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神策军造反

    杨复恭口中说要护驾，可实际想干什么，再明显不过。

    在场的几个神策军的都头此时显得神色各异。有的紧张，有的镇定，有的惊恐，有的兴奋，一瞬间尽现众生相。

    杨复恭见众将都不敢动，忽然哈哈大笑，神色很是轻松地说道：“荣华富贵，在此一举。诸君勿疑。”

    天武都头杨守成第一个说道：“天子有难，我神策将士理应救驾！守成这就回去集合人马！”紧接着又有几个都头随声附和。杨复恭点了点头，心想这些个义子总算没有白收，关键时刻果然能堪大用！

    就在这时，却听一人声色俱厉地喊道：“杨公！请您三思啊！”

    杨复恭脸色顿时一变，回头看时，发现此人正是神策军勇胜都头巩咸。

    巩咸是神策军中的老资格了。还是当初杨复恭的死对头田令孜在西川组建的那五十四都神策军中的一员。当初那些都将，如今已所剩无几。皆因巩咸为人老成持重，又谦逊低调，故而被杨复恭留用军中。他断断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极少发表意见的“老好人”，今日竟然敢出言拦阻他。

    “巩将军！你有何话讲？”

    “杨公！我等久受皇恩，可不能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啊！”

    “放肆！叛军细作已入长安，你阻拦护驾，可是叛军同党？！”杨复恭边说边目视杨守成。杨守成当即会意，拔剑而起，刺向巩咸。

    巩咸虽然已经年近五旬，但毕竟出身行伍，身手不凡。虽然杨守成从侧后方突然袭击，还是被巩咸一闪身躲过。巩咸此时亦是浑身披挂，利剑傍身。但他没有还击，而是转身朝着屋门方向就跑。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把杨复恭兵变的消息传出去！

    由于事起突然，此时屋中众人皆是一愣。只有杨守成追了过去。见巩咸眼看就要夺门而出，杨守成一把将长剑执了出去，正中巩咸大腿。巩咸哎呦一声，腿上鲜血顿时喷薄而出。他一个趔趄，正绊在了地上那个小宦官的尸身之上，噗通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这时杨复恭怪叫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杀贼啊！”

    这一声喊醒了在场众人，神策军众将领突然意识到，今天要么跟着杨复恭反了，要么，就是和巩咸一样的下场。他们于是纷纷拔剑，一拥而上，将躺在地上的巩咸剁成了rou酱。

    杨复恭虽然是突然起意，但老jian巨猾的他不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对于如何劫驾，他心里早就有一套成熟的预案。既然此时屋中已经没有反对者，消息又未经走漏，所以杨复恭恢复了镇定，显得十分从容。

    “张绾，把今日大内的当值名单呈上来。”

    “喏！”

    不一会，张绾就取来了一份详细的禁军当值名单。杨复恭作为北衙禁军的最高统帅，虽然对于每日在大内当值的事情不必亲自过问，但想调出个名单，还是没有任何难度的。

    杨复恭大致看了一看，就选定了进宫的路线。皇城和大明宫各个宫门前都设有护卫，分别由左右龙虎、左右羽林、左右神武等十二卫及左右神策军轮值驻守，杨复恭虽然是十二军观军容使及左神策中尉，但也不是就能让所有人都对他惟命是从。总有些人，平日里对他是敬而远之的。这些杨复恭心里都有数。最终，他选择由朱雀门进入皇城，再经东宫入西内苑，最后经日营门进入大明宫。

    这条路线基本上避开了所有“不可靠”的将领，所有当值军官基本上无一例外，全都姓杨。

    决定好路线之后，就立即开始了行动。杨复恭估计只要自己动作够快，整个过程应该不会发生太大的流血冲突，所以他只让杨守成和杨子斌分别集合天武都和天威都各两千人马，随他一起去“护驾”。其余人等，就负责控制从朱雀门到明德门一线。杨复恭打算事成之后，立即带着天子离开长安城，往南直奔子午道，去与杨守亮的兴元军汇合。

    杨复恭很快到了朱雀门，守门将领正是他干儿子杨守信的干儿子，也就是他的干孙子杨子敬。杨子敬见到干爷爷，连问都不敢问，生怕耽误了干爷爷的要事，立即闪开了道路。

    杨复恭却说了句：“子敬，叛军细作已经入城，咱家入宫护驾，你要把好朱雀门，不可放一人一马入内！”

    “请杨公放心！”

