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望眼欲穿

    一夜之间，宣武军连破青州军三座大营。两万青州兵几乎被全歼。王师悦只领了数百人趁着夜色侥幸逃脱。所有军器辎重全都留给了赵东阳。

    天亮之后，清点战利品。赵东阳乐得合不拢嘴。不仅粮食问题解决了，还缴获了上千匹战马，俘虏了七千人。这七千人，可是清一色的青州精壮。

    在冷兵器时代，没有战将不喜欢身形高大，体格健壮的“山东大汉”。早在曹魏时期，“青州兵”就有威名。三十万青州兵成为曹cao平定天下的本钱。到了唐代，青州兵依然是最优秀的兵源。赵东阳得了这七千人，加上之前投诚的六千，手中总共就是有一万三千青州兵。他简直如获至宝，做梦都能笑醒。

    不过，赵东阳懂得一个道理，就是“强扭的瓜不甜”。因此他并没有强迫这一万三千人为自己效力。而是公开宣布，不论主动投诚还是战败被俘，只要愿意加入宣武军的，就可领到十贯安家费，并且以后的军饷是每年二十贯。不想加入宣武军的，可以返回青州，赵东阳绝不阻拦。只不过，一文铜钱也得不到。

    最终有三千余人选择了放弃十贯安家费，回了青州。

    刘知俊看着那三千人离去的背影，心疼得不行。

    “唉！多好的兵啊！说放走就放走了……”

    赵东阳听了，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旁边的王析似也有些不解，说道：“将军此举，析儿看不懂了。”

    “哪里看不懂了？”

    “不贪财又忠义的好兵让你放了，见钱眼开背主求荣的孬兵你倒全都留下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哈哈哈哈！”赵东阳哈哈大笑道：“我跟你的看法正好相反。世间人没有不爱财的。那些宁可舍弃钱财也要回青州的，一定是各有各的原因。或者惦念双亲，或者舍不得妻儿，也可能舍不得故土，或者是对我军有怨气，不愿与我们为伍。这些人，即便强留，也走不到头。早晚会找个机会散去。留下他们，反倒是隐患。”

    王析听了，点点头，似乎觉得赵东阳也有几分道理。但她还有一事不解：“那为了区区十贯钱就肯抛妻弃子远走他乡的人，就符合你的要求了？”

    “没错。乱世中，需要的就是这些人。我管他们，叫做有冒险精神，勇于进取之人。他们能跟着你杀到天涯海角，不得功名誓不回还。”

    赵东阳在金岭驿休整了一日，就地整编。赐青州兵军号为“青子都”，以原天宋都将李思安为青子都都指挥使。又将青子都分为左、右两都，分别以牛礼、王檀为指挥使。

    赐三千淄州兵军号为“齐子都”。以原拔山都指挥使邓季筠为齐子都指挥使。撼山都指挥副使束诩调任拔山都指挥使。

    至此，赵东阳麾下已从离开汴州时的天宋、拔山两都区区三千人，扩充为天宋、拔山、撼山、青子、齐子五都共计一万八千人。兵力大为增长，基本上完成了朱温交给他的募兵任务。

    此时已近四月，距离与朱温约定的归期已经没剩几天了。赵东阳却没有立即往回走，反而继续向北，直逼青州最北面的博昌县。

    千里之外的汴州，大战一触即发。

    汴州城的北、西、南三个方向，至少屯集了六万蔡州军。其中，北面以张晊为帅，军三万，屯兵汴州北郊。西北面以卢瑭为帅，军万人，屯兵万胜镇。西南面以秦贤为帅，军两万，屯兵板桥。三支大军绵延二十余里，筑寨三十余座，将宣武军困在了汴州城附近狭小的范围之内。

    此时汴州城中只有一万八千守军。面对三倍于己的敌军，朱温不敢贸然出战，只是婴城自守。

    蔡州军虽然军力占据明显上风，却并不急于求战。秦宗权这几年在朱温身上吃了不少的亏。知道己方在单兵素质上距离宣武军有很大差距，所以这一次力求稳扎稳打。想等一切准备万全之后，再发动总攻。

    秦宗权的布局也颇花费了一些心思。驻扎在汴州北面的张晊一部，是为了切断宣武军与滑州义成军之间的联系。驻扎在汴州西南面的秦贤，是为了切断宣武军与陈州刺史赵犨之间的联系。而军于万胜镇的卢瑭军，则是为了截断汴河，切断汴州城的运输通道。同时围三缺一，又放出了一个明显的信号，他不想置朱温于死地，只想“请”朱温换个地方。

