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一涉叠阵
十日后的一个清晨，墨良结束两个时辰的修行，浑身疲乏回到房间，又一个时辰的吐纳之后，身体放松下来，精神饱满。 “今天，该试试叠阵了！” 缓缓睁开双目，他眼神期待地呢喃起来。 叠阵的基础是高级阵图，初级阵图由于天然的缺陷，而无法叠加。这些都是张从云薄薄两页纸上书写，因而十天来墨良每日都在琢磨练习一品锋锐阵的高级阵图。 也就是昨天下午，他凭着纯净的阵石引子，一连制作三枚十段一品锋锐阵石。完美的阵石，让他有了尝试叠阵的基础。 叠阵有一重、两重、三重、四重、五重之别，分别对应九道阵法叠加、十八道阵法叠加、三十六道阵法叠加、七十二道阵法叠加、一百零八道阵法叠加。 至于之后有没有更加强大的叠阵，张从云倒是没有说明。 不过墨良却隐隐觉得，叠阵既然有着规则可寻，那么似乎是可以无限叠加下去的，而问题只在于阵师的掌控能力。 人行万里，始于足下。略一展望之后，墨良便是将心神沉下，凝聚于眼前。 为了尝试叠阵，他早在十日之前便已经做好全部准备。此时，他取出一柄宽刃大刀，刀身乃是枫木而制，质地并不十分坚硬，正适合练习叠阵之用。 叠阵的原理，是将寻常的阵图阵法环环相扣，无限叠加。按照理论来讲，两具相同的阵法，能够通过纹路的连接、能量的引导，实现阵法效果的增幅。可是，每一种高级阵图的纹路都蕴藏着万千的细节变化，而当两具阵图连接之后，会将其中的细节变化几何倍数提升。 举例来讲，一品锋锐阵阵图有一百种变化，任何一处细微的变动，都会影响最终的阵法效果，失败或者完美。而两具一品锋锐阵叠加，则最少有一万种变化，阵法互相影响，不可控的因素远远超乎想象。 若是只有两具阵法叠加，对于经验老道的阵师而言，或许还可以强行完成。但是，仅仅是第一重的叠阵便需要九具阵法叠加，其中变化已经超过人的极限。 而更让人无奈的是，叠阵必须在一具具接近完成的阵法之上进行拓展，否则便会破坏阵法的独立结构，而失去效果。 这也意味着，一方面阵师必须掌控阵法于能量乱流的平稳之中，另一方面必须把握千万种的变化，不断预想纹路、能量的变化引导。其中难度，让所有阵师心生绝望。 墨良深吸一口气，他已经知道，不知道要失败多少次。 高级阵图去除宝石的能量核心作用，全部用引子构建阵法。因而墨良径直按照阵图的纹路在刀身之上先是文刻了一尊一品锋锐阵，再以引子填充，没有吞噬的引子，最终只有大约七段的水平。 在即将成阵的时候，阵法之上光芒闪烁，能量乱流开始翻搅，在并非原本形态的引子之中乱窜，使得阵法随时可能崩溃。 墨良手掌阵法，全神地引导梳理着能量的走向，使得阵法不至于崩溃。 而另一方面，还必须在阵法彻底完成，能量定形之前，在这高级阵图之中寻找一处宣泄口，接入新的阵图纹路。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在全神的掌控能量之中，他却是无法迅速准确地把握切口，眼睁睁看着时机过去。最终仓促地刻刀点下，直接破坏了阵图形状，噗的一声阵图消散。 第一次尝试，失败。 墨良并不气馁，继续在纹路的基础上填充引子，开始第二次尝试。这一回，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引导能量的开始，便是凭着感觉一刀刻下。 第二次尝试，失败。 这没有捷径，阵师必须在一次次的尝试之中，寻找能量乱流的脉动，从而在流淌的能量纹路之中寻找空当。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一次次的失败，一次次的坚持，仅仅是在叠阵的第一关，墨良便似乎已经倒下，起都起不来。 然而，他并不气馁。 第七十六次，一个时辰之后。 尽管每一次的能量乱流都并不相同，但墨良却越来越习惯这种状态，而变得稍微从容起来。 终于，那涓涓激流一般的能量在他的脑海之中，化作一道道可循的轨迹，其中有激昂、有低吟、有乱舞，在某处能量微弱及近隔断的点，他断然地出手，刻刀点刺，立即拉开一道新的纹路，并且刻刀急闪，一尊新的阵图飞快地成形。而那原本的能量乱流在轻微的停顿之后，一涌而过，在切口的地方散发着莹莹的亮光。 这点亮光，如同是黑暗之中的出口，等待连接。 墨良深深吸气，难掩心中的喜悦。不过此时还不是拍手欢庆的时刻，他又立即以引子填充，新的阵图纹路飞快地化作一具完整的阵法。 而在切口的位置，两具阵法无缝链接。