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无所谓的阿罗汉
东方明没有与婆罗门苦行僧战斗的经验。 但他有很多战斗的经验,而与他战斗过的,几乎全是当世的强者。 所以当这条宁静的官道、馒头铺中蒸腾的热气、身侧的宫玲以及身后整座长安城都在他眼前消失的时候,他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做出了最快的反应。 他闭着眼睛,拔出背后的赤胆,回忆着闭目之前最后看到的那一幕画面,按照脑海中残留的影像,朝着身前砍了下去。 闪着青芒的刀锋破风而至,刀身上的大马士革花纹和四师姐刻上去的符文在阳光下耀眼生辉,准确地劈向面前苦行僧的眉心,一分一毫的距离都没有偏。 在东方明的精神世界中,眼前那那座白塔似乎还很远,远在千里之外。 可却又似乎很近,近的仿佛就在眼前。 赤胆准确地劈中白塔,从千里之外直到身前一尺,一寸都没有漏过。 然而这看似沛然莫御的一刀,落在那座精神力构筑的白塔之上,竟是没能把这座白塔斩开,只是将白塔的塔尖震塌了一角,刀锋与白塔之间崩溅起了无数蓬明亮的火花,连绵成了一道火线。 赤胆被弹起了老高。 而现实世界的官道上,吠舍罗仿佛没有看到迎着朔风斩向自己眉心的那把大刀,他依然平静地看着前方,眼神专注而坚定。 可是他右手的手腕却是迅疾的一翻,一根精铁打铸而成的短小铁杖,自袍袖中抖出,呼啸而至,迎向面前威猛的一刀,只是瞬间,杖头便与刀锋相交。 一声清脆的仓啷声,精铁所铸的杖头竟然被锋利的赤胆削掉了一截。 吠舍罗眉头微皱,赞叹了一句:“好刀!” 他哪里知道,这把赤胆乃是两千年后的特种粉末钢与上古神兵融合锻打而成,自然是好刀。 一刀过后,东方明依旧没能脱出对方精神力的桎梏,他仍然紧闭着双眼,只是膝盖微弯,足尖轻点,借着反弹之力向后飘开半丈,横刀于身前,手腕微微颤抖,脸色微白。 一旁观战的宫玲微微蹙眉。 她蹙眉的原因和吠舍罗的出手无关,而是因为馒头铺中那神色如常的老板和他的妻儿。 馒头铺里的老板还在那里喜笑颜开地数着笸箩里的铜板,他的儿子蹲在一旁大口地啃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馒头,而他的女人正在收拾着铺子里的东西,做着收摊的准备。 他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两名异国苦行僧,也没注意到东方明和宫玲出现在了这条官道上,甚至没有人发现官道上此时正在展开一场沉默而危险的决斗,所以一切仍是那么平静喜乐。 这已经不是身在红尘,意在三界。 而是以禅动念,禁锢苍生。 婆罗门苦行僧与佛家弟子不同——只求自了,不渡苍生! 与佛门弟子不同,苦行僧所修的并不是破执着,而是无所谓。 因为当时还叫做的天竺的印度生活太苦,百姓日日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这些苦行僧从心底里渴望着从这种苦中解脱,他们之所以苦修,修的便是逃避之法。 天地万物,对他们而言都无所谓,可是与佛门的看破世情证入色空不二境界不同,他们的分别心还在,世间的好坏善恶,他们依旧了了分明,只是这些都无所谓! 修证到最高境界的苦行僧,会进入一种无念、寂灭的状态。 因为无念,所以体验不到时空与生灭。 他们只是如如不动的安住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离苦得乐, 而达到了这种境界的高僧,其实便已经到了佛门所说的阿罗汉境界,在他们自己所创造的天地中,实力境界也是极为强大恐怖。 宫玲不懂婆罗门教的修行之道,但她已经看出了这个胡僧的实力,没有想到这名来自天竺的无名苦行僧居然禅念的境界强大到了这种程度,不由开始担心起东方明来。 东方明向后飘退数步。 千里之外的那座白塔,在他眼中反而变得愈发清晰。 白塔是由普通青石粘土修砌而成,看不出有什么特异之处,但先前被他一刀狠狠斩下,除了塔顶震塌外,刀身劈中之处竟是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看着眼前这种白塔坟茔,他只觉得心中越来越凄凉,身上越来越寒冷,仿佛身体里的热量正在丝丝缕缕向着空气里逃逸。 然而他此刻站在精神的世界中,又哪里有真实的身体? 还好他很清醒,知道白塔处传来的寒意孤清意,都是那位苦行僧的意念力正在精神世界里攻击自己的手段。 这种与佛门同宗同源的手段很高明,甚至可以说很神奇。 吠舍罗的念力便像水银泻地般丝丝缕缕渗入,平和中正到了极点,也危险到了极点,那是一种沉默的超度意味,让你自行随之而歌而舞,或随之坐而冥想,或自堕于情绪之中,再也难以自拔。 如果换成别的人,即便是比东方明的心意更加纯粹强大,面对这样的佛宗禅念攻势,只怕也会难以应付,甚至不知该如何应付。 然而东方明曾经和东方朔的精神世界相通过。 东方朔被后世尊为智圣,佛道魔三道兼通,虽然与东方明精神世界相通时,他已然垂死,意念之力甚至还远不如这名来自天竺的苦行僧强大,但是他的境界,以及对境界的领悟却要超出这个苦行僧不知凡几,那种哲理中隐藏着的巨大力量更是超凡脱俗。 曾与大海风暴搏击过的泳者,很难溺于小溪之中,曾经见过百年一眼的妙境,又怎会被一座白塔所感染?宁缺在白塔坟茔的寂清意前,丝毫不为所动,面无表情。 他固守着一颗本心,没有再挥动手中的赤胆,而是在松果体中努力寻找着那些记忆的碎片,默然凝念,在这精神世界的空中幻出一把把的虚刀,当头便朝那座白塔再次斩了下去。 任那座白塔再如何坚硬,也顿时便碎了。 不是被刀斩碎,而是被这无数的虚刀生生地碾碎! 一阵西风拂过,馒头铺里的腾腾热气被风鼓荡着飘到了官道之上。 这些白色的蒸汽,笼罩着东方明和吠舍罗的身体。 阿罗汉一般的吠舍罗被东方明硬生生地拽回了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