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面对
面对”在辞海中的解释主要包含这几层意思：1，面对面；2，面朝向；3，当面对质。 这里的“面对”跳出了辞海释义之外，此时的“面对”指的是：应战！ 面对高中部学长的挑衅，程尘心里乐开了花。可他知道不能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窃喜，会露底。甚至不能赢得干净利落，会自断财路。只能险胜对方，让对方认为是时运不佳，手臭点背，而自己是侥幸得胜。只有这样的胜利，才会激发对方一次又一次自我证明般的找到自己挑战，心甘情愿的送钱给自己。 在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中后期，对一个身处繁华大都市的初三学生来说，钱的作用，早已大大超出了家长和老师们的预料和预算。对于时值青春年少的学生而言，钱的作用甚至已经超出了其本身的经济价值，而是一种社交货币。 一所成名的重点中学，特别是一所位于国内一线城市中心的重点中学。学生源自各个考区分流的精英人群，以及用其他特招途径入校的学生。换句话说，这样的学校中，学生主要分三大类：1，学霸；2，体校特招；3，纨绔子弟。 程尘就读的92中，就是一所这样的学校。在同学眼中，程尘毫无疑问应该属于学霸类。而挑战的申凯，这个靠赞助费入学的高二学长，理所当然的归于第三类。 1998年的重庆市，桌球或许不算什么新鲜玩意。但刚刚兴起的按时计费的桌球俱乐部，因采用的全是同步国际比赛用的标准球桌，以及所有球杆，配件器械均可订制。所以再一次掀起了一股桌球热的小旋风。加上个别有远见的俱乐部开始渐渐培养选手，参加一些公开赛，吸引热衷此项运动的青少年纷纷入会，这个时期的桌球运动，成为了年轻人主要的休闲娱乐项目之一。 申凯是这个桌球城的VIP会员，VIP是指会员的消费等级，和球技没一毛钱关系。程尘不是，他只是个偶而来此打球的散客，老板几乎对他没什么印象。 这就申凯敢于挑战程尘的原因！也不能说申凯没动脑子，他是这么考虑的：自己几乎天天在这打球，至少对球桌和场地熟悉。而且自己有订制的球杆，肯定比通用的球杆顺手。最最关键的是自己天天练球，球技应该比眼前这个傻逼要高出一大截。即使球技优势不大，手感也应该远好于对方吧。老板早就悄悄告诉自己没怎么见过对方来打球，这个球馆与学校一墙之隔，程尘都不常来，球技能是个什么水平？再说只要打球沾上赌钱，就完全两码事。自己天天赌，心态的优势巨大，太多的高手赌钱时，打球手都直发抖。 看程尘犹豫不决，又有点不服气的样子，申凯更加的信心十足，提高了赌注。 “嘿，别走神，说你啦！” 申凯用球杆指着程尘，四周一阵哄笑。 “怎么说也是校友，每天一个校门进出，哥哥我又大你两岁，别说哥哥我欺负你，干脆这么滴。” 申凯从牛仔裤的屁兜里掏出一包“KENT”点上一支，猛吸一口后老练的从鼻孔里喷出了烟雾，像一个烟酒老手，继续说道。 “反正这包厢是用我的会员卡消费，不管输赢，今天所有打球的费用算我的。包括在场的各位同学的饮料，小吃费用，见者有份，都记我账上！” “好。。。”，“讲究！”边上立刻响起一片叫好和掌声。 程尘面无表情的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个打球的包厢约两百来平，室内设一美式九球标准球桌和一英式斯诺克标准球桌。一个休息区，和一个小酒吧。 今天周末，这个桌球俱乐部有一场比赛，听说校花陈可儿也许会来看比赛，程尘才和死党胡宏非来这里，本希望故意制造“偶遇”机会，可以趁机接近陈可儿。没想到和自己同样想法的同学不少，这个申凯更是利用“主场”优势当这么多同学面挑战程尘。 于是，这个包厢立刻变成了今天的主赛场，大厅的赛事这帮学生反倒不去关注了。 程尘根本没在意申凯在说什么，他只是一直在寻找一个人，陈可儿。这种场景没有陈可儿在场的话，自己是提不起什么兴致的。 在休息区的沙发一角，程尘发现了陈可儿的身影，遗憾的是她像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一样，捧着一本书在死磕。 “得把她引到球桌边来才是！”程尘暗自思索着对策。 “嘿，嘿嘿！兄弟，这儿，你在听嘛？”球桌对面的申凯打个响指提醒着程尘。又有几个人发出一阵哄笑。 程尘心中一阵恶心，一罐可乐就可以把一个人变成自己的表情库，还他妈重点中学学生----- “说重点！”这是程尘第一次回应，掷地有声，全场肃静，远处的陈可儿抬头朝这边望了望。 申凯感到程尘的话像一种由上及下的指令，并且话一出口的瞬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将自己的主场感觉冲击得所剩无几。不由心底产生一丝难以觉察的慌乱，赶紧强压慌乱，稳住气息，强作镇静一脸不屑的表情，继续说道：“重点就是比美式九球，一局五十块，一共九局，你敢不敢面对？” “我就一个要求。”程尘开始发招，“我要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面对，以示公正。”