同时也是两道截然不同的能量乱流冲撞交汇的时候…… 轰！ 甚至墨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能量乱流的对撞便已经摧毁彼此，刀身之上猛然一声巨响，两具阵图同时爆炸！ 枫木的刀身，立即炸开不浅的一道口子。 若非墨良手掌逃得快，怕也是要受不轻的伤！他的冷汗，立刻便微微地冒了出来，要知道那银月刻刀的锋利，绝不是闹着玩的。 “好险……必须要在两具阵法连通的一霎，将所有的乱流掌控，并且化为一体。如此才是一重叠阵的第一步，完成两具不稳定的阵法连接。而如此连接，需要八次！越是以后，需要掌控的能量乱流便越是庞大、无序……” 墨良的表情渐渐地无比凝重起来，叠阵的难度已经远远超乎想象。 此时，他终于有些理解张从云的无奈。 以张从云的能耐，想必走得更远，而走得越远，那种不可掌控的挫败感便越是强烈！ 不过…… “能量！” 墨良微微的呢喃之后，眸子里光华一闪，一把拭去刀身之上的残渣，翻过刀身，便又是重新开始布阵。 这一次，他取出了已经吞噬之后纯净的引子。 “若是没有乱流的引子，会如何呢？”他自语道，无比熟练地又一次开始尝试。 然而，当两具阵法嵌入引子，由于没有能量的引导，却仿佛两具完全独立的死物，没有丝毫的叠阵反应。 “……” 墨良呆呆地看着刀身之上没有丝毫光华的阵图，无语起来。无往不利的纯粹引子，还是第一次失败。 “若是有叠阵天赋的阵师，会如何处理呢？” 他很快便压抑烦躁的情绪，认真地入定思考起来。他就是如此执着的一个人，一旦投入一件事情，便绝不会轻易放弃。况且，这才是刚刚开始尝试叠阵的时候。 ——如果可以轻易成功，也不会难得住无数天资卓绝的阵师！ 很快，他便又开始尝试起来。 既然叠阵必须以能量连通为媒介，固化叠阵的形态，那么在能量连通之后，飞快地抽离乱流会如何呢？ 一品锋锐阵，再一次布下。 切口失败…… 再试，再败。如今的他，每一次的成功都是在无数的尝试之中，偶然地时运，但他并不急躁，一次次深呼吸之后，迎难而上。 又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又一次第二道锋锐阵顺利打开。两道阵法的引子布入，能量的乱流如两条湍急的河流，在狭隘的山谷之中即将对撞。在这一霎，他手掌之中忽的升起无比的吸力，那能量如风絮迅速抽离，升空半寸没入他掌心。 能量眨眼之间平和，微微的对碰，也在他的引导之中变得柔和。光芒一闪，两道阵法连成一片，瞬间散发出较之一品锋锐阵更加凌厉的气息！ 成了！ 墨良心情一荡，险些大笑。 但是就在这时候，能量失序，两道阵法如风沙消散。 这便是叠阵，在第一重九道阵法全部叠加以前，它们并不是稳固的整体，即便暂时的有几道阵法连通成功，一旦任何一丝的失控错乱，都将烟消云散，功亏一篑。 但是墨良却又轻轻拂去痕迹，反而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他并不知道其他叠阵大师是如何掌控能量的，但是对于他而言，这种办法显然是有可能成功的。 这意味着——他有叠阵的天赋！ 叠阵天赋，这是多少阵师求而不得的东西。想想吧，若非刺魂的奇异能力，墨良会如何处理那近乎无穷尽变化的能量呢？ 即便是苦练，他可以掌控一道、两道，哪怕九道阵法，达成一重叠阵。可是一重叠阵，最多也只是相当于四品的阵石，对于阵道大师而言，也不过尔尔，得不偿失。 除非他掌握钥匙，这种钥匙可以突破一重、两重、三重，乃至更高的壁障。 “吞噬的能力，能够使得我的能量掌控难度几何倍数下降！我只需全神把握阵图的切入连通，较之其他阵师，已经领先太多了！” 他握着拳头地说道，心中喜悦。 但是，他也知道即便是掌握这种能力，想要真正做出叠阵，恐怕也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不提越来越多的阵图累积，无穷的变化需要把握。即便是变得容易起来的能量掌控，也其实并不容易。以几个时辰的尝试，每一次融入新的阵图，其两端的能量必须是均衡，才可能成功。 但是这种均衡对于他的考验，太大了！在此之前，他可从未尝试过如此细腻的吞噬。 万幸的是，一旦可以通过苦练解决的问题，对于叠阵而言，都并不算问题。 直到此刻，墨良才隐隐感觉到脑子隐隐胀痛，一转眼，外面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