    杨子敬立即让人推紧城门，咣当一声插上了门栓。杨复恭心里更有把握了。立即领兵向东宫而去。

    虽然杨复恭已经尽可能的封锁消息，但四千神策军忽然放弃城防，奔了皇城去了。这绝非是小动作。早已有人将这一消息禀报给了右神策大将军李鋋。李鋋虽然还不知道是杨复恭亲自领军，但也敏感的觉察到此事非同小可。他立即点了一千扈跸都的军士，亲自领着奔了皇城。

    杨复恭接连通过东宫和西内苑，一路都如在朱雀门前一样，根本未遭到任何阻拦。一直到了大明宫西南角上的日营门前。守门的是个小将，杨复恭对此人十分面生，依稀记得名字叫做嗣德昭，好像是某个官宦家的子弟，走关系补阙才当上了禁军。杨复恭认为像这样的新晋擢升的低级指挥使，见了他必定跟老鼠见到猫一样，一点脾气都不会有，所以才选择从此门入宫。

    那小将自然认得杨复恭，先是上前施礼，之后毕恭毕敬的问道：“杨公可有鱼符？”

    原来，每天进入大明宫的禁军都需要出示鱼符，才能获准进入。鱼符都是一对，分为阴阳两面。平时鱼符的两面都在皇帝手中。皇帝有急事召禁军入宫时，才将其中一半鱼符交给内侍，带出宫去交给禁军，以作入宫的凭证。鱼符的样式每日都换，就好似密码锁一般。

    杨复恭虽然是禁军统帅，却也没有这另一半鱼符。听小将发问，他顿时沉下脸来。

    “你眼瞎了？左中尉你都不认识？”杨子斌怒斥道。

    嗣德昭挨了骂却并不恼，而是嬉笑道：“小子在此当值，只认鱼符。”

    见对方装傻充愣，杨子斌、杨守成等人就要让手下人动手，杨复恭却抬手阻止了他们。

    “德昭啊，事出突然，本帅并无鱼符。皆因在外间突然得知确凿消息，叛军细作已经秘密潜入了皇城，想要对天子不利，所以才急忙领兵前来护驾。事急从权，你切不可过于教条，如果因此误了大事，你是担待不起的。”

    杨复恭心说我这么好说好商量，够给你面子了吧？若再阻拦，可真是不识抬举了。

    没想到小将却道：“如此说来，圣上是不知情喽？那请杨公在此稍候，容德昭进宫禀报一声，再来给杨公开门。”

    杨复恭气的浑身发抖。千算万算，没算到会在这遇上个一根筋的愣头青。时间紧迫，此时他已不可能绕从别的门走，也不可能容嗣德昭回去禀告皇上。他遂高声说道：“神策将士听令！左龙虎军校尉嗣德昭暗通叛军，证据确凿！意图谋害皇上，大逆不道，可立地诛之！”

    随着杨复恭一声令下，数千支箭矢射向门楼。天威都和天武都开始进攻日营门。守门的左龙虎军数百军士也开始反击。但是强弱悬殊，显然日营门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神策军攻破。

    与此同时，皇城的正南门朱雀门外，两支禁军也杀得不可开交。守门的是左神策军校尉杨子敬。攻门的是右神策军的扈跸都。

    原来，从杨子敬的口中，李鋋得知了是杨复恭亲自领军进了皇城。他马上明白了过来，最让人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杨复恭肯定是想要劫驾！

    类似的事情，李鋋至少经历过两次。只不过之前都是前任左神策中尉田令孜劫驾，这一次换成了杨复恭。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如果禁军掌握在野心家的手里，那么皇上就永远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扈跸都猛攻了一阵，却收效不大。杨子敬凭借皇城高高的城墙，给扈跸都造成了很大的杀伤。李鋋只能干着急，虽然明知这一千扈跸都根本就不够用，他却不知该找谁帮忙。这个时候，长安城里的禁军，到底谁跟杨复恭是一伙，李鋋根本无从判断。事到如今，他只能尽力而为，为天子尽一份忠心了。

    日营门很快被神策军攻克了。不过神策军造反的消息也被四处逃散的守军扩散了开去。大明宫内顿时人心惶惶。

    此时，唐天子李晔正在紫宸殿中与几位宰相议事。

    虽然罢免杨复恭的诏书已经下发，但前去宣旨的中官迟迟未归，几个宰相却有有了不同的意见。虽然李晔采纳了杜让能的建议，没有将杨复恭一撸到底，还保留了一个西川监军的职务。但是众人一致认为，杨复恭不可能去成都赴任。最有可能的，是会请求致仕。此时此刻，李晔和几个宰相就在讨论要不要批准杨复恭致仕。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内侍慌慌张张跑进来喊道：“神策军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