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 破法噬灵
四名修士被暗杀身死,包括元矶子在内的其他修士,立刻有了感应。 就连庭院中的龚红棉和刘珊,都察觉了。 这是日月教的功法所带来的神异。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同门就能互相感应生机。 象元矶子这般修为的,别说是生死,就是生机强弱,都能感觉的到,从而判断状态如何。 楼下另一拨,之前去了天井的,已然从靠北边的东门,进入了餐厅。 餐厅就有门通往厨房。 因此他们率先赶到了现场,也见到了凶手以及正渣屑化的同门。 没什么好说的,立刻开打。 剑诀一掐,便有道道黑白剑芒飞射,双手一拢,就有龙虎宛如从水墨画中飞出般扑向目标。 日月教的修士,战斗时超凡力表现形式,算是玄门主流,能量要么精炼,要么化形,攻击距离也多为中程和近程。 远程不光是念力消耗大,控制精度差,还会因为射速问题,让对手有足够的应变能力。 关于射速,则可以这么理解,剑修的飞剑,大多可以做到子弹速度,甚至更快一些,而寻常修士的技法,则是劲弩的射速,有的甚至是软弓。 而以修士们的思维及动作反应,表演徒手连续挡箭矢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当然,这说的是经常奔波于各地的那些修士。 一般来说,元婴后期,就很少抛头露面了。除非是除魔盛会那样的局。 日月教修士的攻击看起来威力不凡,可攻到活化护法体外一尺处,却当即崩解,就像石头化作沙土般没了形状,贴着弧面的半透明光盾流散。 “破法噬灵!”有人认出了这种几乎只存在于传闻中的特性。 余者闻言纷纷变色,一边更换煞力技巧攻伐,一边向天井撤离。 二楼,由于能互通有无,元矶子也第一时间知晓了情况,当下招呼一声,就直奔回字走廊,然后破窗直下天井。 便是这般快捷,仍旧是慢了半拍,活化护法仗着破法噬灵的特性,栖身近战。 它们不仅速度快,身法也如同鬼魅,室内相对狭小的空间,日月教的修士竟然无法及时锁定,其中一人就由于贪攻而退的稍慢,被骑脸,就见爪影一闪,这修士便中招完蛋。 可怜一身修为不差,法器挂件也是不缺,却连发挥的余地都没有,就成了对方食粮。 这其实也是当年灭佛的一大因由。 玄门当初也并非容不下佛门。 当然,并非因为玄门大度。而是两点: 1,佛门主张伟力内求,开发心宇宙,跟隔壁超凡宇宙的心灵术士、心灵武士,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2,佛门修士实力不俗,尤其是那些苦修者,个顶个的能打。 既不抢修行资源,又不好对付,最多就是争抢一下人才种子,为什么要死磕?根本不划算嘛。 然而,佛门修士有一个大问题,就是普遍对人性中的痼疾没有足够的认知,动不动就走火入魔。 玄门修士练功,走火入魔只是坑自己。 佛门修士练功,走火入魔必然会坑己坑人。 用阴阳道的说法,人魂如混沌宇宙,万物内蕴,阴阳一体。 这是一种唯心论的说法。 按照这种说法,无穷穹宇中有什么,人的意识宇宙中就有什么。 魂力之所以能驾驭万物,就是因为一是宇宙中有对应的事物。就像磁铁的异性相吸,以意识宇宙的物,吸引现实中的物,就是驾驭的本质。 玄门修士的炼心之法,是求真。意思是我把心宇宙的所有事物都真实化,达到顶级,就能自辟一界。 象盘古开天辟地,就是这么来的。 为什么血肉骨骼化山河?就是因为意识宇宙中的物,给予了规则,而现实中的物质不断分裂附和,便具象成了大千。 而佛门修士则是求完美。也就是传说中的真如。非实非虚,非真非妄,非有非无,非是非非,非生非灭……也不知道要牛哔成啥样,反正一说就错了,一想还是错了。 为了达成这个完美,就有了诫斩之法,诫非斩邪。 问题来了,什么是非?什么是邪。 这就需要将人性一分为二,有真善美,有假恶丑,有纯真,有邪狞,等等,总之就把自己一分为二,搞对立。 从心理学的角度,就是长期压制正常的人性。并且随着修为加身,不断加码,苛责到了自虐的地步。念头都不能有,有了就说明修行不到位,意志不坚定,要自我惩罚。 