来。 Hecate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附加消息：这样就放弃了？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吗？ 在文字弹出来的那一刻，苏皓瞳孔一缩，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他的喉咙不停地上下动着，嘶哑着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却无力维持。 他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病床上，男孩静静地躺着，他左手被包扎得严严实实，一旁的输液袋里，装着红色的液体。苏有天将男孩的手握得紧紧的，想给他送去一丝安全感，可那张苍白的脸上，却依然眉头紧皱，他抿着下唇，似乎梦到了些不好的事。 阿皓，你就打算这样惩罚老爸吗？ 苏有天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这些年来，他每时每刻都活在愧疚之中，关于前妻的死，他曾经一度无法面对儿子，他丢下儿子一个人，只是在经济上照顾对方。现在想来，自己真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几年来，苏皓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道，还天真地以为能够相安无事……以致于酿成了如今的悲剧。 苏有天越想越自责，他慢慢埋下头去，只觉鼻喉之间酸涩难当，一股泪水的涩意突然冲进了他的眼眶。 “咳咳……”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传来，苏有天赶紧抬头，发现儿子有了苏醒的迹象，于是他立马摁下病床上的呼唤按钮。 我在哪……？ 像是堕入了一个无底的红色漩涡，苏皓被拽得东歪西倒，强烈的冲击使他无力抵抗，刺骨的寒冷将维持生命的血液驱散，一瞬间灌满了他全身的血管，冻得刺骨。真的好累，不想再坚持下去了……苏皓一度想要睡去，可就在他要彻底放弃的时候，一句话闪电般滑过脑海…… 这样就放弃了？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吗？ 报仇……是的……我必须得报仇……我会把那个女人折磨得生不如死，让她尝尝这些年来我的滋味…… 这股信念就像是一支强心针，推动他突破了重重迷雾，终于，苏皓挣脱了束缚，破网而出！ “阿皓，你没事吧？能看见老爸吗？” 睁开眼，正上方是苍白的墙壁，一张长着老茧的大手在他的眼前晃动。 “我在……哪儿？”苏皓虚弱地问道。 见儿子醒来，苏有天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解释道：“这里是医院，你知道吗？幸好有人及时打了120，这才将你救回来，不然的话……” 苏有天之后的话苏皓已经听不见了，他突然记起一些事。 有人打了急救电话？ 苏皓疑惑起来，谁救了我？一个名字划过她的脑海，Hecate。 对了，这个Hecate……到底是谁？他怎么知道我的事？难道是他救了我？ 念及至此，苏皓努力支撑着身子，左顾右盼地道：“我的……我的手机……”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要手机干嘛！乖乖躺下，医生马上就来！”苏有天担忧地将苏皓按在床上，生怕他哪里再出问题。 话音刚落，一个身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 “身体还有没有什么不适？”男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拿着一个手电筒，掰开苏皓的眼皮照了照。 “嗯……很无力……”强烈的电光刺得苏皓眼睛生疼，他努力支撑，配合着医生的例行检查。 “流了那么多血，没死就算不错了，”医生检查完毕，收起了电筒，用职业化的语气说，“这两天多吃点补血的东西吧，如无意外，几天后就可以出院了。” “好的，谢谢医生。”苏有天赶紧在一旁道谢。 送走了医生，苏有天拉了板凳在病床旁边坐下，用颇为严肃的口吻问道：“阿皓，你为什么这么傻？你这样……老爸很心痛……” 苏皓用手支撑起身子，靠在枕头上，那张苍白的脸，呈现出一种嘲讽，他冷笑一声：“呵呵……我为什么这样，难道你不知道吗？” 苏有天无言以对，一时间，他的心如同被只大手收紧，愧疚、心疼，以及各种负面情绪一涌而上，他看着儿子苍白虚弱的脸庞，喉咙间酸涩无比。 房间里静静的，许是无法面对这种气氛，苏有天借口抽支烟，暂时离开了病房。苏皓倒也落得清静。他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心中却一直牵挂着一件事。 手机在哪儿……？ 苏皓左顾右盼，终于在床旁边的柜子里发现了手机的踪影，他迫不及待地将其拿出，打开QQ，点击登陆。 手机屏幕上，一个名为“Hecate请求添加您为好友”的系统消息静静地躺着，对方的头像呈黑白色，似乎不在线。 苏皓颤抖着手将消息点开，选择了同意并添加为好友。 过了几秒，苏皓在自己的好友列表里，找到了那个人。 Thanatos 在吗？ 消息发出之后，苏皓目不转睛地望着手机屏幕，他将身子陷入枕头里，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互联网另一头传来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苏皓渐渐感到有些疲惫，虽然刚刚醒来，但虚弱的身体却不允许他长时间地聚精会神，他的眼皮越来越重。 就在苏皓快要进入梦乡时，紧握的手机突然传来一阵震动，他赶紧拿起手机，却见屏幕上，对方的消息暮然而现。 Hecate 你能找我，说明还没死，也不枉我对你的一番心意。 霎时间，苏皓的脑袋里嗡地一声炸开，像有无数只苍蝇在脑里乱飞，他愣了半天，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直到片刻之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回复道： Thanatos 你到底是谁？ 不一会儿，对方的消息就传来了： Hecate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复仇。 Thanatos 你在暗中调查我？ Hecate 呵呵，你太高估自己了，我根本不需要调查些什么，因为你的一切我都清楚。 Thanatos 你……你到底想得到些什么？ Hecate 我只想帮你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