程尘醉翁之意不在酒。说完冲胡宏非一使眼色，胡宏非心领神会，开始划地为界，隔出观赛区域。顺便走到陈可儿跟前说道：“额，那谁，请你尊重参赛选手，比赛期间不要做与比赛无关的事情。书可以等会再看嘛，先帮忙一起作下球证嘛。” 陈可儿微微顿了一顿，随即合上书本，抬头一张明目皓齿，绝色倾城的美颜，霎那间照亮了这个原本有些阴暗的角落。冲胡宏非点了点头：“恩，我在这里看他们打球。” “能看见？” “有视频。” 原来休息区的桌面接了一个显示器，可以实时切换观看两个桌面的比赛。 胡宏非暗骂了自己一声“土鳖”，灰不啦叽的快步离去。 这边的申凯和程尘正各自做着准备，申凯拿出自己珍藏的球杆。球杆是订制的，一共三截，放在一个很精致的条形皮匣中。球杆最前端的击球段是俗称白腊的进口柃木所制，这种实木弹性极佳，又皮实耐用，是做球杆的上好材质。后边手持段是用红木为原材料，为的是可以抗击和承受来自击球段的冲击力道。另有一段加长柄，是为了临时应对远距离架杆而用，平时不用。两段球杆用纯铜的螺旋丝牙衔接，浑然一体。又在左手戴上一只三指手套，职业选手架杆专用手套，拿出一粒崭新的枪头粉，细细的涂匀杆头击球点的皮套，增加摩擦力，防止击球时滑杆。 许是一身优质的行头在手，申凯俨然一副职业选手的架势，俯身在桌面热起身来。做作的击球姿势和夸张的身体曲度，让程尘又是一阵恶心’...... “啪，啪......”随着两声脆响，申凯将两个中距离目标球准确击落袋中，边上一片惊叹。 申凯嘴角一丝冷笑，问程尘：“你不热热身？” 程尘反问：“可以开始了吗？” “呵？那开始吧！” 第一局申凯开球，开杆大力冲球就有两球落袋，桌面还剩七颗球，不管前面进了多少，谁打进九号球算赢。又连续击落几颗球后，桌面只剩三颗球，见没有好的下球线路，申凯一杆稳稳的防守，让母球回到球库边上，躲在八号球的后方。 程尘随意的从一边的杆架上取出一支球杆，也不给枪头搽粉，只是在母球的后方来回瞄了瞄，根本看不到目标球，无法直接击打，只能借库边的反弹去击打目标球。 程尘大致瞄准一个方向，击打母球向目标球弹去。母球“哐”的一声，回弹的线路并没有击中目标球，反而落入袋中。 嘘声四起，好友胡宏非也是一咧嘴角，心头替程尘一紧。按规则申凯可摆任意球，第一局没有悬念，申凯胜。 第二局，赢家开球，申凯开球后一杆清台，程尘没机会上场，申凯胜。 此时的申凯心中疑虑全消，原来对手竟是这么个货色，看来自己刚才多虑了。 第三局，申凯开球，进球，桌面剩四五颗球时，在并无好的下球线路情况下，申凯依旧选择进攻，结果失败。诺大的桌面，仅剩的几颗球难以形成什么阻碍，程尘一一击落，搬回一局。 第四局，程尘开球，没有球进，但也没有什么下球路线。倒是因为桌面剩余的球太多，母球和1号球之间隔着一堆障碍球，根本无法击打。 包厢内此时紧张的气氛陡然而升，十来个92中的同学校友屏气凝神的关注着场内的比赛。远处休息区的陈可儿也和同学兼闺蜜周菁死死的盯着视频，一动不动。 程尘偷看了陈可儿一眼，恰巧陈可儿也一抬头捋了捋头发，四目对视的一瞬间，程尘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隔空撸了撸嘴唇，对着陈可儿就是一个“飞呗儿”，还附带做了个鬼脸。 陈可儿吓得差点叫出声来，赶紧埋下头，一张俏脸红到了脖子根。 正好这个点上，包厢外传来一片喝彩声，倒像给程尘在加油叫好似的。程尘心中一乐，不由笑出声来。 申凯没好气的看着程尘：“你小子心太大了吧，你当给你叫好啦？” “不是吗？”程尘装蒙扮傻引来围观同学又一阵哄笑。本来像程尘这种阳光帅气的少年，在学校想不打眼都难。今天他是冲陈可儿而来，现场还有好多女生其实是冲他而来的呢。 申凯摇了摇头，一脸鄙视的把目光回到球桌。或许是想发泄一下心中不快，鲁莽一杆重击，结果把母球打落袋中。程尘摆任意球，利用一号球一个漂亮的传击，把袋口的九号球击落，直接获胜。 接下来的几局，情况基本都是如此。不是申凯自己失误，留下大好局面，让程尘轻松获胜，就是被程尘的防守锁住进攻路线，申凯气急败坏的解围，造成犯规，被程尘一剑封喉。 七：二，比赛结束，程尘完胜。 原本想在同学面前卖弄一番的申凯，颜面尽失，心里恨得牙痒痒！按约定申凯共输250块，这在当时的学生来说，绝不是个小数。好在姓申的这小子家境优越，这二三百块钱对他来说还真是小菜一碟。球输了，气势得在。申凯想利用这最后的机会为自己扳回一丝颜面，把钱往球桌上一扔，轻蔑的说道：“该你小子今天走运，出门踩狗屎啦？钱你帮哥哥保管妥当，别乱用，下次哥哥我还要连本带利要回来的。” 程尘一把抓过桌面的钞票，往裤兜里胡乱塞了进去。看也不看申凯一眼，把手往胡宏非肩上一搭，说道：“妈的，踩泡狗屎赢个申凯回去，晦气！”说完搭着胡宏非肩膀两人走出了包厢。 包厢内众人一愣，随即一阵爆笑震得包厢内吊灯直晃悠。一直暗中关注比赛的陈可儿，也不曾预料程尘临走回来这么一句，也忍俊不已，和周菁对视一眼，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