佛门修士都是苦行僧,只不过苦中自有苦中手,一苦更比一苦深。然后这种长久的压抑,就很容易因为某个触发而崩溃反弹。 说白了,对自己的忍受力啥的没哔数,不断的自我催眠,觉得意志能战胜一切,结果失败了。 由于有超凡,往往一失败就黑化,人格翻转,心魔占据上峰,开始肆虐。 天魔中最令修士们忌惮的偷心魔、大自在天魔,据说其根脚就是佛门中人,高功化魔,害人不浅。 现在,金山寺余孽,又一次用他们独具特色的技法体系,尝试唤醒玄门修士当初被近乎妖邪般的存在所支配的恐惧。 “哈!”见到门人弟子惨死的元矶子一声低喝,施展阴阳巨臂术。名字不太好听,效果倒还可以,双臂膨胀巨大,青筋浮凸,一双拳头径直捣在两头冲的最前的活化护法胸前。 这两头活化护法,明显是想吸收元矶子的拳力,龟裂的身体不断变幻色彩,可最终还是如同烧崩了的炉灶,如同半燃火炭般内层发光的躯体,垮塌坠落,散碎在地上,火星飘飞,升腾的能量令上方的空气都为之扭曲。 从厨房退出来的剩余三名修士,心有余悸。 他们可么有元矶子这两下,这年头,很少有人练内用法门的。 大家都指望一寸长一寸强,拉开距离biubiubiu,近战搏杀太过凶险,容错率低,修炼困难,真打起来,在骑脸之前,还要先挨打。正所谓先下手为强,真的很容易被压制,而倒在贴身的路上。 当然,如果能象活化护法这种,倒是也行。 活化护法沉默而凶悍,剩下几只,没有因同伴之死而又任何多余表情,仍旧全力扑击。 元矶子冷哼一声,巨臂一展,进步迎战。 便在这时,追随元矶子从楼上跃下的修士之一,突然发出凄惨叫声。 元矶子百忙中用眼角观瞧,就见这修士浑身血管竟然变成了猩红的荆棘,穿肉破皮,利用疯长的藤蔓,将人缠绕成满是银叶金花的荆棘人。随即令其就像提线木偶般攻击同门。 被猩红荆棘缠绕的这修士,表情痛苦狰狞,眼神愤怒而又惊恐,明显是在竭力抗争,但最后,也不过是发出惨叫,向同门示警。 之前搜索天井的修士中的一员,反应的比较快,大声道:“之前花盆里被烧的人形植物有诈!” 说话间,便激活了护身能量罩。 几乎是下一瞬,便有无形之物,砸在这能量照上,亮起一片光芒,并漾动起水波般的涟漪。 其他修士也纷纷效仿,但还是有一人慢了半拍,而被寄生。 实际上也不是真的无形,只不过细小如尘,如同一股飞行的粉末,再加上此间光线黯淡,自然是不易被发现。 一旦被上身,那就身不由己了,须臾之间,就有了变化,就仿佛人变成了花肥,内里枝芽伸凸,皮囊一下子就破的不成样子。 ‘砰砰砰!’元矶子猛然加速,身带残影,速度快了不止一倍,三记重拳,搞定三头护法,还剩下俩,被他连环踢,踢飞去了厨房。 “敕!”他猛然扭身,双臂就像火焰喷射器,猛然间放出炽白烈焰。 已经提前收到示警的三名修士立刻伏地,剩下两个被寄生的,则在炽白烈焰中被烧爆。 另外还有尚未寄生的三团诡异粉尘,也在这范围打击的光焰中,像是过火的火药般,猛烈燃尽。 “我们走!”元矶子说着一指天井和庭院之间的围墙。 三名修士弹射而起,大鸟一般,试图越过围墙和茂密的树丛,直达庭院。 结果却被无形之力拍落,摔的很是狼狈。 原来,这地方凶险暗藏。按正常方式走路,问题不大,破个窗跳个楼啥的也行,可若是想显摆修士能力,就会触犯禁忌,而遭到限制。 捷径不通,只能是原路撤出去。 元矶子主要是怕机关激活或,房舍内还有其他猫腻。 确实有,不过机关并非常规激活,周宁的除秽符严重影响了机关的敏锐度。如果不是日月教的修士手欠,是不会激活的。 象冯程程一行,就直接越过大宅,进入下一个场景区域了。 不管怎么说,元矶子这次探索失败了。 左队四人因激活护法,被偷袭而全灭。 右队先是在厨房死了一个,又在天井死了一个,还剩俩。 元矶子的中队,则被孢子粉尘般的东东侵蚀,挂了一个。 最终回到天井,只剩四人。 “师伯!”龚红棉见状迎上。 元矶子摆摆手,示意容后再说,转身对周宁施礼道:“已确认是邪佛手段,我等这就前去联络通道,有劳三丰道友,镇守门户。” 周宁起身还礼:“义不容辞,道友放心。” 元矶子点点头,然后招呼门人弟子“我们走!” 刘元刘珊父女也跟着离开。 临出门时,元矶子瞪了钱富贵一眼,神情阴鸷的离开了。 他认为钱富贵之前交代情报时,刻意隐瞒了一些信息,否则己方不至于如此狼狈。 