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事不关己
多年后,刘玉芳见到侄子,上下打量他,一半夸赞一半讥讽的笑道:“呵呵,几年不见,现在刘高是cao哥喽。”(cao哥,方言的意思是地痞,混混) 的确,此时他在当地已有了点“名气”,说起石河村的他,道上混混甚至小百姓都有一种如雷贯耳之感。不过,他在古镇上曾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捅了一刀,差点刺中要害,换了别人,会因此退出圈子,而他没事一般,半月后出院,照样在镇上游荡。 刘高绝非寻常之小混混,有一种一统江湖之野心,而且很实际,知道混出名气的目的,不过为了挣钱而已,以至于黄果垭的老一辈混混们认为他比同龄人“懂事”得多。 于是,刘高结交的,绝非寻常之人物,要么是有胆量的同辈人,要么是有点势力的小“哥老官”(老大)甚至还有警察以及当地政要,都认为他是个干大事的人。总之,从沿海一带回到内地,他很快成为古镇上的时髦人物,并且处于那个圈子的一流层面。 再说刘高之所以经常来旺旺超市坐坐,一方面他是刘玉芳的侄子,叫她玉芳嬢,一方面他曾是我的学生,上了他一年的课,成绩差的学生在我班上日子很好过,无心学习,就锻炼身体,我让他练习摔跤,练习简单的拳法,教导说:“勾拳大小臂屈伸必须是一百三十五度左右,看似简单,其实深奥无比,打击力量也最强,你把勾拳打好了,胜得过练习几种套路。”后来长大了,教他的勾拳居然很管用,时时笑称我为“师父”。 在道上混,今天刘高衣袋里揣着大把大钞,仿佛花不完的钱,很可能到明天四只衣袋都空空如也,于是经常来超市里借钱。 原本,刘玉芳别的不怕,最怕的是别人借钱,却碍于情面,最多借给他两百或四百元。 每次借钱总是几天后就还,绝非老赖,刘玉芳也不在乎了,于是有求必应,反正能收回的,哪次收不回来,当然就没下次了。 刘高明白,在外面混,瞎混是混不出名堂的,就算人人怕你又怎样?必须有钱,而为了挣钱,必须拉拢一支自己的队伍,并长年累月养活他们,在外省,他已经拜了个老大,并从中学到很多东西。 总之刘高与我们不在同一个圈子,容留他来超市玩玩,经常借出点小钱,觉得这小子有趣而已,更何况,他很会逗孩子,经常逗得阳阳格格大笑,几天不见他就会问:“高哥哥怎么没来呢?” 有时到了中午,刘高来超市里,我们自然会留他吃饭,喝点小酒,饭菜就摆在收银台上,没把他当客人。 吃饭时,他滔滔不绝的述说自己的传奇经历,毫不掩饰成为当地老大的野心,尤其想扳倒石河村的前老大、此时的村长。 事后我和刘玉芳暗自认为,村长上面有靠山,道上有关系,财大势大,一个年纪轻轻的后起之秀想扳倒他,也太自不量力了。 曾有一段日子,刘高突然从镇上消失了。很快,从石河村传来特大新闻,说他砸了村长挖沙船上的电机。 过去,村长赶走外地沙老板后,一直垄断着村上的砂石开采,赚得个钵满,从未有人敢跟向他叫板,要求分得一块河滩,而刘高则是第一个。 分得一块河滩,潜在价值过百万,当然,村长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轻描淡写的拒绝了这一要求。 某日,村长的挖沙船上电机出了故障,叫人运送到二十几公里外的区镇去维修,电机刚送入维修铺子,刘高紧随而至,抓起铺子里的一把铁锤一阵乱砸,很快砸得报废。 大功率电机价值几万元,给砸了,破财倒是小事,意味着村长的威望受到了威胁。 随后,刘高给村长打电话,叫他必须分一块河滩给开采砂石,否则杀了他全家。 一个小字辈如此嚣张,村长必然窝火,不过他不同于早年,有了钱,尽量不参与打打杀杀,为求保全家业而已,不仅没敢叫刘高赔电机,还答应让出一块河滩。 刘高东拼西凑,也不知从哪里搞到一笔钱,焊接了一台小型挖沙船很快就开干。 然而,村长答应分一块河滩,其实是一条缓兵之计,意在彻底打垮突然冒出的对手。船下水那天,刘高作为老板,站在河岸边监管工人cao作,河滩上,突然从运送砂石的临时车道开来三辆小车,车上下来一拨人,个个手持刀棍,杀气腾腾,有人cao着省城口音叫道:“谁叫你们来采沙的?限半天内把船弄走!”另外两人亮出钢管,装模作样的舞动两下。 刘高站在水边,嘶吼道:“老子采沙,你们管得了?” 