    然而让朱温换地方，还不如让他死。朱温戎马半生，好不容易有了汴州这么一块基业。如果丢了，他这半辈子就算白忙活了。这对于颇有野心的朱温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朱温打了十八年的仗，守过的城池不可计数，然而这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有了要与某城某地共存亡的想法。

    从三月底蔡州军第一次出现在汴州城外开始，朱温每日都要早晚巡城一次。每一次巡城，他都要驻足于东门城楼上，向东北方向瞭望很久。

    虽然汴州的东北方向并没有蔡州兵，但他就是那么静静的望着。望着。久久不愿离去。

    所有人都知道朱温在望什么。所有人都与朱温一样，希望那个人能早日归来。

    然而，朱温望来的只是日复一日的失望。

    光启三年四月十八日，朱温又一次驻足东门瞭望时，他知道，自己等的那个人，恐怕难以及时回来了。因为，他已经听见北方传来了震天的战鼓之声。

    蔡州军终于发起了总攻！

    张晊的部队率先发难。大约五千蔡州军携带着大量的攻城器械，迅速向汴州城逼近。朱温没有等着敌人打上门来。他命人打开汴州北门，将郭言麾下的六千长直军派了出去。两军在汴州城北三里处展开大战。激战整整进行了一个下午，长直军顶住了蔡州军的疯狂进攻。没有向汴州后退半步。

    日暮时分，双方罢兵，各自回营。长直军损失了近千人。

    当晚，朱温亲自犒赏长直军，宴请长直军指挥使以上军官。长直军都指挥使郭言、左长直军指挥使张归厚、都将张归弁、右长直军指挥使徐琮、都将刘玘等人纷纷在座，接受了朱温的亲自敬酒。

    翌日，张晊和秦贤两军从南北两面同时发难，进攻汴州城。这一次，朱温让长直军轮休，分别派出了亲随马军和内衙军。

    亲随马军不愧为宣武军的主力，在庞师古的率领下，仅用半日时间就击溃了张晊的军队，打退了北面的进攻。

    城南，内衙军的表现却不尽如人意。虽然内衙军指挥使霍存和张慎思都披挂上阵，亲自杀敌，却仍然难敌秦贤的大军。内衙军与敌鏖战了大约两个时辰后，接近午时的时候，终于出现了颓势。

    城头观战的朱温见此，立即派出了厅子都。这支生力军的加入，才扭转了战局。算是挡住了秦贤的攻势。双方战至日暮，各自鸣金收兵。

    此役，五千内衙军减员接近三成。

    不过朱温并没有怪罪霍存和张慎思。他知道这两人已经尽力了。内衙军的战斗力本来就是诸军之中最弱的。能顶住秦贤的大军两个时辰，已是超常发挥了。

    仅仅两日，宣武军的各支部队就已经轮番上阵，全都亮过相了。却只是与蔡州军打了个平手。朱温不禁一筹莫展。这样继续下去，早早晚晚，汴州难保。

    朱温不得不亲自写了一封书信，差人送往郓州。向天平军节度使朱瑄求援。

    第三天，蔡州军继续两面夹击汴州。这一次，朱温没有派人出城迎战。只将士兵分于南北守城。郭言领长直军负责防守北门。丁会领内衙军和厅子都防守南门。坚锐都和突将都作为预备队，亲随马军则没有参战，处于轮休状态。

    一天激战下来，除了城北出现过一次险情外，蔡州军基本没有给汴州城防造成太大威胁。不过，守城的物资损耗不少。长此以往，汴州的城防再坚固，也终将会被攻克。

    当天夜里，朱温决定偷袭张晊的大营。他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庞师古。

    亲随马军休息了一整天，正是精力充沛之时。四千骑兵似饿狼一般，趁着夜色悄悄出了汴州城。

    张晊的军营距离汴州城约有五里。汴军不敢骑着马走，全用麻布包裹了马蹄，牵着战马慢慢接近敌营。大约三更天将了，四更天还没到的时候，汴军终于望到了前方的蔡军大营。庞师古一声令下，四千骑手纷纷跃上马背，挺枪向着敌营冲去！

    数百步的距离须臾就到，很快汴军铁骑就突破了蔡军营地外面的障碍，冲入大营之中。庞师古领着数十个亲骑，冲在最前面。他一跃踏入敌营，举目四望，发现营中空空如也，连一个巡逻的士兵也看不到。庞师古不由得大叫一声：“不好！中计了！”

    这时，只听营外突然喊杀声四起。夜色之中，一个高如黑塔一般的武将端坐马上，大笑道：“夜里被偷营这种亏，老子决不能吃第二次！”

    庞师古循声望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说话之人竟是他的一个老相识，曾经的大齐皇帝黄巢的亲侄子，“黄蛮子”黄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