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望苦海
西天梵境，靡靡佛音环绕在金色云海中，云海边际接壤的是无望海，传说这海里有一种通体翡翠色的鱼，此鱼通晓佛性，乃是梵境至宝，每隔五百年之久，明镜台上那棵菩提树开花之时，梵境之门大开，便会有一尾鱼顺着无望海游到天际尽头，到达无望海岸，从岸边穿过梵境来到人间，在历经人间劫难后，鱼儿便会修成人形，得到不灭金身修成正果。 这一年，明镜台上菩提花开，又到了鱼儿游出无望海的时候。卿晓晓嘟囔着嘴，在水里吐着泡泡，她的心情不好，因为陪伴了她五百年的玉清涯将在今日游离无望海，五百年一个轮回，她的修为还不够，还需要等待五百年才可以离开这儿。 无望，无望，五百年间望不到彼岸，回首间，佛如此近，却可望不可及，终须游到无望海的边际才是岸。 无望海还有着一个名字，佛叫它作无望苦海，当鱼儿游离那片海域便永远无法回头。 卿晓晓心里百般滋味，五百年之后玉清涯怕是早已修成了佛，那时候芸芸众生在他眼中都会变作一样，她不会在他心中留下任何痕迹，或许到那时，他都不会看她一眼。 她很想哭，可是身为一条鱼是没有眼泪的，她努力的挤着眼睛，却只感觉到眼睛很疼！ 若是可能，她真想与玉清涯一起游离梵境，可是她的修为还不够，前方水流汹涌无比，只怕还游不到岸边，她便会死去。 “就送到这里吧，前面你过不去了。”海里的水流已经起了变化，玉清涯望了望她，怅然说道。毕竟在一起生活了五百年，这时候还是有些依依不舍之情，可是他不能回头，他们都不能回头，菩提花开，佛门大开，这是五百年一次的机遇，有多少翡翠鱼能活五百年之久？ 玉清涯知道自己不能回头，他想要修成人形，想要伸手摸一摸卿晓晓的脸，想要拥有喜怒哀乐，想要试着去爱，他却并不想成佛。 无望苦海，泛不起爱恨。鱼儿的心思只有自己知道，他始终不能表达出对卿晓晓的爱意，连说出口都不行，梵境之地，无望苦海，泛起爱恨之时，海水便会翻滚沸腾，那时他们都会被活活烫死。 这份爱，只能深埋心中。 卿晓晓努力挤出“微笑”，说道：“要再过五百年我们才能生活在一起啊。”一条鱼作出微笑的表情很不容易，她在努力模仿着人的笑容。 玉清涯说道：“你放心，等我修成金身再入梵境之时定会来看你。” 卿晓晓高兴地吐了一连串泡泡，嘟嘴说道：“到时候你别忘了我就好。” 玉清涯说道：“不会！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忘了你。” 听闻此话，卿晓晓徒然失神，心中荡起涟漪，她害羞了，要不是一条鱼的话，早就脸红了。 “我走了！” 卿晓晓还未回过神的时候，玉清涯作了道别，向无望海岸游去······ 此一别便是经年，无望海中，一尾通体翡翠色的鱼儿等待了一年又一年，十年，百年······ 后来，梵境之佛说玉清涯还未修得金身，他成不了佛。 佛说梵境之地需无爱、无恨、无嗔，而玉清涯心中有爱，男女之爱，游离无望海之后若不能成佛，就不能再入梵境之地。 数百年间，卿晓晓始终在无望海与云海接壤的地方徘徊着，那时候她以为玉清涯之所以不能成佛，是因为他爱上了爱上了凡世的女子。年复一年，她时常眺望着明镜台上的菩提树，希望它能够早日开花，那样她便可以去寻找玉清涯了，找他问个清楚，问他究竟是为了何人而不回来看她。 日出日落，阳光将这里厚厚的云海染成金色，靡靡佛音在耳边环绕，卿晓晓跟着诸天佛神颂读着佛经，五百年过去了，如今她的修为可以游离无望海了，只是菩提树还未开花，她还不能游离梵境。 菩提迟迟未开花，卿晓晓再也等不下去了，她苦苦哀求梵境之佛让她离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佛终于肯开口了。 卿晓晓还记得佛答应打开梵境之门的那一天，菩提树开花了，金色的花朵倒映在明镜台中，甚是好看。五百年的时间还未到，卿晓晓知道这一次要菩提树提前开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那一天佛无奈的看她，说道：“此刻你若游离了梵境，历经尘世之后，若不能修成佛，那么等待下一次菩提花开之时，没有了无望海水，你便会魂飞魄散，再无来世。” 这便是代价，菩提花开，消散于万顷红尘，再不能回到梵境。 卿晓晓摇摆着尾巴默默地游向无望海岸，她不需要什么来世，只需要这一世找玉清涯问个明白，菩提花开，五百年之久，这时限对她来说已经很长了。 无望海水暗流翻滚，卿晓晓逆流而上，水流重重的击打着身体，疼痛万分，此刻游动的速度还不能降低，否则便会被水流击退，忍着疼痛，她加快了速度，水流的摩擦中，翡翠色的鳞片被剥落，一片片散落在海水中，散发出碧绿的光芒，美丽绝伦。 疼痛之后换来的是蜕变，当最后一片鱼鳞擦落时，卿晓晓终于游到了无望海岸边，一道金色的光圈在岸边闪烁着，那是梵境之门，她缓缓上了岸，一离开无望海身上的疼痛消失了，她回望了一眼，海水倒映中，清晰的映着一张少女的面孔，粉雕玉琢一般，少女身穿浅绿的衣裙，就像鳞片褪去后她身体的颜色。 卿晓晓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没错，自己已修成人形了！ 当翡翠鱼逆流而上，褪尽身上的鱼鳞，它们就会修得人身，再无法回到无望海之中，这只是开始。从上岸那一刻，它们再也无法回头，只能踏入万千红尘，历经浮生三千之梦，拿起又放下，褪去凡尘种种，方能成正果。 卿晓晓撩动着秀发，对着自己的倒影微微一笑，这笑容甚是可爱。终于，她知道了微笑的模样，下一次，她会笑给玉清涯看。 她面带微笑，踏入了那道金色的光圈······