钱富贵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顿时心中mmp。 不过这样一来,他更是不敢离开了。 周宁看的吐槽:“你这名福将,不当接引使者了?” 果然,迎来送往这种活儿也不是谁都能胜任的,至少元矶子他们就不是很擅长。 时间没过多久,元矶子他们就狼狈逃了回来。 离开时七人,回来是五个,元矶子也气息萎靡,明显也受了伤,没回来的两个门人,想必是折了。 总体来讲,这等伤亡率,哪门哪派都是不常见的,元矶子这趟出门,事情是彻底办砸了。 周宁自然是有点幸灾乐祸的。 他来到这个世界,在大乾境内待的最久,经历的事也颇多。 非要做一番比较,自然是对大乾最有感情。 象日月教这般,大老远的从天南跑到大乾,就有种波斯拜火教跑中原、扯着明教母教的大旗,兴风作浪的赶脚。 阴阳道的第一大宗、光州的太极宗门门主应万象是健在。 周宁不清楚这日月教跟太极宗门有什么py交易,反正在他眼里,日月教属于捞过界。 此时吃瘪,自然是暗中看笑话。 刘元、刘珊能幸存,倒是让周宁有种这对父女可能是系列事件主角的既视感,否则象这种实力不行,还哪里有乱哪里钻的货色,怎么还能活蹦乱跳呢? “元矶子道友,遇上了何等凶险?” “说来惭愧,是魔宗邪道的妖人,之前就发生过冲突。” 周宁明白了,邪冰死寒。 多半是方舟蓝图没能抢到手,李家坳时在刘元等人身上留了追踪暗记,于是又追着来了,看能不能收之桑榆。 “道友安心调息,我来挡一阵。” “有劳,多谢!”元矶子已然不方便正常交谈,吐出两个短句,就服下丹药,在云松下打坐调息。 狼狈如此,他现在也只能相信周宁是友非敌了。 其他几人也是有样学样,吐纳调整,刚才死里逃生,现在抓紧恢复,每多一分,就多一分安全感。 时间不大,一道道油绿鬼火便上了山,凑在寺庙外的空地上,显出一个个身影。邪修们道了。 为首之人,跟周宁还有一面之缘。就是在李家坳与一众圣堂武士抢夺方舟蓝图的高修。 这人叫沈道一,邪道中青代有头有脸的人物。 影军团收集的邪道名人中,就有他的信息,周宁一时间没能将信息跟人对上号。 沈道一注意到了云松,知晓这应该是个很有些讲究的阵法。 他不清楚这阵法的主持者是谁,但他综合已知信息后猜测,该主持者跟元矶子大约不是一路人。仅是同为玄门,有些浅显的交情。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叫号:“圣宗沈道一在此,阵师是哪位,可否出来一见?” 周宁撇撇嘴,心说:“魔宗的名头,就是被你们这些家伙给搞臭的,出门就喜欢扯大旗,一说就是魔宗谁谁谁。” 动作不慢,缩地成寸,两步就来在门前,打个稽首:“逍遥道脉散修张三疯,见过沈道友,深夜造访,有何见教?” “张道友有礼,不知道友是否收留了一伙阴阳道修士,那些人跟我等有些事务要解决,还请道友行个方便。” “不满沈道友,你们之间的事务,我也是略知一二。追索至此,怕是方舟蓝图未到手,便想着从寻根溯源,看是否能另有突破吧?” 沈道一皮笑肉不笑:“看来张道友,在这事上,也牵扯颇深。” “不算深,主要是没你们双方那般强烈的诉求。什么宝藏呀,东渡呀,跟我这逍遥散修无关,我这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那么,张道友是何用意?想要当和事佬?” “是也不是。”说着,对钱富贵道:“你去,把你知道的,好好跟沈道友说道说道,我好挪挪窝,以免当了诸位高修的道。” 说话间,周宁挥动天师剑。 ‘嗡!’光芒一闪,便有剑影飞天,上到寺院依傍的大山顶端,发出巨大震动。 随后‘轰隆隆!’雪崩触发了。 雪崩虽然气势惊人,但在场修士,并不很憷。 于是就在一旁欣赏周宁做法,将这冰雪引导截留,硬是在这半山腰,又堆砌了一个冰雪之台。 随即,巨大云松人化,拔地而起,就像提溜裙子般,将庭院的围墙,地板什么的,一股脑的提起,走向了旁边的冰雪平台。 包括沈道一在内的一干邪修,看的眼角只抽抽,心说:“淦!你秀了这般宏大的一手,这让我们怎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