随之,那拨人步步紧逼,慢慢围了上来,有人踏上挖沙船,蓬蓬蓬的开始砸船。 此时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某些受过窝囊气的人暗暗幸灾乐祸,认定他肯定栽了,虽然势单力孤,刘高却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举动,捡起河滩上的一块鹅卵石,猛砸在正在砸船的一人额头上,此人捂住额头蹲了下去,鲜血从指缝间溢出。 同伴受伤,一群人正要动粗,刘高和同伴背靠背,突然拔出一支枪,指着对方,咬牙切齿的叫道:“谁敢上来就打死谁!” 一拨人见了真枪,纷纷后退,刘高趁势扬了扬手中的枪,“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不想活了,快滚,下次见到你们,见一个揍一个!” 村长请来的外地帮手无言的退去,随后几日,无人再敢阻拦新造的挖沙船继续采沙了。 至于当日亮出的那把枪,事后有人告到派出所,警察找上门来,刘高却交出一把玩具枪,当日的枪到底是不是假货,只有他自己明白,无论真假,吓退了村长请来的帮手,效果都是一样。 都说长江前浪推后浪,河滩上一战,意味着在石河村,村长做主的时代正式终结,村民们得看一个小混混的脸色行事了。 一时占据了上风,刘高却有自知之明,比起村长来,他出道不久,实在势单力薄,于是急于找到一座靠山,否则,采沙一行,在血盆里抓饭吃,终久有一天会被人赶走的。
他也不知从谁口里得知,我与黄果垭的超级大哥赵润发有些交接,甚至赏了我的脸,亲自去超市门口喝退了闹事的金水村黑帮,于是某日来到盐巷子,拉着我上二楼作私密交谈,想请我这位昔日的老师作中间人介绍下,甘愿投身到赵润发门下当一位小兄弟,从而保护他在石河村河滩上已经获得的既得利益。 总之赵润发隐藏得深深,凡事很难直接出面,却在黄果垭的特殊圈子内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几乎所有小混混都以投入到他门下为荣,混到一定程度后,允许另立山头,自成一派,不过必须永远对他保持忠诚。 于是,刘高只要有了发哥这块金字招牌,在石河村挖沙,村长再也不敢动他,完全有信心立于不败之地。 不过,没有中间人,没有过硬的关系,一般小混混很难跻身于发哥门下。 可是,一旦有幸成了发哥的小兄弟,意味着他的所作所为都会得到保护,经营活动也不例外,这当然是刘高梦寐以求的。 这日,在二楼阳台上,听了刘高的述求,我感到有些为难,实话实说道:“其实我跟发哥没有任何交情,甚至话也没说过一句,而是托另一个人请他来捡脚子的。” “另一个人又是谁?师父,能领我去见他一面吗?”刘高拽着我的手苦苦哀求道。 “这个······的确有些不好办了。”怎么说呢,我一个普通教师,并非道上之人,担心涉及其中太多,难以抽身,更不愿把姚夏玲抬出来,于是委婉的拒绝着。 刘高去后,回到楼下,刘玉芳问道:“神秘兮兮的,你们在楼上到底谈了些啥?” 我陈述其中的复杂交集后,说道:“唉,我一个教书匠,犯不着跟他们有太多瓜葛。” 满以为刘玉芳会认同我的观点,谁知她和岳父一样,小百姓意识根深蒂固,认为所有当官的都该千刀万剐,尤其痛恨石河村村长,因为他采沙占用了岳父开出的河滩荒地,没赔付一分钱,此时恨恨的说道:“亏你还是个大男人,真是胆小怕事,把刘高介绍给发哥,你又不直接参与其中,怕什么呢?刘高变强了,扳倒了村长,石河村的村民才有好日子过啊。” 我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怎么说呢,一个敢在寝室里伸手捉蛇的女人,割断公鸡的喉管眼皮也不眨一下,从不惧怕镇上的混混,胆子也许比我更大,可她把外面的事考虑得太简单了,于是口是心非的说:“呵呵,还是老婆大人高明。” 她抿嘴一笑,“龟儿子,你过去不是得了物理竞赛全市第一名,自认为智商接近了爱因斯坦吗。” 我颇为谦恭的应道:“哪里,比起老婆大人,我只是个猪脑袋而已。” 她见超市里没人,使劲拧了一把我的屁股,骂道:“龟儿子,怎么妇人家一般,变得尖酸刻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